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最前方的銀六聽到了身後的動靜,轉頭看了眼。他見暗門已閉合,鬆了一口氣般的慢下腳步。目光盯著白十二手中的匕首,道:“這個,你給我。”


    白十二愣了一瞬。手中銀色的匕首已經被銀六搶走。銀六掂了掂匕首,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這個歸我了。”


    白十二不理他,往藏書室四周打量。


    盡管之前已經通過遠視觀察過,但直到站在這裏他才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這個藏書室的寬廣和高大。窗戶隻有兩扇,對稱的分布在牆壁的兩端,書櫥和書櫥之間,它們距離地麵較高,大致需要三四個白十二壘人梯才勉強能夠著窗台。更何況窗戶上落著鎖,白十二放棄了窗戶,開始尋找門。這個藏書室像是一小截在土裏,剩下的在地麵上,所以能從窗戶處看到外界,整個藏書室麵積極大,卻沒有門。隻有雕金的旋梯蜿蜒向上。


    藏書室內隻剩下了白十二和銀六,剩下的兩個少年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緊張慌亂,直接一路從旋梯逃了上去。白十二也僅僅觀察了數秒,他的目光還能追上那兩個少年的背影。


    得快些走。尤金雖然被擱在暗門內,但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就能打開——白十二推測暗門是無法向內打開的,因為尤金爵士有隨手關門的好習慣,卻偏偏沒有搭理這間暗門,極大的可能性是它沒有設立在內的機關;否則尤金他們也不用用手抵門阻止它關上。尤金是會些許魔法的,可能他因為一直在幫忙研究煉金術,沒時間學習深層次魔法;但這並不妨礙他用一個昏眠術或者是用一個傳遞消息的法術。


    白十二看向那道旋梯。


    在僅此唯一的道路逃跑,節奏要比幻想詩還癲狂。運氣隻要一個閉眼,他們麵前的不會是出口,而是敵人。


    但是隻有那條路。


    白十二奔跑的太過急促,由遠視能力傳達到大腦中的畫麵有些顛簸不穩。迴廊盤旋著隻升到最上方,有幾處或許和外界的樓宇相連接,白十二的視覺能夠穿過障礙知道看到隔壁樓宇走道中,起早的女傭正在打著哈欠做晨間的清掃。最接近他們這處的是一間元魔練習室,裏麵空無一人。


    ·


    殷絕藏匿在陰影裏。他氣息全斂,唿吸比路過鼻翼間的空氣還輕。有這麽幾個瞬間灰塵輕飄飄的從被風吹起的幡簾上卷落,殷絕的影響在空間中閃了閃,灰塵安然無恙不受阻礙的落到地毯上。


    這是一個偏門且被殷絕改裝過的空間藏匿魔法,並不怎麽高端,但已經足夠瞞過不怎麽細致的探測和檢查。方便偷聽,方便探查,是個挺適合盜賊身份的輔助型法術,最為麻煩的是或許連高級魔法師也不能完全掌控的對元魔力的微控能力,以及大幅度的元魔消耗。


    一個老態龍鍾的老者步伐緩慢的走在走道上。


    他發絲盡白,但拄著拐杖的右手卻光滑如年輕人。老人走路極慢,但每踏出一步,踩住的氣流都往瘋狂的往四周逃竄,他毫不遮掩的氣勢全開,無形中幾乎炸的空氣扭曲。


    這個強者在憤怒。


    殷絕嗅見他靈魂的味道。這個靈魂強大但已經開始腐朽,它太老了,爆怒起來的力量折磨的蒼老的軀體吱呀作響,幾乎要崩塌。這是高階魔法師的通病,高階意味著高齡,意味著強大的靈魂和老化的軀體。縱使足夠強的靈魂能夠滋補身體提升壽命,但也僅此而已。沒有魔法師能夠永生,更何況這位隻是魔導師的老者。


    強大的靈魂……殷絕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


    在下一秒他就壓抑下來自自己血脈裏的*,警惕的同老者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對自己改寫過的空間藏匿魔法很有自信,但他同樣無法輕視魔導師的能力。無須眼睛,單憑老者周身沸騰的憤怒氣流上,殷絕就得知了老者的身份。


    羅森·鵲倫威爾,鵲倫威爾家族的掌權者,奔流城唯二的魔導師之一。


    他在尋找在白十二體內的另外一個靈魂的路上瞄見了這位怒氣衝衝但偏緩步而行的強者。還好他們當時相隔甚遠。他打在白十二體內另一個靈魂上的標記一直在移動,但他卻始終沒有找到鵲倫威爾領地內通往地下的通道。


    於是這個不被承認的魔法師學徒,如同黑暗中跟蹤獵物的獨狼,看似不自量力的跟隨上了奔流城內的頂級存在。


    羅森距離他的目的還有一定距離,強者帶來的威壓早早的就逼進了任何一個角落。殷絕認出這條道通往的是鵲倫威爾家主的臥室——當然,有了羅森的存在,鵲倫威爾家主之名不過是一個襲爵的名頭罷了。


    一個金發的中年男人光丨裸著上身慌張的從門內而出,見了羅森不顧衣衫不整立刻行禮。他的脊背被羅森的威壓壓的直不起來,隻能緊緊的貼在地上。


    “尊父大人!什麽事驚動了您讓您親自出門?……”


    羅森麵色陰沉:“我有過命令,讓你今日一天全族內戒嚴。現在已經清晨,巡邏的族兵呢?!”


    “太陽還未起……”


    “太陽還未起?”羅森冷哼一聲,和右手截然不同的蒼老麵容上不見怒意,但語氣中的森冷已經可以殺人,“雷歐弗,你當年耍的伎倆我一清二楚的看在眼裏,尤金很好用,我就懶得追究你設計謀害兄弟的事。這個家主當的可還順心?被窩裏的女人味道很好?唯一能壓住你的我癡迷秘術懶得管族事,你便真以為自己算是有本事?”


    “尊父!我絕對不敢!我立刻按您的吩咐下令全族戒嚴!不過尤金……尤金沒有出問題吧?”


    羅森白花的眉挑了挑:“我讓他看著的祭品們全逃了。雷歐弗,過幾日後你找個理由,將那小子處置了。別說是我的意思。”


    趴在地上的家主眼皮一跳:“尊父,如果是藏書室禁地,再怎麽逃他們都無法逃出去的。尤金他——”


    “讓尤金輔助我研習秘術,當初你話裏語裏不就是這個意思?蠢貨,真當你自己不想讓你侄子修習魔法的念頭藏的天衣無縫?他如果死了,你豈不是更加安心?”


    雷歐弗撲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老狐狸且毫無人情味的父親當然無所謂家族子弟血脈的爭鬥和死亡。雷歐弗也是踩著他各種同父異母的親兄弟的鮮血上才爬到了這個提線傀儡的位置,鵲倫威爾血脈旺盛,不缺子孫,但雷歐弗成為家主後就看透了,羅森眼裏隻有他自己,但家族是需要發展的,再怎樣興盛的家族都禁不起一代又一代的內鬥折騰。更何況奔流城不止鵲爾威倫一家貴族,單單是同樣有一位魔導師的城主一脈,就多次針對鵲爾威倫。更何況除了奔流城,還有一整個大陸。


    但羅森毫無變化,他還是將這些他的子嗣視如草芥,還一次一次的讓雷歐弗扮黑臉。雷歐弗縱使不想再容忍這個踩著他權位的父親,但迫於實力差距卻毫無辦法。


    羅森已經收了威壓,慢條斯理道:“起來吧,穿好你的衣服,去辦正事吧。”


    雷歐弗低著頭,喏喏的站起。


    羅森又問:“加伊德呢?”


    “加伊德?”


    羅森說:“被尤金那小子廢掉的小輩,按輩分來說……我想想,應該是你那早夭的姐姐的孩子?”


    是那個嫁人生子後又跟著男人私奔卻被逮迴來,被活活燒死的妹妹的。雷歐弗在心底矯正,麵色不顯,也沒有說出口。羅森私生子眾多,且都不和禮儀的養在家族內。不過羅森從未娶妻,他所有的孩子都是私生子。


    羅森說:“聽說他最近收了個學生?”


    雷歐弗稱是——羅森老頭子表麵上看著天天悶在房間中,不管事,不理事,隻時不時扔下幾個吩咐。他甚至可能根本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個子孫,但偏偏對鵲爾威倫族內的近況了如指掌。


    “我去見見加伊德。”羅森眯起眼。雷歐弗驚訝的張了張口型,羅森已消失在他眼前。


    他平日裏走的慢,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位魔導師不能使用瞬移。


    恰巧站在魔導師魔法感知範圍之外的殷絕隻察覺到瞬間喉邊空氣一涼。他的影像幾乎在瞬間消失在原地。羅森出現在殷絕原先站著的地方,如枯木鷹隼般皺巴巴的手握成爪停在空中,一團烏紫色的光團找不到目標,逐漸在他手裏淡去消逝了。


    羅森打開手掌,但是沒有氣味和魔法元素,沒有他自信能夠一擊必中的血腥味。什麽都沒有。


    隻有屬於魔導師的經驗告訴他這裏有人存在過。


    “居然被逃掉了。”羅森嘖了一聲,“真是有本事。”


    羅森手掌一握,不遠處,走廊上的一幅裝飾畫轟然碎裂,散成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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