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人真有氣兒的,真的有……」葛大嫂看來腿腳是真的有些問題,激動說話時幾乎站不穩,被幾個漢子架著才不至於跌倒,「族長,您不信我帶您進去瞧啊……」


    「誰敢進去瘟神挑中的院子!」族長恐懼地揮了揮手,「葛大嫂,我現在再給你一個時辰,你把你男人的屍首背出來放在門口,我們會接走送給瘟神,你要是堅持不肯送出來,那我隻能——」


    「教人防火燒院子!」他言罷拂袖而去。


    戚景思這才算是大概弄懂了村子裏的規矩。


    想必村民都認為這是瘟神在抓人,感染上瘟疫的人家都沒有人敢進去,也就隻有張伯這種做慣了白事的老光棍膽子大,由他進門確定人是不是已經咽氣了。


    咽氣的要由家裏親人背出來放在門口,被人抬走後,再跟其他死者一道進行那個詭異的焚燒儀式。


    戚景思還記得言毅曾說過,這病發展道一定階段,形容恐怖,昏迷不醒,那氣若遊絲也是可能的;想必張伯見著那場麵也是怕的,他沒讀過書也沒有什麽文化,又不是大夫不會搭脈,大約草草探了探鼻息便說人死了。


    反正村裏發病的人沒有誰活下來過,所以村民甚至是方才的族長,都對這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不當迴事;用他們的話說,染病就是被瘟神盯上了,反正橫豎是跑不掉的,早幾天晚幾天罷了。


    隻是恰巧今天染病的是葛大嫂一家唯一的勞力,一個人倒了,等於這個家毀了,才會鬧得難以收場。


    戚景思和言斐對視一眼,俱是無言。


    眼看著活人就要抬出去燒掉,甚至不從就要防火燒院子,院裏明明還有一家子人,這事兒一定是不能不管的。


    可要管起來也不知該如何下手。


    眼下蓧縣的縣丞都跑了,府兵看樣子也是一個都沒留下,那位族長看起來在村民中頗有威望,應該就是現在村裏說話最有分量的了;況且葛大嫂方才也說了,家裏還有老人孩子,就放著一個身染疫病的人留在家裏,想來也是萬萬不行的。


    「哥……」


    就在戚景思和言斐都束手無策看著人群要隨著那族長離開時,居然是一直躲在言斐身後瑟瑟發抖的言毅第一個出聲。


    他怯懦地小聲道:「這病……也……也不是不能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是真的沒有人看..還是隻是無話可說...


    第61章 雞飛狗跳...


    當戚景思覺出事情不太對,已經來不及了。


    言斐鬆開了他的手,上前叫住了將要散開的人群。


    他一把將人拽住,想要把言斐拉迴自己身後,可言斐那股子倔強的勁頭已經上來了,誰也勸不住。


    雖然不是士大夫階層出身,但言斐從小也算是衣食無憂的少爺,讀過再多書,書裏也不會教他,有時候在這樣的鄉下地方,人情比王法還大。


    他們剛來的時候險些把張發嚇得尿了褲/襠,眼下這幾個生麵孔就這麽走出來,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言斐!」戚景思焦急著壓低聲音喚道。


    「我明白。」言斐迴頭望著戚景思,「可是還能怎麽辦?」


    戚景思瞬間啞口無言。


    方才的道理都沒錯,可是還能怎麽辦?


    畢竟是幾條活生生的人命,難道能不救嗎?


    這個頭總是要有人出的。


    人群聽著聲音迴頭,瞧見幾個生麵孔果然立刻戒備起來。


    言斐先是走到那個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可憐婦人身邊,想要將人扶起來,可手上使力才發現這事不簡單;那婦人腿腳有疾,又哭得渾身脫力,身形比言斐自己還要壯一些……


    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使出全力,卻突然看到那件熟悉的黑色披風繞過他身後披下來,蓋住了葛大嫂被撕爛的襦裙;接著他覺得自己身子一輕,被人拽了起來。


    等他迴過神來,看見葛大嫂已經裹好披風,被戚景思從地上架了起來。


    他看著戚景思麵無表情的臉,露了個笑,鼻樑微酸。


    這就是他喜歡的人,永遠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總會在需要時出現在自己的身邊,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


    「生麵孔……」


    「不是咱們這兒的人罷……」


    人群中已經有人開始小聲議論,突然在族長身後,一個嘶啞的嗓子喊了聲——


    「生麵孔!是瘟神!」


    戚景思聞聲望去,霎時間麵色鐵青,果不其然是張發,大約還在為昨晚的事情懷恨在心。


    這一聲不啻於晴天霹靂,群情頓時激憤,推搡著湧了上來。


    他們各個眼含恨意,卻又帶著畏懼。


    「不是,我不是什麽『瘟神』!」言斐努力地解釋著,「我是朝廷派下來的欽差——」


    他說著在袖袋裏摸索著,「我有朝廷指派的文書和印鑑……」


    解釋的聲音在人群的咒罵聲中被撕扯得斷斷續續,逐漸破碎;言斐在人群中勢單力孤的背影像極了當年在市集裏的林煜。


    戚景思恨得牙根癢癢,不是恨麵前村民的愚昧無知,而是恨戚同甫。


    他編織的謊言當真沒有一個字的廢話,連言斐現下的處境都編排進去了,就是讓言斐想做點什麽自救都舉步維艱。


    人群起先對所謂「瘟神」的畏懼是大於恨意的,但是他們之中誰沒有在這場瘟疫裏失去親人朋友,之前的畏懼在漸漸看清眼前似乎隻是一個單薄的少年後,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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