“王爺……”南宮未顧自在椅子上坐下,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長孫玄麵色微變,頰邊肌肉抽。動,不知情的,還以為南宮未才是這家的主子。


    南宮未喝了一杯茶,緩解了幹渴的喉嚨,慢條斯理地望向他,“我找王爺,是來尋合作的。”


    “哦?說來聽聽。”


    南宮未頓了片刻,淺淺一笑,“你先答應我,把杜央放了。”


    他頭疼地撐著額頭,無奈道:“杜央在我那邊住了那麽久,他領著八千士兵把我們住的地方圍了個團團轉,每日兇神惡煞地站在門口,我們的小孩一見他就跑,根本沒人敢招惹他,他什麽都沒說出去……”


    隻是,有眼睛的人都認定了一件事——杜央是南宮未在外麵的駢頭。


    南宮未一張老臉都被丟了個精光,借著酒氣發脾氣將杜央罵了一頓,杜央第二日便率兵離開了。


    聽到此,長孫玄甚為怪異地看著他,“你確定杜央是被你罵跑的?”


    南宮未適時沉默,這其實隻是個導火索,真正的原因是他要成親了。


    “罷了。”長孫玄見他不願多說,也不再為難他,隻是道:“據本王了解,你與那琴家到底是怎麽迴事?”


    原來,那琴家原本是來自於地處西南的家族,早年間,由於戰亂和天災等一係列因素,一路遷徙到了關外,因為養得一手好蠱蟲,他們得以在邊關立足,家族成員急速擴。張。


    南宮未祖上世代為醫,遊醫到琴家地盤時,就曾受到過琴家的庇護。南宮未的父親自覺承了琴家的恩無法報答,便約定將來所生的兒女成就一段姻緣。


    “但我父親逐漸發現,琴家這個家族大多數人為人卑劣,鮮廉寡恥,利用蠱蟲做出許多傷天害理之事,漸漸便斷了來往。”


    長孫玄挑眉,“這麽說,你與他們應當是道不同,怎會又成為他們的臥底?”


    南宮未失笑,“我什麽時候成他們的臥底了?”


    “在京城時,碰到的通天閣的人,不是因為你通風報信,本王早就將人一網打盡了。”


    南宮未尷尬地扯起嘴唇,“我承認,是我通風報信的……”他不置可否地掃了眼長孫玄,笑意在眼波中漾開,“但王爺也並非想將人一網打盡吧?”


    一開始時,長孫玄確實沒想將通天閣的人置之死地,他想通過丁紫嫣,和他們建立合作關係。


    但他深入調查後發現,此種方法壓根行不通。


    一來,丁紫嫣一直以為琴家的人對她言聽計從,事實恰好相反,琴家的人利用她在京城探聽消息,意圖與在邊關鬧事的鬼方裏應外合,攪起一灘渾水。


    二來,琴家的人就是群瘋子,他們放任那群怪物在外麵殺人,完全不可控。


    況且,他們還不知死活地將手伸到了方正清頭上。


    “多數內地人不接受琴家的蠱蟲之術,認為蠱蟲是歪門邪道,琴家不得已之下,才依附於鬼方,現在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下不來了。”


    長孫玄嫌惡不堪,“所以他們就替鬼方做出那幫不死不活的怪物來?”


    南宮未點頭,“一部分琴家人在京城潛伏了多年,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所以他們聽信了鬼方的挑唆,想要用這種邪術將大周一舉拿下。”


    長孫玄聽得直皺眉頭,多年前,鬼方敗於他手下之後,便乖乖簽訂了停戰條約,沒想到,他們卻一直不甘心,甚至一手顛覆了停戰條約。


    長孫玄嘖了一聲,道:“一群烏合之眾。”


    南宮未啞然,長孫玄說得沒錯,且暫不論鬼方實力如何,或許是離了西南之地,琴家小輩養出來的蠱蟲亦是一代不如一代,算是日落西山了——他們根本養不出能完全號令死人的蠱蟲。


    “王爺。”南宮未神色猶豫了一瞬,“我有一個請求,若你將來對上了琴家的人,盡量網開一麵,給琴家留下一脈香火。”


    長孫玄揶揄他,“依照琴家本領,他們的香火自不會斷,本王倒覺得,杜家的香火快斷絕了。”


    第113章 不要你負責了


    一向口舌伶俐的南宮未沒有反駁,反而神色一怔,歎道:“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斷……”


    長孫玄鳳眼眯起,“你早有這覺悟,幹嘛非得等到本王說要殺杜央才來?”


    南宮未掐著眉心,煩躁道:“那琴家人非得要將他們的下一任當家強嫁給我,我被他們下了軟骨散,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杜央走的那晚,南宮未便想追出去,卻被琴家姐弟倆發現,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下。藥將他軟禁了。


    長孫玄隻見過南宮未給別人下。藥,哪見過別人坑南宮未,一時有些失語。


    “既然來了,你就去勸勸杜央吧,他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南宮未愕然,“他都幾歲了,還玩絕食?”


    長孫玄聳聳肩,“不然本王為何將他關起來?他要是在本王府上一哭二鬧三上吊,出事了怎麽辦?”


    南宮未更是哭笑不得,心道杜央平日間性子沉穩,從沒做過出格之事,哪會像長孫玄口中描述的那般無理取鬧。


    然而……當他見到杜央時,他才驚覺,長孫玄沒說謊話。


    杜央被長孫玄關在了府中一所石頭堆砌出來的暗室中,冬日嚴寒,室內不可抑製地滲出陰冷濕氣,冰冷刺骨。


    南宮未走到將手放在鐵門上,打了個寒顫,發現鎖是開著的,這“牢房”是個進出自由之地。


    此時,杜央正站在石床旁,背對著南宮未,聽見推門聲時,他身子僵了一瞬,片刻後又恢複如常。


    “阿央,我來看你……”南宮未總覺得這幕場景過於滑稽,氣氛更是怪異,杜央又不是當真要赴刑場,周遭的氛圍卻像要生離死別似的。


    杜央聽見他的聲音,眼眶一熱,喉頭梗咽,委屈道:“你來做什麽?”


    南宮未澀澀地低笑一聲,“我聽王爺說,你不肯吃飯?”


    “那又與你何幹?”杜央迴身,聲音沙啞虛弱,此時隻不過短短幾句話,便喘氣不已。


    杜央眼窩深陷,眼球上布滿紅血絲,胡子茬也長出來了,整個人頹廢至極。


    看得南宮未直皺眉,伸手去抓他的手,試圖幫他把脈,卻被杜央一把甩開。


    南宮未也惱火了,低吼了一聲,“杜央!你別鬧了!”


    杜央望著他,淡淡道:“你還來做什麽?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我……”南宮未語塞,“我沒有不要你,我當時隻是隨口一說,當不得真。”


    杜央卻較真,苦笑道:“當不得真?在你心中,又有什麽當得了真?”


    他這幅樣子令南宮未深感無力,心中泛起一陣疼痛。


    “你在我身邊待了五年時日了,我對你如何,你自己不會掂量嗎?我隻說了一句讓你走的話,你就當真了,我……”南宮未實在不知如何解釋。


    “我當真了。”杜央認真地看著他,眼裏寫滿了固執與執念,“六年前你將我救走時,我就下定決心要留在你身邊,但是……”


    他本就充。血的眼球更是疲倦,“你若是成家了,我就沒有理由再留在你身邊了。”


    南宮未心一抖,手觸上杜央的臉頰,與他四目相對。


    “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呢?在京城時,我不就答應過你,要等你迴來,要對你負責嗎?”


    杜央伸手拉下他的手,側過臉去,聲音苦澀,“我不要你負責了,反正我一個男的,被你睡了也不會懷孕。”


    南宮未啼笑皆非,這都哪跟哪兒?


    要懷孕也是他懷孕,那晚疼的可是他呀!如今杜央這委屈樣又是鬧的哪一出?


    南宮未咳了一聲,偷覷著他的側臉,道:“你說的,你不要我負責,我今日走了,以後便不再見了。”


    杜央紋絲未動,南宮未見激將法不起效果,一咬牙,幹脆抬腳就往外走。


    結果才走了幾步,他身後便傳來杜央的痛苦壓抑的悶哼聲。


    南宮未直覺不對,轉身一看,發現杜央一隻手撐在石壁上,一隻手捂住嘴,指縫間滲出鮮紅的血。


    他似乎極力想堵住鮮血,卻徒勞無力,地上已然灑了一片血跡。


    杜央暈過去前,瞳孔間是南宮未無限放大的臉龐,他倒在了南宮未溫暖的懷抱中。


    南宮未擔憂的神情令杜央感到安心,他徹底地陷入了沉睡。


    第114章 南宮未入贅淮南王府了


    足足過了一天,月升日落,杜央依舊沒有絲毫要轉醒的跡象。


    南宮未表麵平靜,長孫玄讓廚娘端給他的食物他卻無心下咽,熬了個夜後,麵色煞白了許多。


    長孫玄過來看杜央,見杜央乖巧地躺在榻上,而南宮未則握住杜央的手,不停地俯在他耳邊說話。


    “王爺,阿央他到底是怎麽了?”


    關心則亂,南宮未替杜央把了好幾次脈,除了發現他脈象略微紊亂外,旁的一切正常,但杜央卻總是醒不過來。


    長孫玄見杜央將自己作踐成這般樣子,也忍不住惱道:“你才是大夫,南宮,你應該問問你自己。”


    “我……”南宮未眼睛酸澀,“他說他要和我斷絕關係,因為我要娶別人了。”


    長孫玄挑眉,並不出聲。


    “可,我沒想要成親,我都解釋了,說我不會離開他,他怎麽就是不相信我呢?”


    那日杜央捂住嘴吐血倒下的畫麵實為駭人,他現在一閉眼就能聞見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即使他診斷出杜央不過是因急火攻心而吐血,但他還是忍不住心疼。


    南宮未抬手拂過杜央的濃眉,深邃的眼窩,又觸及他高挺的鼻梁,最後在他因病而慘白的唇角邊緣逡巡……


    他眼神一黯,看上去渾身硬邦邦的杜央,嘴唇其實軟得很。


    長孫玄退出房間,將空間留給他二人。


    邊關的春來得比京城晚,腰間的佩環被他拿在手中反複摩挲,尚帶著寒氣的風吹得他心癢難耐,腦海中方正清的五官已被他日夜臨摹了無數遍,似乎伸手就能碰到那人的溫度……


    “王爺!”


    有小兵急奔至他麵前,神色匆匆跪下,“王爺,有人在王府門口下毒,說是我們窩藏了他的人。”


    長孫玄眯著眸子,望向遼闊的天幕,冷笑道:“也該和他會會麵了。”


    小兵聽長孫玄的口氣,以為是相熟之人,便跟在長孫玄身後去了府門。


    “你們把我姐夫藏哪兒去了!”那名少年郎腳下倒了幾個穿著盔甲的侍衛,身前圍了一圈以矛相向如臨大敵的士兵。


    雖是敵少我多,但王府侍衛都忌憚他似的,隻敢警惕地望著他,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絲毫不敢鬆懈。


    “王爺!”


    眾人見長孫玄出來了,紛紛鬆了口氣,但又想起少年郎手中的奇怪粉末,都將長孫玄護在身後,不讓長孫玄接近他。


    “你就是琴家的人?”長孫玄審視著他,那眼神侵略性十足,是多年在戰場上廝殺練出來的氣勢,有股嗜血的味道。


    平日間在家族裏備受寵愛,橫行霸道的琴時居然心頭一跳,幾乎要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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