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萬物最好的掩護。在這蠻荒之地、燈火全無,入了夜的世界便如罩上一層不透光的黑布、掩去所有生息。幾道黑色幽靈無聲的出現引在各種掩蔽物間迅速前進。每一株樹木、每一塊岩石或每一種遮蔽物後頭計似乎都藏著一道魅影。


    最前方的高大幽影來到空地邊緣計舉起拳頭做了一個手勢,後方所有幽靈同時停住、隱在自己的掩蔽物後方。


    高大魅影觀察著前方的情況。


    不算大的空地上,有四棟磚土房屋,一大三小。其中一楝土屋與其它三楝分開,門前有兩個看門人守著。


    集中的那三棟,隻有最大的那一棟有燈光,前麵兩楝都沒有動靜。空地前後兩方各有一個崗哨,每個崗哨有兩名守衛,另外有幾名是機動性的巡守員。


    高大魅影!諾蘭,向左邊某株樹木做個手勢。隱在那株樹後的費森點點頭,無聲地往後方那個崗哨摸去。


    旁邊的西海有點不爽,為什麽不是叫他去?不過想想,自己老婆可能就關在那間土房裏,他還是等著救人好了。


    諾蘭疏冷地看著身周的一切,讓自己的情緒完全抽離。


    他必須如此,否則他會無法保持冷靜。


    現在去責怪任何為什麽讓米亞被人抓走,已經無濟於事。他派了一個侍衛隊員搭配一個便衣警察保護她,昨天米亞和她的舅舅在街上起爭執時,那個便衣警察看到了一名疑似索達的手下就在附近,見獵心喜,竟然沒有通報一聲就擅離職守,想和總部聯絡來個一網打盡。


    侍衛隊和地區警察之間一直有著這樣的心結。地區警察覺得侍衛隊員高高在上,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一有大案子就隻會出麵搶功勞;而侍衛隊!也真的高高在上,不把他們放在眼裏。這樣的心結造成了那個便衣警察想搶功,以至於防守出了漏洞。


    負責保護米亞的侍衛隊員,一入了森林公園就被六個人出手圍攻,等他終於脫身的時候,不隻米亞,連平藍和樂雅都失去了蹤影。


    這名隊員迅速唿叫那名便衣警察,等半天沒有人響應,他終於發現大事不妙,迴頭向總部通報;在此同時,高速公路。


    米亞她們已經被塞入一輛偽裝的雞蛋運送車,疾駛上路。


    這整件事證明了,無論多麽精密的計算都有出錯的可能。諾蘭第一千次慶幸自己在米亞身上放了gps追蹤器― 就是他送她的那個墜子。


    不隻他,霍德英雄所見略同,也在妻子身上放了同樣的追蹤器― 她的耳環。想到妹婿,諾蘭的拳頭不禁握緊。那家夥在發現老婆不見之後,整個人抓狂了,這是諾蘭第一次看見霍德近乎瘋狂一麵。


    不過當時他自己心情也不好,所以兩個人為了霍德可不可以跟著他們一起去救人而幹了一架。基本上?單純打架,諾蘭相信這小子還不是自己對手,不過霍德撒起蠻力倒也有點難纏,他急著出去救人,所以,最後他是直接命令手下聯合起來將霍德製伏,丟進看守所裏,然後他籌劃救人釣行動去了。


    西海和費森都自傾請求幫忙,由於他們其中一個的老婆也是失蹤者,本身又具有不下於侍衛隊的身手,所以諾蘭同意了。


    本來他們可以在昨天晚上就把人截下來?結果索達的人運氣很好?他們恰好駛入一條通往中部高原的棧道?這個區域的鐵質層含量豐富,影響到了gps的訊號j


    所以諾蘭他們有幾個小將完全失去了人質的蹤影。


    到了昨天晚上她們離開了那個區域,訊號才再度出現,不過這也拉開了兩方人馬的距離。


    體內狂暴的一麵讓諾蘭想白天就帶著人直接攻堅,但是他們都負擔不起對方拿米亞她們當人質的後果,所以?他忍下一切嗜血的欲望,拚命告訴自己等!等到天黑!等到夜裏!


    等他將人質救出來?然後?這幫免崽子一個都別想逃!


    一陣殘忍的笑意在那張塗滿油彩的臉龐飛快一現。


    七分鍾後,另一班巡守的人準時出現在麵前,黑色幽影快速一閃。他從後方扣住第一個人的脖子?讓對方無怯出聲,左手飛快伸出,銀光一閃,捅入第二人的小腹,手肘迴擊,將第一個人的鼻梁骨槌進他的大腦裏!


    唔、呃……


    兩聲幾乎無聲的悶響?守衛失去生命的驅體軟倒在地上。


    他將兩具屍體拖到一旁?在黑暗中迅速前進。當他趕到第一楝屋子的邊緣時,第二組守衛堪堪繞過屋子轉角出現在他前麵。


    諾蘭火速出手?「呃、呃」兩聲,另外兩具人體無聲無息地倒下。


    魅影繼續前進著?迂迥來到那悚獨立的磚土房後方,他探頭從窗玻璃往內看。


    裏麵一片黑踏?他無法知道裏頭有多少人,用什麽武器。


    諾蘭沉住氣饒到另一側,那楝獨立的牢房就在前麵?兩個守衛歪著頭坐在地上,已經睡著了。


    他悄沒聲息地閃過去",扣住其中一顆腦袋,就要往另一顆腦袋上撞!


    「自己人!」凱尚突然驚醒?連忙表明身分?


    諾蘭一頓。另一個警衛受到驚擾,醒了過來。諾蘭用力往他頭頂心一敲,守衛頓時昏死過去。諾蘭迴身看著凱尚,塗著黑彩的臉上隻有一雙炯炯的黑眸,凱尚的唿吸頓時不順。


    這個男人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令人忍不住要遵循他的旨意行事。「打開。」諾蘭隻是朝門一點頭。


    「鑰匙在索達那……」砰一聲低響,門鎖被人直接用槍柄敲掉。


    不是諾蘭做的。


    兩個人同時迴頭,西海一閃一閃的白牙在黑夜中晃亮。


    「打擾兩位談心了,夜色不錯,你們多聊聊。」然後他自己閃進去。


    諾蘭看了天空一眼,歎了口氣。


    一聲細細的叫聲響起,隨即被悶住。門外的人探頭一看,平藍已經被丈夫緊擁在懷裏,差點喘不過氣。


    「哥!」樂雅低叫,撲了過來。


    諾蘭接住妹妹,又看了一下。


    「米亞人呢?」「她在另一間房子裏,從我們被關進來之後就沒再看過她了,我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


    諾蘭把妹妹往西海那裏一推。


    「先帶她們到安全的地方。」


    「嗯,一切小心。」西海簡短地道。


    諾蘭點了下頭,迅速地遊了出去。


    諾蘭遊移到第三楝,也是最大一楝的建築物後方。


    這一楝明顯和其它幾間磚土屋不同,估計裏麵起碼有八個隔間,可以容納約三十個人。


    諾蘭沿著灰色的牆來到它的正前方,剛一探頭立刻縮了迴來,有個守衛正好轉頭看過來。


    米亞在裏麵。他必須進去救她。這個女人,一直以為他留下她隻是因為她可以提供索達的消息。她不知道他根本就掌握了索達的行蹤。自從霍德的「棄暗投明」,勒國官方如虎添翼,而霍德無論如何都比米亞更清楚索達的底。


    諾蘭之所以運運不下手,是因為索達正在密謀走私另一樁大型的軍火交易、而官方想將兩方的人馬一網打盡。


    索達如今終於翻身變成老大,好大喜功的他第一件事是急著向那群兄弟證明,他真的有資格坐這個位子,所以他做的第一個錯誤決定,是聯絡巴基斯坦激進組織,表示他有能力走私核子武器給他們。


    他做的第二個錯誤決定,是迴去找以前加那和霍德很熟的中介者。當他的觸手探封這個領域裏,諾蘭就已全麵掌握他的動向。


    以索達的能耐,第一次當然連核子武器的邊都摸不到,不過有幾種毒氣彈,落在恐怖分子手裏還是會有可怕的後果。


    本來武器交易就在兩天之後,偏偏索達一得到米亞的消息,就迫不及待把她們綁了迴來。


    客觀來看,這人絕對不是個大將之才。沒有人會在交易日前夕幹冒風險、去綁架綠架重要官員的女見。諾蘭被迫提前行動,但是他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在索達決定帶走他的女人開始、就簽下了自己的勾魂令。


    隻有米亞那個該死的女人,還老是以為他是為了要甩她,才把她帶在身邊。


    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幫助。


    那你為什麽帶她迴家?一道鬼魅般的聲音自動在腦間響起。


    諾蘭愣了一下,腳步差點踩空。


    他連忙穩住心神。然而,那個問題跳出來之後,固執地叫囂著、一直不肯下去。


    好吧,他承認,他不知道。


    在當時,那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他就做了。


    米亞嬌甜的容顏突然冒了出來。


    諾蘭、我愛你。她膩在他懷裏,溫溫地,甜甜地計在他的耳畔一遍又一遍說著!諾蘭,我愛你。他的心頭發熱,屬於她的記憶蜂湧而來。最多的,是她用各種不同的語氣,各種不同的神情,在各種不同的時候,對他不斷地說!


    諾蘭,我愛你。


    我愛你。


    愛你。


    他的心突然漲痛起來,漲到幾乎連一口氣都吸不進去。


    她愛他。


    我愛你。


    我愛……


    他一震,被自己大腦直覺要迴複的那句話嚇住。他想說什麽?


    諾蘭用力搖搖頭,強迫自己將精神集中於眼前的事物。


    他不能再分神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中又是那個冷靜致命,專注到近乎無情的殺人武器。他拿出掌上型的追蹤器,確定米亞的那個紅點在屋子裏某處發亮。算了一下,右邊第三間房間,也是整個建築物唯一有燈光的那一間。追蹤器收妥,他來到大門前,手輕輕一推,從裏麵用門栓拴住了。開鎖技巧在這裏無用武之地,於是往窗戶設法。


    來到側邊的一扇窗戶旁,他拿出墊布,盡量無聲地墊在手肘下將窗戶打破,然後手伸進去把窗戶打開,如一抹黑煙鑽進了室內。


    諾蘭才剛踏上走廊,第一間的房間就打開。


    他順手解決了這個不安安分分睡覺,半夜亂起床尿尿的家夥,安靜地朝目的地掩去。


    來到門外,他貼著旁邊的牆壁,盯著地上的門縫。


    有人走動的黑影晃過去。他等了兩秒鍾,確定對方沒有開門出來,猛然深吸一口氣,打開門鑽進去!


    第一眼就讓他差點暴走!


    米亞昏倒在床上,衣襟破碎,神智半昏,索達傾身正要壓到她身上。


    她的左眼整個腫了起來,左邊被打破的嘴角也在沁出血色,整個左臉頰一片驚人的淤青,說明了這記落在她臉上的拳頭有多麽重。


    「你!」門突然打開,索達錯愕地抬起頭。他的一手還抓住米亞被撕破的衣襟,一大片粉嫩的酥胸露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充滿憤怒?不知道米亞究竟說了什麽話如此的激怒他。


    憤怒的紅光籠罩了諾蘭的跟前。


    他動了。


    同一時間?某個地方突然響起一陣尖銳的叫喊!


    「咿古?賈唧捉所!賈唧捉所!」屍體!有人進來了?有人進來了!


    索達大吼一聲?放開米亞的衣襟向他撲過來。


    諾蘭反手將門鎖上,不讓任何人進來,然後一記擒拿手抓過去,將索達左手往右帶。右手往左拗。腳下再一記地堂腿,讓他整個身體從諾蘭側旁飛撲出去,重重撞在五鬥櫃角。


    侍衛隊的武術教練是一名東方來的奇人?在他親手點撥約隊員之中?諾蘭的資質天賦最高,最得他喜愛?


    索達撞得頭破血流,雙眼射出紅光,大吼著又衝了過來。


    「老大,老大?有人殺過來了!!」有人在門外拚命敲門大喊。


    「他媽的,把他們給我抗統殺光?」索達大吼,低頭朝諾蘭肚子頂過來。


    突然間,每間房間的門都打開,雜杳的腳步衝了出來。


    米亞滿眼金星,慢慢從剛才被痛打一拳的昏暈中醒過來。


    一睜開眼?突然看見一抹矯健的黑色人影就在眼前?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諾……諾蘭……」


    他的臉塗黑,一身黑色的迷彩服,腰間掛著裝備和武器,從頭到尾不出一聲。


    隻是冰冷寂靜,但是米亞依然一跟就記出他來?


    好像心理上她就是隨時都能感應到他?


    諾蘭快速瞄她一跟,雙眼如兩顆黑色的冰。確定她沒什麽大礙,他專心迴去對付眼前的敵人。


    索達一手按著額角的傷口,不讓血影響到他的視線。他的跟神掃向米亞,發現她用那樣依戀的眼神盯著跟前這個高大的男子,突然間,他明白了。


    「吼!」索達大吼一聲,失去理智的向諾蘭撲過去。


    諾蘭側身一避,一記手刀砍在他的後頸上。索達隻覺頸間劇痛,整個人撲倒在地上,頭昏腦脹辨不清方向。諾蘭兩手抓住他的衣襟揪起來,往牆上一按,無限寒意地低喃!「你的運氣很好,我想捉活的。」


    然後再一記手刀讓索達失去意識。


    他丟下那團癱軟的身體,轉身麵對床上的女人。


    「諾蘭!你來了!你來了!你終於來了!」米亞不等他說話,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裏放聲大哭。


    諾蘭接住她死命地摟緊,幾乎快將她勒斃,他的臉埋進她發裏,嗅著她的發香。


    他差點就來不及救她……


    「他媽的!我不是叫妳出門一定要讓人跟著嗎?」語氣很惱火,嗓音很沙啞。


    「我……舅舅……去部落裏……找我……索達……是我丈夫……」抽抽噎噎的她根本交代不清楚前因後果。


    諾蘭一聽到那個關鍵詞就炸了。


    「索達是妳丈夫?他媽的!索達怎麽會是妳丈夫?」他抓住她瘋狂搖晃。「妳想也別想!聽見了嗎?除了我,妳想也別想其它男人會是妳的丈夫!」


    米亞被他搖得暈頭轉向,連帶剛才受到的一擊,整個人差點被搖到吐出來。也差一點點就沒聽到他氣到失去理智吐出來的那句話。


    他……當她丈夫?


    她呆呆地瞪著他。


    諾蘭用力抹抹臉。


    「我們一迴去就辦,直接去注冊,我懶得等那一大堆的禮俗。」他的眼神充滿威脅性,好像她敢說個不字,下場就會很淒慘。


    米亞驚呆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好了,走吧。」


    他將她推到自己身後,護著她離開這間囚室。


    米亞從頭到尾跟木頭人一樣,機械性地跟著他。


    他說的是真的?


    好像是真的……


    她茫然地跟在這個男人的身後,看他或徒手、或甩刀槍,一一解決四處冒出來的敵人。接著其它黑衣戰士也殺入屋中、和他會合,諾蘭示意手下追擊,繼續領著她往外衝。


    他愛她。


    老天、諾蘭愛她!


    強烈的狂喜衝入她心田,她幾乎想不顧一切的跳到他背上大吼大叫。如果不是知道這樣做可能會讓兩個人喪命,她說不定早就做了。


    諾蘭,噢!他永遠不會說甜言蜜語,不會說愛。但是,他愛她。


    她最深愛的男人也愛著她。


    這樣就夠了。


    無論外頭如何殺聲震天,那個傻笑從來沒有離開過米亞的臉。


    等他們殺到屋外,一切也大致結束了。


    突襲隊已經掌控整個環境、有人將瞭望台的探照燈打開、照在空地上,四周亮得跟白天一樣。


    十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空地邊緣、活著的被集中在正中央、全部抱著頭蹲跪在地上。


    有個黑衣戰士將昏迷的索達拖了出來,一並上銬。西海領著幾條大漢將樂雅和平藍保護在中間,自已白牙閃閃地和費森聊天,神情優閑得像出來夜遊一樣。


    「米亞?」樂雅一見到她,立刻衝過來。「天哪,妳的臉怎麽會這樣?妳沒事吧?」


    「沒事,嘶― 」米亞連忙躲開她輕觸的手?


    她不知道自已是哪裏露出破綻,索達竟然察覺到她已經愛上別人?雖然他那副受到背叛的表情很可笑,米亞依然無法組止他餡入瘋狂?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一定躲不過了。


    她不怕受傷,她隻怕失去了自己的牽製,平藍和樂雅會隨之遭遇不側。


    她的眼光不自覺地跟著廣場中央那個最高大的黑色人影轉。他正在下命令,為整個殘局收尾。


    一輛囚車開了進來,所有殘黨被一一帶上車。


    平藍看著那群垂頭喪氣釣囚犯,突然指著某個人,語音清脆無比。


    「西海,那個人說我長得太醜了,他對我不感興趣,不過他們兄弟都很想把你抓過來打幾炮。」那守衛麵色如土。


    冤、冤枉啊!不是我講的!我隻是轉述!


    西海眼色一深。


    「不好意思,借一下。」他向諾蘭打個招唿,然後和顏悅色地把那個人往剛才的囚室裏拖―


    「救、救命!救命啊!」


    乒哩乓琅,轟隆嘩塌!


    足足過了十分鍾,那個人終於被拖出來。


    他的運氣不錯,起碼還有氣。


    「我、我要投訴……你們、你們刑求犯人……」


    諾蘭站在場中央,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出氣多入氣少的男人,然後轉頭問他的副手。「你聽見什麽?」


    「報告長官,我什麽都沒聽見。


    「那你看見什麽?」


    「報告長官,我什麽都沒看見。


    「真的沒有?」


    「報告長官,真的沒有。」


    「嗯,我也沒有。帶隊,收兵。」


    副手行個軍禮。


    於是整個行動畫下完美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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