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
小黃門有些發懵，他試探著小聲出言詢問，而下一瞬，仿佛被抽剝了魂魄的蕭憬淮驟然彈起身來，幾近癲狂地撲向角落的暗閣，像護住什麽珍寶般地把那半枚鳳血玉捧握在左胸前。
冬雪初遇，上元相諾；佛前立誓，仲秋表意；儋州相守，再到母妃暴斃……這近三十多年來的迴憶如颶風疾雨般鋪天蓋地地朝他席卷而來，最終停在了二十八年前的金殿初登——
太.祖病急，驟然駕崩，雖說蕭憬淮已位居東宮，可因其出身，朝中反對不滿者仍舊此起彼伏。正當殿內眾臣竊竊私語，絲毫不顧忌年輕的新君已端坐明堂之際，宣政殿大門訇然洞開。
玄袍少年手提劍入殿，劍鋒剜地，墜下點點猩紅，眾人認出，那劍卻是先前一直同東宮叫囂的中書令薛源家中的祖傳寶劍。
少年走至堂前，麵上還染著未幹的血漬，他抬手將那寶劍隨手往諸臣麵前一丟，眼鋒淩厲，睨視眾人一圈，爾後屈膝稽首，施禮高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殿一時陷入空寂，但很快隨之響起的便是斥盈滿殿徹響九霄的叩拜山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新帝初登時下的第一道詔令不是立後，不是封妃，也不是賞賜功臣，封賞國公國丈，卻是封黑袍少年為雲麾。
將那兩塊玉璜握在手中相吻相對，麵色慘白的蕭憬淮卻是癡癡笑了，爾後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在下人們的失聲驚叫中，如斷線提偶般徑直栽倒了下去。
天地杳闊，山河重歸永寂。
＊
“煜桓帝，太.祖五子也。母姚氏縣令女，出微陋，然有大誌，聰慧英武而禮賢下士，貌嶷然，有龍鳳之姿。少時嚐奉太.祖命破突厥，受誣謫儋時治旱蝗著有奇功……建元三十二年，太.祖崩，出震繼離，改元元曜。四年，行柔政，與迴鶻、南詔交善，立安北、安南都護二府；五年，清佞黨，鍾、司馬、林氏盡滅，同年冬，懷化大將軍賀重霄攻吐蕃，河西四鎮盡複。”
“……然上晚年誌狂，賞封庸才，大興土木，欲起兵戈，百姓怨苦，鎮軍大將軍賀重霄屢次上疏，不聽，且國本黨爭，朝中多奸佞宵小，後至重霄冤案。輔國大將軍斐棲遲嚐與之友，固斂其骨，鬱鬱不樂，後攜妻子隱，不複入朝……元曜二十七年，上崩，蓋棺定論為‘桓’。”
“那照爹爹這般寫的，那他們都是壞人咯？昏君和佞臣？”
孟府書房內，聽著自家負責修撰《煜史》的爹爹一麵凝神起草，一麵斷斷續續自言自語地絮叨著，因接連梅雨而被迫留在屋內不能出去撒歡的小孩忽而一個激靈，懵懂問道。
“胡說！”
似在沉吟思索些什麽，孟誌平方才暫停了揮筆行文，前來送飯的妻子王氏便已把手中食盒朝已為諫議大夫的孟誌平桌邊一放，半帶威脅地揚眉叱：
“什麽昏君？平誌你可別瞎說教壞小孩了，要是這小崽子一不留神說漏了嘴可不知道得惹出多大.麻煩來。”
“嗚嗚，娘親好兇……”
見自己那素有“母夜叉”之名，行事雷厲風行的娘親進了屋，小孩當即便往孟誌平身後躲，撅起小嘴麵露委屈。
“可爹爹史書上是這麽寫的啊！不對不對，重霄冤案……那該是年老昏聵的君主和受誣蒙冤的忠臣！”
“你這嘴上沒把門的小崽子……”
見自家兒子越說越離譜，王氏很是無奈地抬手扶了扶額頭，爾後略帶嗔怒地甩給自家呆子相公一記眼刀：
“你說你也是的，整日幹這些做什麽？即便你來日真得還了重霄軍一個清白，那汗青史冊上留的又不是你的大名，與其有這閑心還不若好好管管你兒子。”
終於，最後一筆落成，孟平誌眉目舒展，放下了手中毫錐，略一揉緩腕臂，抬手揉了揉自家小兒的發頂，溫和笑道：“當然不是。”
當年重霄覆滅之景給予了親睹這一切的孟平誌極大震撼，待他迴了京又逢新帝初登，他便也順理成章地接過了修撰史書之職，便閉門謝客數年潛心修史。
“好人會有汙點，壞人也會存有善心，聖人也同樣會有犯糊塗的時候。”孟平誌說著，抬手輕撫過他為給重霄十萬兒郎光正身名而違背上意，偷偷編纂數年的史書，神色溫潤若水，“爹要做的事啊……並不是為給自己謀得多高的清望，隻是想對得起這杆毫筆，對得起清望史官的官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還有那慘死峪口的十萬英烈忠魂，孟平誌在心中默默。
被爹爹圈在臂彎中的小孩歪了歪腦袋，他雖然聽得似懂非懂，卻也能知道自家爹爹好像要幹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但他眨巴著眼睛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在肚子的咕咕叫聲與王氏的吆喝中將其拋之腦後，轉而尨犬求食似的撒丫子跑去了娘親身旁。
在自家娘子帶著關切的嗔罵中，孟誌平笑了笑，亦放下了手中的卷宗轉而去了食桌。夏風穿堂，紙頁嘩啦作響，最終停在的那麵上書著的正是元曜紀事。
＊
五十載功過，付予酒一盅；留身後名氏，說與山鬼聽。
作者有話要說：
“你今後就算屍橫荒野遭萬人白眼唾棄，我.他.媽都不會給你收屍！”
可到最後，卻還是他收的屍。
－
下章終章，解釋伏筆。
第91章 終章 荒唐客
“廉貞星君, 您整日待在這桃林中做什麽呀？”
“等人，討債。”
“討什麽債？”
“情債。”
＊
太清彼方，日月不夜。
蓬萊仙境間, 幾個綽約多姿的明豔仙女兒們正圍湊嬉鬧成一團, 她們或以羅扇半遮, 或以袖掩麵, 嬉戲打鬧，眉目瀲灩，流風迴雪, 同周匝的飛閣流丹、四垺醴泉交相輝映, 格外賞心悅目。
“哇，你們不覺得廉貞星君去凡塵曆劫一趟迴來後脾氣更冷了……”
“是的。”紅衣仙女連忙附和, 卻又忍不住托腮掩麵, “但是他真得好生俊朗啊……”
“紅衣妹妹，你可是把快把你這幅癡樣好好收一收。”青衣仙女忙不迭送出一個白眼，繼而壓低了嗓音, 鄭重道, “我們仙人可是不能隨便相戀，除非啊，你也想像他一樣沒了仙籍, 當了散仙。”
“嗯？他不是曆劫成功了麽，怎生得反而沒了仙籍？”紅衣仙女聞言愕然。
“害，還不是他那老對頭貪狼星君害的？”
見眾仙女皆朝自己投來詢問的目光，青衣仙女繼續悠悠道：
“而且你們可別忘了, 數百年前可就是因為倆人一起奉命看守桃林時意見不合, 大打出手, 損害了林中仙桃, 耽誤了王母娘娘的蟠桃會，這才被貶謫下凡曆劫的。”
“……我好像聽說他們在凡塵還有糾葛？”素衣仙女若有所思，“而且剛才廉貞星君說他在等人討情債……等的不會是貪狼星君吧？”
年紀最小的紫衣仙女玉巧心直口快：
“哈？難不成一道看守桃林還能讓倆人變成分桃啦？”
“玉巧妹妹，你這都是從哪兒學來的詞匯？是不是又偷偷溜下凡啦？”
素衣仙女出言戲謔，眾仙女們依言舉袖，掩唇而笑。
玉巧吐了吐舌頭，麵帶赧意地嬌憨一笑，將食指立於唇畔，顯出些古靈精怪：
“噓——各位姐姐們可要替我保密。不過那些話本子可好看了呢，我才看了煜桓帝同鎮軍大將軍的戲文折子，相愛相殺虐戀情深什麽的……”
仙女們又是好一番嬉戲打鬧，過了許久才又扯迴了正題。
“不過呐，我覺得倒也不一定，畢竟他們二人之前在天庭時就已經稱得上宿敵，怎看怎不順眼。而且我聽聞可是因為貪狼星君才導致他殺孽太多無法再位列仙班了，要我是廉貞星君我肯定恨死他了！”
“就是啊，倆人先前在天庭時本就不和，這下見了麵還不得一陣腥風血雨拚個你死我活？”
“……真是一段孽緣。”青衣仙女適時總結歎喟。
素衣仙女忽又一拍腦袋：
“誒，我好像還聽說貪狼星君本可以重新飛升位列仙班，但是他居然自願放棄仙籍，說要繼續看守這桃林，真是好生奇怪。”
“對啊，算算時間他好像也快到了？”
……
得了做事的詔令，眾仙女便乘著祥雲衣袂飄飛著逐漸四散了去，那些嘰嘰喳喳的輕快打鬧亦隨之漸行漸遠，逐漸消弭不見。
方才那些話語被廉貞星君盡收耳底，但他卻依舊隻是神色淡淡地坐在似錦桃林中啜飲品茗。
經凡塵這一遭，他所剩的記憶其實已不太多，但他在心底卻隱約記著自己要等一個人，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那個人的身影蒙匿於霧中，影影綽綽瞧不真切，但隻要一想起心下便會隱隱作痛。
但廉貞星君卻並不著急，他相信冥冥中的天意，就像在這桃林中種下一棵仙樹，即便每日悉心澆灌，待他生根發芽直至長成蒼天古木卻也仍需千百年。
但隻要等，慢慢地等，卻總會有花開的一日。
＊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恍惚滄海桑田卻又仿佛彈指一瞬。
蓬萊仙境山河不夜，四時如春，可桃林的桃花任何仙女們百般澆灌注靈卻遲遲不開，便是王母亦是無奈，隻得將之視為無用枯木，打算斬去來年重栽。
可一日，林中的桃花卻像著了魔，洋洋灑灑驟開千裏，這般盛大的開放像是在等誰的到來，而就在此時妃紅蒼翠輝映外傳來一聲輕喚：
“不還……”
桃花開得鮮豔奪目洋灑肆意，而樹下飲茶之人卻著白衣翩躚，飄然出塵，三千青絲垂於肩頭，眉心一點朱砂勝血。
那人依言抬眸，一眼萬年。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貪狼星：屬水木,北鬥第一星。化桃花殺,主禍福。配癸甲幹,取象為傷官,司膽經,主欲望。多言語，善表演。
廉貞星：屬丁火，象陰，北鬥第五星。職權令、掌刑獄法律，政治星，事業星，有威權，多陽剛。廉貞為隱性的星係，但凡此星入命，主人桃花非常旺。它是一顆讓人捉摸不透的星係，有著反複多變的性格。
廉貞星與北鬥第一星貪狼星被並稱為“廉貞貪狼兩大桃花”。貪狼為正，廉貞則為偏，一陰一陽，二者互為“對偶星”。
－
靈感來源《紅樓夢》中的木石前緣，雖然……其實並沒有什麽關聯x
（賀重霄：這個神仙哥哥我曾見過的（而且先前還和他是死對頭呢：））
都是老祖宗玩爛了的梗啦～
－
到這裏正文就全部完結啦！！！（撒花花！）
恭喜渣皇開啟漫漫追妻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掌聲響起來！！（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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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九點再來一波性（g）向（h）五（s）十問，不見不散鴨～w
小黃門有些發懵，他試探著小聲出言詢問，而下一瞬，仿佛被抽剝了魂魄的蕭憬淮驟然彈起身來，幾近癲狂地撲向角落的暗閣，像護住什麽珍寶般地把那半枚鳳血玉捧握在左胸前。
冬雪初遇，上元相諾；佛前立誓，仲秋表意；儋州相守，再到母妃暴斃……這近三十多年來的迴憶如颶風疾雨般鋪天蓋地地朝他席卷而來，最終停在了二十八年前的金殿初登——
太.祖病急，驟然駕崩，雖說蕭憬淮已位居東宮，可因其出身，朝中反對不滿者仍舊此起彼伏。正當殿內眾臣竊竊私語，絲毫不顧忌年輕的新君已端坐明堂之際，宣政殿大門訇然洞開。
玄袍少年手提劍入殿，劍鋒剜地，墜下點點猩紅，眾人認出，那劍卻是先前一直同東宮叫囂的中書令薛源家中的祖傳寶劍。
少年走至堂前，麵上還染著未幹的血漬，他抬手將那寶劍隨手往諸臣麵前一丟，眼鋒淩厲，睨視眾人一圈，爾後屈膝稽首，施禮高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殿一時陷入空寂，但很快隨之響起的便是斥盈滿殿徹響九霄的叩拜山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新帝初登時下的第一道詔令不是立後，不是封妃，也不是賞賜功臣，封賞國公國丈，卻是封黑袍少年為雲麾。
將那兩塊玉璜握在手中相吻相對，麵色慘白的蕭憬淮卻是癡癡笑了，爾後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在下人們的失聲驚叫中，如斷線提偶般徑直栽倒了下去。
天地杳闊，山河重歸永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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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桓帝，太.祖五子也。母姚氏縣令女，出微陋，然有大誌，聰慧英武而禮賢下士，貌嶷然，有龍鳳之姿。少時嚐奉太.祖命破突厥，受誣謫儋時治旱蝗著有奇功……建元三十二年，太.祖崩，出震繼離，改元元曜。四年，行柔政，與迴鶻、南詔交善，立安北、安南都護二府；五年，清佞黨，鍾、司馬、林氏盡滅，同年冬，懷化大將軍賀重霄攻吐蕃，河西四鎮盡複。”
“……然上晚年誌狂，賞封庸才，大興土木，欲起兵戈，百姓怨苦，鎮軍大將軍賀重霄屢次上疏，不聽，且國本黨爭，朝中多奸佞宵小，後至重霄冤案。輔國大將軍斐棲遲嚐與之友，固斂其骨，鬱鬱不樂，後攜妻子隱，不複入朝……元曜二十七年，上崩，蓋棺定論為‘桓’。”
“那照爹爹這般寫的，那他們都是壞人咯？昏君和佞臣？”
孟府書房內，聽著自家負責修撰《煜史》的爹爹一麵凝神起草，一麵斷斷續續自言自語地絮叨著，因接連梅雨而被迫留在屋內不能出去撒歡的小孩忽而一個激靈，懵懂問道。
“胡說！”
似在沉吟思索些什麽，孟誌平方才暫停了揮筆行文，前來送飯的妻子王氏便已把手中食盒朝已為諫議大夫的孟誌平桌邊一放，半帶威脅地揚眉叱：
“什麽昏君？平誌你可別瞎說教壞小孩了，要是這小崽子一不留神說漏了嘴可不知道得惹出多大.麻煩來。”
“嗚嗚，娘親好兇……”
見自己那素有“母夜叉”之名，行事雷厲風行的娘親進了屋，小孩當即便往孟誌平身後躲，撅起小嘴麵露委屈。
“可爹爹史書上是這麽寫的啊！不對不對，重霄冤案……那該是年老昏聵的君主和受誣蒙冤的忠臣！”
“你這嘴上沒把門的小崽子……”
見自家兒子越說越離譜，王氏很是無奈地抬手扶了扶額頭，爾後略帶嗔怒地甩給自家呆子相公一記眼刀：
“你說你也是的，整日幹這些做什麽？即便你來日真得還了重霄軍一個清白，那汗青史冊上留的又不是你的大名，與其有這閑心還不若好好管管你兒子。”
終於，最後一筆落成，孟平誌眉目舒展，放下了手中毫錐，略一揉緩腕臂，抬手揉了揉自家小兒的發頂，溫和笑道：“當然不是。”
當年重霄覆滅之景給予了親睹這一切的孟平誌極大震撼，待他迴了京又逢新帝初登，他便也順理成章地接過了修撰史書之職，便閉門謝客數年潛心修史。
“好人會有汙點，壞人也會存有善心，聖人也同樣會有犯糊塗的時候。”孟平誌說著，抬手輕撫過他為給重霄十萬兒郎光正身名而違背上意，偷偷編纂數年的史書，神色溫潤若水，“爹要做的事啊……並不是為給自己謀得多高的清望，隻是想對得起這杆毫筆，對得起清望史官的官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還有那慘死峪口的十萬英烈忠魂，孟平誌在心中默默。
被爹爹圈在臂彎中的小孩歪了歪腦袋，他雖然聽得似懂非懂，卻也能知道自家爹爹好像要幹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但他眨巴著眼睛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在肚子的咕咕叫聲與王氏的吆喝中將其拋之腦後，轉而尨犬求食似的撒丫子跑去了娘親身旁。
在自家娘子帶著關切的嗔罵中，孟誌平笑了笑，亦放下了手中的卷宗轉而去了食桌。夏風穿堂，紙頁嘩啦作響，最終停在的那麵上書著的正是元曜紀事。
＊
五十載功過，付予酒一盅；留身後名氏，說與山鬼聽。
作者有話要說：
“你今後就算屍橫荒野遭萬人白眼唾棄，我.他.媽都不會給你收屍！”
可到最後，卻還是他收的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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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終章，解釋伏筆。
第91章 終章 荒唐客
“廉貞星君, 您整日待在這桃林中做什麽呀？”
“等人，討債。”
“討什麽債？”
“情債。”
＊
太清彼方，日月不夜。
蓬萊仙境間, 幾個綽約多姿的明豔仙女兒們正圍湊嬉鬧成一團, 她們或以羅扇半遮, 或以袖掩麵, 嬉戲打鬧，眉目瀲灩，流風迴雪, 同周匝的飛閣流丹、四垺醴泉交相輝映, 格外賞心悅目。
“哇，你們不覺得廉貞星君去凡塵曆劫一趟迴來後脾氣更冷了……”
“是的。”紅衣仙女連忙附和, 卻又忍不住托腮掩麵, “但是他真得好生俊朗啊……”
“紅衣妹妹，你可是把快把你這幅癡樣好好收一收。”青衣仙女忙不迭送出一個白眼，繼而壓低了嗓音, 鄭重道, “我們仙人可是不能隨便相戀，除非啊，你也想像他一樣沒了仙籍, 當了散仙。”
“嗯？他不是曆劫成功了麽，怎生得反而沒了仙籍？”紅衣仙女聞言愕然。
“害，還不是他那老對頭貪狼星君害的？”
見眾仙女皆朝自己投來詢問的目光，青衣仙女繼續悠悠道：
“而且你們可別忘了, 數百年前可就是因為倆人一起奉命看守桃林時意見不合, 大打出手, 損害了林中仙桃, 耽誤了王母娘娘的蟠桃會，這才被貶謫下凡曆劫的。”
“……我好像聽說他們在凡塵還有糾葛？”素衣仙女若有所思，“而且剛才廉貞星君說他在等人討情債……等的不會是貪狼星君吧？”
年紀最小的紫衣仙女玉巧心直口快：
“哈？難不成一道看守桃林還能讓倆人變成分桃啦？”
“玉巧妹妹，你這都是從哪兒學來的詞匯？是不是又偷偷溜下凡啦？”
素衣仙女出言戲謔，眾仙女們依言舉袖，掩唇而笑。
玉巧吐了吐舌頭，麵帶赧意地嬌憨一笑，將食指立於唇畔，顯出些古靈精怪：
“噓——各位姐姐們可要替我保密。不過那些話本子可好看了呢，我才看了煜桓帝同鎮軍大將軍的戲文折子，相愛相殺虐戀情深什麽的……”
仙女們又是好一番嬉戲打鬧，過了許久才又扯迴了正題。
“不過呐，我覺得倒也不一定，畢竟他們二人之前在天庭時就已經稱得上宿敵，怎看怎不順眼。而且我聽聞可是因為貪狼星君才導致他殺孽太多無法再位列仙班了，要我是廉貞星君我肯定恨死他了！”
“就是啊，倆人先前在天庭時本就不和，這下見了麵還不得一陣腥風血雨拚個你死我活？”
“……真是一段孽緣。”青衣仙女適時總結歎喟。
素衣仙女忽又一拍腦袋：
“誒，我好像還聽說貪狼星君本可以重新飛升位列仙班，但是他居然自願放棄仙籍，說要繼續看守這桃林，真是好生奇怪。”
“對啊，算算時間他好像也快到了？”
……
得了做事的詔令，眾仙女便乘著祥雲衣袂飄飛著逐漸四散了去，那些嘰嘰喳喳的輕快打鬧亦隨之漸行漸遠，逐漸消弭不見。
方才那些話語被廉貞星君盡收耳底，但他卻依舊隻是神色淡淡地坐在似錦桃林中啜飲品茗。
經凡塵這一遭，他所剩的記憶其實已不太多，但他在心底卻隱約記著自己要等一個人，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那個人的身影蒙匿於霧中，影影綽綽瞧不真切，但隻要一想起心下便會隱隱作痛。
但廉貞星君卻並不著急，他相信冥冥中的天意，就像在這桃林中種下一棵仙樹，即便每日悉心澆灌，待他生根發芽直至長成蒼天古木卻也仍需千百年。
但隻要等，慢慢地等，卻總會有花開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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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恍惚滄海桑田卻又仿佛彈指一瞬。
蓬萊仙境山河不夜，四時如春，可桃林的桃花任何仙女們百般澆灌注靈卻遲遲不開，便是王母亦是無奈，隻得將之視為無用枯木，打算斬去來年重栽。
可一日，林中的桃花卻像著了魔，洋洋灑灑驟開千裏，這般盛大的開放像是在等誰的到來，而就在此時妃紅蒼翠輝映外傳來一聲輕喚：
“不還……”
桃花開得鮮豔奪目洋灑肆意，而樹下飲茶之人卻著白衣翩躚，飄然出塵，三千青絲垂於肩頭，眉心一點朱砂勝血。
那人依言抬眸，一眼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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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貞星：屬丁火，象陰，北鬥第五星。職權令、掌刑獄法律，政治星，事業星，有威權，多陽剛。廉貞為隱性的星係，但凡此星入命，主人桃花非常旺。它是一顆讓人捉摸不透的星係，有著反複多變的性格。
廉貞星與北鬥第一星貪狼星被並稱為“廉貞貪狼兩大桃花”。貪狼為正，廉貞則為偏，一陰一陽，二者互為“對偶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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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來源《紅樓夢》中的木石前緣，雖然……其實並沒有什麽關聯x
（賀重霄：這個神仙哥哥我曾見過的（而且先前還和他是死對頭呢：））
都是老祖宗玩爛了的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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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裏正文就全部完結啦！！！（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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