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感歎著女兒貼心,連斟的茶水都比宮人的香甜。他近來感覺自己是越發的年輕了。


    含山公主問起姬央的婚事,皇帝將太後送來之物給女兒看。再次解釋自己的無奈。


    皇帝知道含山公主和姬央感情深厚,料想她不會同意拿弟弟的安危冒險。


    正說著,忽然有宮人來報,說是新近得寵的一個年輕妃嬪有了身孕。


    皇帝聞言大喜,也顧不上女兒了,連忙親去探視。


    他不免有些得意,他都快到知天命的年齡了,竟然又有了孩子,還是在新年來臨之際。他如何不喜?


    走在去探視妃嬪的路上,他心中忽的閃過一個念頭來:他身子康健,活二三十年不成問題。既是如此,那麽便是給了姬央一個貴不可言的妻子又能如何?何況,那還是一個能招鬼的。


    貴不可言,追封的皇後,也是皇後。


    想通了此中關節後,皇帝的腳步輕鬆了些,心情卻複雜難言。


    唉,說到底這是他的長子。他也曾期盼過姬央的出世。可惜,二十多年過去,他們竟成了這般模樣。


    幾日後,皇帝親自去了東宮,與姬央詳談了許久。他終於給了太後答複,等過了年,就教人著手姬央的婚事罷。


    翌日,皇帝又傳了顧尚書進宮,委婉提起此事,皇帝言說:「朕欠了你們顧家一個王妃,現在還一個太子妃。顧愛卿不吃虧的。」


    顧尚書暈暈乎乎,猶在夢中:「這……皇上三思啊……」


    天下女子多的是,皇帝是跟顧家杠上了嗎?


    「皇上不是說小女命格奇特麽?如何進得東宮?還請皇上三思,太子身份尊貴,不能冒險……」


    皇帝擺擺手:「無礙。朕已經請高人看過了。顧愛卿莫不是看不上東宮?」


    顧尚書忙說不敢。


    「既是如此,那朕即日下旨。東宮年紀不小,此事可速辦。」


    ……


    顧尚書雙腳如同踩在棉花上,腦海裏混沌一片。太子尊貴不得聖心,前路吉兇未定。跟他綁在了一條船上,不是什麽好事。


    夢兒先許景王,後許太子。也不知外人會如何看她。


    早知道,還不如先給她定下親事。顧尚書後悔不迭,驀地想起那天提起姬央時,女兒的神情。也不一定都是壞事,至少夢兒應該是願意的。


    迴府後,顧尚書與妻子兒女說了此事,並教顧嘉夢早做準備。


    顧嘉夢一愣,喜悅洶而至。皇帝賜婚,是說她以後就會是他的妻子麽?


    那天跟他見麵後,她想到了會有這麽一天,但她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她悄悄低下了頭,嘴角不可抑製地揚了起來。快要過年了,明年一切都會很好。


    姚氏驚詫莫名,但知道天意難測,也隻是感歎了一句:「太子將來可是要當皇帝的……」


    顧尚書以眼神製止了妻子的話,心中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麽。


    姬央是太子,原配嫡出,東宮儲君。隻要他不犯下謀逆的大罪,他都不會輕易被廢。這一點,毋庸置疑。


    所以,也許情況沒他想的那麽糟糕。


    ……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皇帝要給太子和顧家小姐指婚的消息,漸漸散開。連對此事不大關注的景王姬然都有了耳聞。


    ——信王從他母妃那裏得到消息,特意透露給了景王知道。


    「四弟且莫動怒。聖意難違啊!」信王口中安慰著,心裏又是同情,又是快意。


    祁玥沒到手,先前的未婚妻竟然跟了大哥。雖然說這算不得實打實的綠帽子,可老四的腦袋上也泛著綠光啊!得了老四不要的未婚妻,大哥臉上也不見得好看。


    他越發覺得自己先前在馬場的設計高明。


    大過年的,也不知道老四還能不能好好過年了。


    景王一驚,手中的茶盞一歪,溢了些茶水出來。父皇不可能下這樣的旨意。父皇愛麵子,怎麽會允許一女兩次許給皇家的事情發生?


    信王卻甚是篤定:「聽說都合過八字了……」


    信王說了好一會兒,見老四始終麵無表情,他也覺得無趣,略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


    景王一動不動坐在那裏,許久之後,才慢悠悠地出了門。


    臨近年關,街上洋溢著新年的氣息。走在街上,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些惆悵來。


    生在皇家,萬事由不得他做主。二哥他們羨慕他有父皇寵愛,但這寵愛卻教他難以承受。


    他不清楚父皇這一舉動意欲何為,但是無疑在很多人眼中,這是把大哥放到了他的對立麵。


    他尊重大哥,他不願與大哥為敵。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竟到了城南。他心念微動,眼前忽的浮現出一個人的麵容來。


    他胸口一窒,微微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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