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弘有些怒其不爭了,憤然起身:“倒不如當初被埋土裏當成陪葬,何苦救你。西楚裏能用的人我自己想法子帶,你就躺在這兒好了,沒用的骨氣跟祖訓全拋到腦後,生意興隆,我也好多多賺錢。”


    “我……”南嬌嬌越是捫胸欲泣,勉強撐著長椅起身。


    幼時記憶太過模糊,隱約間那大宅深黑的門被撞開,官兵水泄而入,他在內房木條圍欄割破的窗景中見得父親拒死不從,堂前一人揮刀阻擋。


    “我非叛黨,我心清明!”


    我心……


    很多過去一旦定了黑便再成不了白的,若是十六年前二皇子之變是栽贓陷害,隻要努力揭露,總有雲開霧散見日之時,可他的家呢。


    皇權利益下的犧牲品,權利的祭品。當年小皇帝派與親王派從勢不兩立,再到血戰奪位,宰輔拉著他傀儡線下的小皇帝一道跌得粉碎。


    於是為護小皇帝而出兵的都司就這樣成了叛賊,逆黨。


    然我心既清明。


    萬古罪名義不容辭。


    “行吧。”


    桂弘邁出的腳步一滯,聽聞背後輕笑,南嬌嬌故作姿態地重重點點頭:“那您抱奴一下,奴便去。”


    桂弘耳根抖顫:“……什麽?”


    “說的挺明白不是。就當您誇奴,蜂巢裏不就這風情,您驚個什麽。”


    桂弘眼眶繃得緊,不過想來他南嬌嬌也不是什麽生人了,他能抵過一些心霾決意從良並不容易,抱一下也無妨。


    隻能無可奈何張開兩臂:“快點兒。”


    南嬌嬌吟吟笑起來委實漂亮,美人正要靠上那挺闊胸膛,房門咣地一聲被撞個大開。


    怎奈那春畫屏風正擋著看不見人,桂弘幾乎與南嬌嬌同時喊道:


    “誰!”


    “誰呀!”


    然後轟隆一聲,那重石底的屏風竟被人一腳踹倒砸在地上,與地衣下藏的塵一並飛起的,還有嚇了一跳的南嬌嬌。


    “怎……!”


    “嗬。”


    畫良之抱懷端著,目光將屋內二人從頭到腳細細掃了一遍,嘴角抽動兩下,又吐出聲:


    “嗬!”


    第113章 捉弄


    桂弘兩眼頓傻,下意識猛地把南嬌嬌從懷裏推了出去,聽他“哎呦”一聲栽到長椅上也沒瞅上半眼,隻狠吞口水,朝畫良之磕巴道:


    “我不是,我,他是,他……是他要,他……”


    “白日裏裝模作樣巡街布告,英姿雄發,勢要護城為民的太子殿下,百事纏身來不及做,夜裏卻能跑這西楚來花天酒地放浪形骸之名果真名不虛傳啊,名不虛傳!”


    畫良之兩步走到桂弘麵前,扶上剛剛南嬌嬌準備要貼的位置,嘲諷道:


    “狗改不了吃屎。”


    “還不是你今日把我推開。”桂弘心裏頭急了,嘴就會不聽使喚避開腦子自說自的:


    “你有兄弟摯友,委屈我去關心他們,還不許我來尋自己的友吐氣。”


    “嗯哦哦哦。”畫良之被他這說辭弄得哭笑不得:“怪我,什麽都怪到我身上,桂堂東,你真能耐。”


    “不是怪你,沒怪你!我這不是在給你解釋…”


    “給我解釋你怎就一言不發進了西楚?傍晚的時候莫名同我置氣策馬跑了,過了夜半也不知迴來,虧我還擔心你,尋了好大一圈,追到詹老爹家裏,又說您往這邊去,我想這大半夜的皇城哪兒還有您能去的地方”


    畫良之啪地甩了走線槍出來,屋裏那兩個頓時一抖。


    “果不其然呐,果不其然!”


    “別瞎說,我是來辦公事。”桂弘慌張扶住畫良之雙肩,握著手哄:“別鬧。”


    “我鬧。”畫良之冷地一笑:“好,我無理取鬧,是我不該盲目闖進來壞您的事兒,辦公事,什麽公事要相互抱著才能處理?嗯~七情六欲也算大事。”


    “哥…!”


    南嬌嬌捂著撞酸的腰抬頭,見著桂弘臉上溢出來的不知所措與驚慌,忽而掩嘴笑了起來。


    “你笑個屁!”


    畫良之怒瞪迴眼,捏得七煞伐杜手柄咯咯做響:“說是娼妓無罪,錯的是尋歡的人,但你也至少看看樓外局勢……什麽時候了,還敢糾纏!”


    “沒錯,是奴糾纏了。”南嬌嬌掩口笑道:“殿下今日確實無辜。”


    “他無辜?”


    畫良之腦子嗡嗡疼,也不知道自己怎冒出這麽大火氣,歸根結底還是覺得桂弘不爭氣,怎那怒氣越發控製不住。


    觀當前情況,加上南嬌嬌輕描淡寫似的說辭,任誰看了不是自己跑來無理取鬧,以下犯上,連主子的花柳事都要摻手不說,還妄圖向他討罪,


    說好貼身護衛,其實不如個蜂巢的官兒體貼。


    胃口抽著一疼,憤憤低頭不語,氣得打顫。


    這屋裏一下子沒半個人敢大聲喘氣了,氣氛降得冰冷。


    我何必要跟他置這個氣。


    又不是第一次見他這幅敗壞模樣,大驚小怪。


    畫良之心裏絞著別扭,默忖道:許是這些個日子壓力太大呢,我又不能連他這種需求都照顧得到。


    可怎麽想胸口那團鬱氣就是出不去,滾滾沸騰快要將他燒之殆盡。


    煩死了。


    “這些年來在西楚暗培了私兵。”桂弘看他臉色不對,緩聲說明:“我不是來尋歡作樂,是來調動現下一切能用的力量。”


    “。”


    “就事論事,白日裏我確實討得不開心,但也沒有半點留戀花柳的意思,跟他南嬌嬌也沒任何關係,散會兒就好了,你不要亂想。”


    “……屁。”


    畫良之奮地拖著根長槍扭頭出去,盤也不盤,標頭在地上磨的刺啦做響,聽起來像極了什麽口無遮攔的怒罵。


    桂弘連忙跟追出去,小心搭上畫良之肩膀,才碰個衣服皮麵兒就被撞開,撞開又搭,搭了又撞,來來迴迴推搡出屋去。


    畫良之悶頭往塔下走,桂弘緊貼著他跟,光瞧著個後背就看得出這人心氣不順。


    二人這般一聲不響實在是憋的慌,終於忍不住,趁著下到四層轉行平台一塊兒,猛扯了他胳膊,俐落拽到木欄杆上。


    畫良之後背撞在橫截的木頭上,背靠著的是四層懸空高台,下方熱鬧非凡,人人不知因何而起的歡唿聲在塔的籠罩下無限放大。


    一旦停下來,立馬聽得見這一層獨間裏傳出的聲音浪得人額痛,他現在除了想從這快點出去,別的想法一概沒有。


    “哥。”桂弘按著將他逼直無路:“你在生我的氣。”


    “不敢。”畫良之眉頭緊皺,煩得腳底像有螞蟻在啃,隻應付道。


    “槍都不收。”桂弘用眼神一指在地上可憐巴巴拖著的七煞伐杜:“不能這樣對待跟你同生共死的兄弟。”


    “管得多。”


    “都說了我就是來見見南嬌嬌,托付些西楚的事兒。”桂弘厚著臉皮彎腰,把臉貼到畫良之麵前,琢磨道:


    “您這是什麽表情呢,不信?”


    “什麽事兒需要抱著商議。”畫良之懶得跟他爭論:“無所謂,趕緊放我出去。”


    “不碰了,下迴保準誰也不碰。”


    “……”畫良之嫌惡瞪他:“你碰不碰誰我又不在乎,我氣的是這個嗎,氣的是這等關頭,你還有閑心來西楚瞎晃!”


    “真不在乎?”桂弘偏不抓他話中重點,隻聽自己想聽的部分:“也是,白日裏滿眼都是你的好好同僚,倒把主子推到邊兒去,哪兒在乎過我。”


    轉角對麵對著的屋裏似乎到了境界,放肆的尖叫聲任什麽門都擋不住,刺耳極了。


    “你有病吧。”


    畫良之咬牙強忍捶爛他腦袋的欲望,使勁把桂弘扒拉到一邊兒。


    桂弘並不想就此罷了,使勁把他了迴來,再抵到原本的位置。


    “沒說開不許走,不想再與哥有什麽誤會了。”


    與此同時對門一聲高唿:“哈啊!”


    “有完沒完!”


    畫良之忍無可忍,震袖怒喊!那屋嗖地噤了聲,然而對麵桂弘卻是嗷嗚一嗓子慘嚎出來。


    畫良之一愣,就看見他那麽大一個人悲慘捂襠緩慢滑蹲下去,五官全扭成一團,身子搖成片秋葉,張著嘴半天呷不出話。


    “……?”


    “哥……我……呃…………”


    畫良之生澀滾動眼珠子往桂弘下邊看去


    隻見他不知道何時起站到了自己拖地的七煞伐杜鞭子上頭,好巧不巧自己怒一甩手,


    那鐵滾牛皮的鞭子不當不正揚了個準。


    畫良之登時傻眼。


    七煞伐杜打人有多疼沒人比他更知道,這還打到那兒去,先不說疼不疼的,要是給人打壞了……


    心坎瞬間軟了,哪還記得什麽煩不煩氣不氣的。


    “阿,阿東,你給我看……!”


    看個鬼啊看。畫良之擱心裏頭罵自己一聲,那是能看的地兒嗎?


    於是乎伸出去要摸的手也停到一半,一時間左右不是,試圖關心的兩手舉了放,放了舉,最後尷尬停在空中,


    他倆就在那樓梯拐角處一個呈折腰捂襠,一個彎腰無措。


    “玩兒什麽新鮮玩意呢這是。”一位登樓路過的客打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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