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葉並不著慌,反是目光凜冽的看著中間等候發落的四人,“吳氏的事清楚了,那麽何嬸子、孫二娘子、劉媽媽,你們三人是自告,還是讓我替你們說?”


    三人麵麵相覷,知道她把她們四人先叫出來,自然是有足夠的實證。當下她們也不抵賴,一一將自己利用執事之便,侵吞私占的銀錢、物品等事招了。


    這種事很平常,關鍵他們這些執事的仆婦、婆子拿的是小頭,要說追究得先追究大的吧?


    如陸老管家,她要不敢處置,那麽自己這起子人她也不能處置!


    韋小葉見四人坦白,倒也不為難,“好,與我查證的倒是八九不離十,你等先退下。”


    “府中管灑掃丫頭、使役丫頭的、盥沐丫頭、浣衣丫頭、奉茶丫頭、粗使丫頭的田嬸子。我來問你,按名冊西府領月錢的小丫頭有多少人?她們領月錢共有多少兩?”


    田嬸子早就心中打鼓,見韋小葉果然提到她,隻得硬著頭皮迴複,“稟夫人,老奴手下管的四等丫頭,共有一百六十二名,月錢四十八兩六錢。”


    “另有三等丫頭四十八名,她們的月錢是二十四兩。一、二等丫頭由齊大娘子管,老奴就不知情了。”


    韋小葉緩緩點頭,“好!我在西府那幾日,偶然間聽兩個小丫頭抱怨,說是她們月錢三百文,以前實發兩百四十文,如今實發的越加少了,隻有一百五十文。”


    田嬸子早就想好了說詞兒,趕緊搶話道:“稟夫人,因公銀漸少,這麽大的侯府自然處處用銀子,免不了需要拆東牆補西牆,所以挪用些小丫頭的月錢。”


    “說起來,她們半數本是家生子,侯府給她們一口飯吃已經是大恩。雖然定了月錢三百文,但也不是非要足額足月的給。這等不知死的小蹄子亂嚼……”


    韋小葉似笑非笑的打斷她,“所以你挪去放貨生息了?”


    田嬸子聞言一驚,趕緊止住話頭辯解,“老奴哪裏有這麽大的膽子?實實是分到這一塊的公銀短了,也隻能暫時減少她們的月錢。待得公中有銀錢了,自會補發下去。”


    韋小葉直直的看著她,半晌才緩緩開口,“田嬸子,你可斟酌好了再說。若是膽敢騙我,一旦被我查實,你莫以為我會給你公爹臉麵,不敢逐你出府!”


    田嬸子脖子一梗,“稟夫人,老奴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是您查實我挪用了公銀,不管是打罵責罰,或是開逐離府,老奴都認了!”


    韋小葉眼睛一亮,“好的很,這可是你說的,大家都聽清楚了吧?紅棉,你進來。”


    “大娘子,這是她經手的銀錢來源,如今在府內放貸的有一百五十兩,在府外放貸的有八百五十兩,受貸的人家名單在這裏。”紅棉腳下無聲的進屋道。


    韋小葉隨意看了兩眼,衝著田嬸子笑道:“看看吧,可有差漏?你怎麽說?”


    田嬸子這下縮迴了脖子,直接跪在地上隻顧叩頭,卻是一言不發。


    韋小葉冷笑道:“你公爹雖是莊頭,想必也不敢指使你拿公中銀子放貸。說說吧,你又是替誰做事?”


    田嬸子聞言一頓,還是不肯說話。


    韋小葉見她如此便嗤笑起來,“你怕得罪了人,在府內混不下去,就不怕我嗎?你坦白交待還罷了,否則可不是逐出府去,我會將你送到京兆尹問罪!”


    陸老管家有些看不下去了,坐在圓凳子上顫巍巍道:“二小兒家的,你……”


    韋小葉不等他說完,猛的盯上了他,“九阿爺,我還沒說你的事,您老且安靜的看著。論輩分叫你聲九阿爺,論大禮我是誥命,論府上規矩我是當家夫人。”


    “陛下當麵都要稱我韋郡君,你憑什麽叫我二小兒家的?就算我奈何不得你,莫非奈何不得你九房的兒孫?”


    陸老管家目瞪口呆,用手指著韋小葉說不出話來。


    跟我玩那套倚老賣老?我呸!


    韋小葉見有人扶住他,便不再理會,“田嬸子,你既然願意替人扛事,那本夫人就成全了你。來人,送她去京兆尹,問個以奴欺主,偷盜侯府銀錢之罪!”


    話音剛落,屋外立即有兩個護衛進來,一左一右各提著田嬸子一條胳膊,就往外拖。


    田嬸子見她動真格的,再也頂不住了,“夫人,我說,我全說!府內放貸的銀子是我的,府外放貸的銀子——呃,是替孫嬤嬤管著……”


    韋小葉聞言倒是有些發愣,下意識問道:“孫嬤嬤?哪個孫嬤嬤?她可有執事?”


    田嬸子趕緊哭道:“她老人家是東府侯爺的奶嬤嬤,平時並無執事,因此今日沒來東府……”


    韋小葉皺了皺眉,“好,你們先放了她。田嬸子你先退到一旁。”


    隨後,韋小葉將這段時日發現的問題,以及查實的事情,分別叫各人出來解釋。


    最後她算是徹底明白了,敢情這侯府就如同地方上的官府,查出問題的這些人執事,背後都有人!


    背後的人吃肉,他們自己當然也會順手撿些湯喝!


    事情好查,怎麽處理這些人卻難。


    陸老管家,是九房族親。怎麽處理他?連韋小葉公爹都要叫他一聲九叔!


    孫嬤嬤,是陸瑾瑜的奶嬤嬤,怎麽處理她?陸瑾瑜平日都得叫她一聲阿母!


    另外涉及侵吞公銀的還有六名管事,五名商鋪掌櫃,三名莊頭!


    要是她將這些人全趕走,西府直接就亂了!


    上千仆人沒有他們管,馬上就成了無頭蒼蠅。這些家夥在侯府,時間長的已經待了四十年,時間短的也有十年。


    這倒也罷了,終究都是些仆人,再有臉麵也要看韋小葉的想法。


    然而,除了他們,西府中最大的蠹蟲,竟然是陸三叔兩口子!


    三名莊頭,管著一萬五千畝良田,每年隻上交公中三千兩銀子,那是因為三房每年私占了一萬兩!


    韋小葉對陸三叔印象還是很深的,她也沒料到,那個看著憨厚甚至有些癡傻的陸三叔,整日笑嘻嘻,竟然是侯府中最肥的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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