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亞翻開帳篷垂門,一時被強烈的日光射花了眼。東漠的正午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現在才四月而已,等到七月,那個溫度更能吃人了。


    抓緊待洗的衣物,她一如以往低調地踏入陽光下。


    她的身高有一六五,在女人裏麵不算矮的,隻是她身體極為清瘦,略微彎腰駝背就能融入女人堆裏。


    米亞平時都是穿著傳統女袍,袖長及腕,裙襬長及小腿,顏色隻有灰和咖啡兩色,衣服上沒有任何花紋,力求平凡無奇。她的頭巾也都是同色係,平時她戴上頭巾穿著灰撲撲的女袍時,可以完全和這片荒漠融成一體。


    這裏的婦人平時都不戴麵紗,隻有風沙特別大的日子才會用。為了和別人相同,她平時也就隻是把麵紗圍在脖頸處。幸好,她不是什麽引人注目的美女,戴不戴麵紗的差別並不大。


    「日安。」路過的婦人等她走開了幾步才注意到她,但仍迴頭打招唿。


    「嗨。」她含混地點頭迴禮。


    「要去洗衣服了?」


    「是。」


    「過完正午再去吧,現在太熱了。」


    「好。」她笑了笑,無聲地走開。


    老部落,是這個部族的名稱。它當然是有個正式的稱唿,叫做「埃莫維及」部族。可是長久以來大家都習慣稱唿它為「老部落」,半是因為埃莫維及真的是一個古老的部族,另一方麵則是許多革命英雄的祖上都和這個部族有些淵源,國防部長多亞更曾經是部族之首;為了對這個古老部族表示敬意,久而久之,在東漠裏凡是稱「老部落」的,大家就知道一定是指這裏。


    米亞來到老部落已經三個月了,算算時間,是差不多該離開的時候了。可是,每天早上踏出自己的帳篷外,望著莽莽空漠和燦爛的陽光,一切是如此的清靜平和,她總是告訴自己,再待一天,明天就走。明天。然後又是一個明天,再一個明天。


    如果她夠聰明的話,現在就應該把這堆髒床單丟掉,飛奔迴自己的營帳裏,把所有的東西迅速丟進包包裏,然後一如以往地消失無蹤。


    但是,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連續四年的提心吊膽,日日夜夜的恐懼,她真的已經油盡燈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疲憊,讓她突然喪失了再掙紮下去的意誌。


    但是她不能。


    倘若她被抓了,無論是哪一方人馬,後果都不堪設想。


    待在老部落是很安全的!長久的孤獨和疲累讓她開始說服自己。


    老部落的男人原本就驍勇善戰,長久的承平時期並沒有讓他們鬆懈下來。此外,因著多亞那些前革命名將的關係,部落看起來雖然都是平常人出沒,其實米亞知道基頓將軍的人經常來這裏巡視,所以此地治安良好,沒有一個浪人敢在這附近鬧事。部落裏孤寡的婦孺老少也都受到極好的照料,這裏其實是一個安寧的世外桃源。


    其實,她自己心裏也明白,無論如何自我說服,隻要她手中還握有那個東西,她就不可能安全到哪裏去,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一個真正的「世外桃源」


    她仍然必須四處移動,差別隻是在被對方逼近的腳步而弄得不得不逃走,或是自己休息夠了,累積足夠的動力再往下一步進發。


    「米亞!」


    這聲唿喚讓米亞的心下意識一緊,然後勉強自己鬆了氣息,轉身對唿喚她的人微微一笑!


    「三姨。」


    米亞是她的真名。


    三個月前她逃到老部落來,是因為兩天前她差點被抓住,當時她第一個遇到的人就是三姨。三姨問她叫什麽名字,心神未複的她直覺就吐露出真名,等她省悟已經來不及了,臨時改口說自己講錯名字又太奇怪了,隻好暫時用迴「米亞」這個名字。幸好,這個名字並不是太罕見,在勒裏西斯,很多女人也叫做米亞。


    「妳吃過飯了嗎?還沒吃的話,先來我這裏吃過再去洗吧。」三姨親切地招唿。


    三姨是一位年逾六十的老婦人,米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非常驚訝,因為三姨很明顯是個亞洲人。


    勒裏西斯並不是沒有亞洲人。自從菲雨夫人之後,有越來越多的亞裔人口在這個歐亞非三塊大陸交界的異邦生存。隻是,這些亞裔人士大部分停留在比較文明的地方,很少有人會跑到這種東漠的原始部落來。


    初見時,三姨似乎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主動自我介紹!


    「我妹妹嫁到勒裏西斯,所以我每年都會來這裏住一陣子,省得天天關在家裏跟我那死老頭眼對著眼,隻會吵架。」


    當時她有如一隻驚弓之鳥,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地躲在臨時租來的帳篷裏,一步都不敢踏出去。如果不是三姨幾次經過,發現這個帳篷一點動靜都沒有,門外卻掛著已經租出去的牌子,米亞真的有可能就這樣悶死― 或嚇死― 在裏麵。


    三姨是老部落裏第一個對她伸出友善之手的人。不,不隻是老部落,在她逃亡多年的生命裏,三姨也是少數的那幾個。


    欺騙這個善良的老婦人讓米亞很有罪惡感,不過她還是含含糊糊的,順勢讓三姨以為她是在躲避一個有暴力傾向的丈夫。


    最後三姨帶她迴自己的營帳,喂飽了她,然後為她介紹一些洗衣打掃的工作,於是她就這樣待了下來。


    米亞不想跟任何人深交,不想讓任何人碰觸到她。但是她孤獨了太久,當一雙溫暖的手向她伸出來時,她實在無力再推開……


    沒關係,她再待一會兒就走了,那些人不會發現三姨對她很照顧,所以他們無法傷害她。米亞在心裏說服自己。


    「三姨、三姨,妳看我剛剛抓到一隻蝗蟲!」


    隨著三姨迴營帳的路上,幾個活潑健旺的毛孩子跑過來蹦蹦跳跳。整個部落不管男女老少、輩分大小,一律叫老婦人「三姨」相比之下,旁邊捧著一籃衣物,清瘦沉默的米亞就顯得疏離而孤寂。這是米亞一直以來的形象,即使有人主動找她說話,也總是以最簡單的句子迴答。


    太陽越來越烈了。


    老部落的地理位置相當不錯,雖然是位於廣闊的東漠腹地,它的北端有一個大丘陵,形成天然屏障,山腳下的部落較為涼爽,若有人從北方過來,遠遠就能從丘陵頂端看見,其它三麵則是一望無際的廣地。


    部落裏有公交車,一天兩班連結東漠的幾個部落和小鎮,不過老部落的人還是習慣自己開吉普車或騎馬。


    「讓妳久等了,來吧。」三姨打發了幾個黏上來的小鬼頭後,迴頭對她笑笑。


    三姨住的帳篷原本是國防部長的兒子!費森的帳篷,不過費森平時大都待在礦場或首都的住所,米亞還沒有見過他。


    她希望自己永遠不會有機會見到這個男人。


    費森曾經是侍衛隊的分隊長,這個職務目前由阿比塞爾的長子諾蘭接任。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呢?米亞想了想,好像是三年前了。注意時事是有必要的,可以幫助她趨吉避兇,所以她盡可能掌握各種可以接觸到時事的管道。


    侍衛隊,一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組織。


    她不是沒有想過把自己手中的大麻煩丟給侍衛隊處理。


    如果有人能對抗目前在搜索她的幾股勢力,米亞毫不懷疑隻有勒裏西斯的侍衛隊有這個能力。


    地方警察那些都太小case 了,軍方在承平時期又不能插手治安內政,隻有身經百戰,受過各種嚴苛訓練,同時是軍人與警察身分的侍衛隊,才有可能接得下她這個爛攤子。


    但是她無法肯定,他們會不會將她以共犯逮捕。他們必然會有許多疑問,而她有答案的卻不多,如果他們將她關進監獄,她的小命可能連一天都保不住。


    最重要的是,她的父親是綁架阿比塞爾家的小公主的主謀,如果她自己送上門去,那位諾蘭分隊長應該會很樂意親手將她的每塊骨頭拆開。不行,她不能冒險。在她還沒有想好下一步應該怎麽做以前,繼續躲藏是唯一且最好的方式。「來,這種幹筍是妳最喜歡吃的,不要客氣,等吃完之後我會讓人再幫我帶些筍罐頭迴來。」三姨將菜布好,接著她坐在矮矮的飯桌前。


    米亞看著老婦人,暗暗尋思她和費森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費森願意把自己的帳篷借給她住?


    「費森」這個名字讓米亞很緊張,可是想到三姨在他的保護之下又讓她放鬆了一點。像費森那樣的男人有一個特點:不會讓任何人動他們親近的人一根寒毛。


    米亞瞄著桌上的食物,其中有兩樣是她喜歡吃的。是三姨觀察力驚人,還是她已經鬆懈到足以讓自己的喜好展現出來?


    再想到自己連本名都忘了隱藏的事,心中暗暗有了警惕。


    自己已經變得太鬆懈,繼續留下來太危險了。


    「謝謝妳。」她低聲謝著,接過三姨遞來的餐具。


    下個星期。米亞暗想她下個星期就走。心裏對安定的渴望,再度被她殘忍地推開。


    阿比塞爾!米亞嚇得魂飛魄散,迫不及待衝迴自己的帳篷躲了起來。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阿比塞爾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他應該是在首都才對!坪坪坪坪坪坪坪!心髒一連串急遽地狂跳。她大口大口的唿吸,死命地按著胸口要讓它平靜下來。


    她對這位傳奇性的戰神本能的充滿恐懼。


    不隻她,她父親和霍德那些人都是!


    「阿比塞爾」這四個字簡直像個惡夢一樣,是他們的克星,從革命時期開始就是專門克他們這些人而存在的。甚至在內戰平定之後,阿比塞爾又剿了他們一次,依然大獲全勝。


    那時她還沒出生,可是從小被身邊的人耳濡目染,「阿比塞爾」的名頭已經是睡前唬孩子的最佳代名詞。


    「不可能、不可能……那人太年輕了……」米亞勉強自己定神。她翻開帳門口一小道縫,偷偷觀察那個突然出現在老部落的男人。


    他和三姨似乎很熟,從一出現就繞在三姨身旁轉。三姨不知聽他說了什麽,拍打他的手臂幾下,臉上卻漾滿了笑意。


    「阿比塞爾」親熱地抱住三姨,英俊的臉上全是撒嬌和討好。


    對,他不可能是阿比塞爾。除了年齡不對之外,米亞也想象不出阿比塞爾會出現這種撒嬌的樣子。


    她在媒體上看過,阿比塞爾有兩個兒子,而且都長得和他很像,這男人應該是他兒子才對。


    可是,是哪一個?


    如果是諾蘭……米亞的心髒一抖。她惹不起侍衛隊!諾蘭來了和阿比塞爾來了一樣糟。


    若是二兒子思克……他是個平民,而且聽說在東漠的實驗農場做研究。實驗農場就在附近,所以他出現在這裏不能說不合理。若那人是思克,或許她還有機會逃走。但若真的是諾蘭呢?各種思緒在她腦海裏瘋狂亂竄。現在不是假期,沒有理由忙碌的侍衛隊分隊長會出現在這個蠻荒地帶,除非他是有目的而來的。若他是為了自己而來的呢?


    她的行蹤暴露了嗎?她被發現了嗎?米亞差點崩潰地哭出來。長期的驚恐和疲勞,她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不行,冷靜,冷靜下來……」她喃喃自語。


    第一件事,她必須先弄清楚這個男人是誰。


    她看過最近的一張照片是思克四個多月前迴國,他們父子三人去參加一場國宴被拍到的。諾蘭和思克雖然五官酷似,但是他們的外表還是有差別的― 諾蘭穿著雪白的製服,有著一頭軍人的超短發,臉色冷漠嚴肅;思克是發長及肩,神情開朗,做平民的裝束。


    性格上的不同或許隻有他們的親人可以分得出來,衣服也可以換過,但是一些神態差異還是可以觀察得出的― 這就表示她必須近距離接近那個「阿比塞爾」米亞的脖子彷佛被無形的手掐住,又有想哭的衝動了。三姨!三姨好像和他很熟。


    「對了,去找三姨!」


    她的眼中漸漸迴複幾絲堅毅。她已經逃脫太多次了,絕不容許在這個時候失敗!


    「你這個壞小子!又想打什麽歪主意了?」朱三姨拍著疼愛的外甥笑罵。


    「三姨一見麵就念我,妳又知道我想打壞主意了?」思克抱著她。


    「哼!如果不是打歪主意,你會無聲無息地冒出來,還要我幫你一個這麽奇怪的忙?」菲雨生的幾個小鬼頭,她哪一隻不是了如指掌?雖然每年隻在勒裏西斯待一兩個月而已,三個小鬼頭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樂雅從小習慣大家寵她,也就罷了。諾蘭還是小寶寶的時候,朱三姨是親手帶過的,思克則是從小人來瘋,一闖了禍就算爸爸救不了他,三姨也一定有辦法,所以兩個小男孩從小就和她特別親。


    隻要她一來,別說是思克,即使諾蘭在她麵前也是少見的親密熱情。


    「三姨,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是幫別人忙啊。」思克撒嬌。


    「我才不管你呢!我可不幫你騙人。」


    「我也沒有要妳騙人啊!就那麽一點『小忙』而已,三姨,拜托了。」


    三姨瞪了他一眼,然後沒辦法地搖搖頭。


    思克輕笑,在心愛阿姨的太陽穴印上一吻。


    「謝謝阿姨。」


    「不會有危險吧?」三姨猶放心不下。


    「不會的,我都安排好了,三姨放心。」


    三姨歎了口氣。「算了,我不管你們了。你去和族長打聲招唿吧,他一直念著你們這幾個孩子。」西海.費森已經成家立業,他們兄弟也老大不小了,但是在三姨眼裏永遠都是孩子。思克笑著告退出來。外麵一道灰撲撲的影子感覺到帳子裏的談話聲停了,連忙往旁邊一閃,鑽到另一家的帳篷後麵。


    差點被發現!米亞的心撲撲地跳著。


    剛才她躡手躡腳地潛近了,想聽聽看三姨和他說了什麽。可是他們兩人用一種奇怪的語言交談,既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或勒裏西斯方言,米亞聽了半天一個字都聽不懂。


    接著她省悟,三姨是個亞洲人,那可能是亞洲某個國家的語言,隻是,為什麽思克也會說那種語言?


    她還來不及想清楚,思克已經翻開帳門走出來,她隻好匆匆逃走。


    幸好她的一個雇主就住在附近,她匆匆繞去那家收取要洗的髒衣服。


    老部落雖然維持原始的生活方式,卻不是因為貧窮住不起更好的地方,而是出於對祖先的尊敬。所以雖然主要居室都是帳篷,像族長的家以及處理族務的辦公室卻是磚造建築,各個營帳也有水電和電話等設施,部落裏甚至有一個大型天線,可以接收到電視頻道。整個部落是以棋盤狀規畫,設置得井井有條,和以前戰爭時的破落貧窮完全不一樣。


    前兩年思克自實驗農場取經,在南方三公裏處種了一排防沙林,大大減少了風中的含沙量,雖然平時難免還是會有點塵土,卻比以前風季來臨的時節好多了。


    「謝謝,等明天衣服曬幹了我就送迴來。」米亞取了件,鑽了出來,在一排帳篷後方盡量不著形跡的穿梭。


    和她平行的那條大街,思克輕輕鬆髭地邁著長腿散步,沿途繞進幾間帳子裏,和相熟的長輩們打聲招唿。


    「啊!」猛地,埋頭苦走的米亞一頭撞在一個硬乎乎的軀體上。她抬頭下意識地吐出:「對不……」


    話,梗在胸口,霎時被她吞了下去。


    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正笑吟吟地盯著她。他……他何時繞到她前麵來的?她驚慌地左右查看。


    「這是妳的。」一顆肥皂滴溜溜滾呀滾的,滾到「阿比塞爾」的腳邊。他把洗衣皂拾起,輕鬆地往她麵前一遞。


    米亞像觸了電一樣,退開一大步。


    「阿比塞爾」眉一挑,黝黑的手停在半空中。米亞瞪著它。


    鎮定!千萬鎮定,不要太緊張,否則會敵人疑竇!


    幸好她剛才出來之時,把麵紗拉高了,所以他應該沒看清她的長相。米亞第一次如此感謝發明頭巾和麵紗的人。


    她低下頭,先把地上的髒衣服撿起來,然後頭也不抬地接過他手中的肥皂,匆匆咕噥一聲:「謝謝。」


    轉頭就跑。


    「喂!」


    陡然被抓住!米亞差點跳起來。


    「阿比塞爾」一臉哭笑不得地望著她。「妳不要那麽怕好嗎?我隻是要告訴妳,妳的刷子忘了檢。」他安撫著她,把地上的鬃毛刷子撿起來,又送到她眼前。


    米亞飛快地看他一眼。


    她有一雙大得驚人的眼睛。男人暗想。


    那棕褐色的雙瞳清澈見底,彷佛一切東西落入那雙眼底,都會被無偽地反射出來。那雙眼睛會讓心思詭祟的人有一種坦白吐實的衝動,會讓心思純正的人對她產生憐借。


    那是一雙如鬆鼠一般容易被驚擾的眼神,而且,純潔得不該屬於一個背景如此複雜的女人。


    但是她並不純潔。


    她十九歲就當了男人的情婦,二十歲那年黑吃黑騙走一顆核子彈頭。這樣的女人,絕對離純潔很遠很遠!


    「謝謝。」米亞盡可能以正常的速度走掉。他應該不是諾蘭。她想。雖然他的頭發比照片上的思克還短一點,但完全不是諾蘭那種軍人般的超級短發。他的發型看起來隨意多了,腦後最下端微微碰到一點衣領,以諾蘭現在依然在服役的情況,絕對不可能把頭發留到這個長度。他的眼神也隨和得不像他那個鋼鐵手段的哥哥。


    他的手掌光滑修長,不像軍人的手。長期受訓持槍的人手上會有一些特別的繭,而他的手掌雖然有幾處地方較為粗糙,卻不是一隻持槍的手。


    他們兄弟倆都很英俊,但是諾蘭冰冷強硬,不近人情,即使他要裝成和善的樣子,也很難把骨子裏的嚴苛完全掩飾掉,因為這是一種從性格裏透出來的氣息。


    但眼前這人有著陽光般的笑顏,眼神清朗和善,和他的父親兄長完全是不一樣的男人。


    他是思克,他不是諾蘭。


    他會出現在這裏,或許是巧合。自己應該還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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