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在謝大人的哀怨目光中,厲時琛飛快地出了宮門。


    王公公手巧,厲時琛衣食住行包括穿衣打扮都是王公公給一手安排的,皇帝陛下不喜歡多人侍奉,所以隻留王公公在身旁伺候。


    王公公的眼光向來是極好的,厲時琛隻有在出宮時才像一個意氣風發的富家少年郎,玄色玉珠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暗紅色的衣衫顯得十分貴氣。


    元祁說的馬球場在城外,是康王家開的,馬球場僅對世家子弟開放,平日裏有不少世家夫人小姐來遊玩。


    華麗的馬車停在場外,此次出宮厲時琛沒有帶上王富貴,畢竟王公公在宮中這麽多年,作為陛下跟前的近侍,官家子弟就沒有不認識王公公的,他可不想暴露了身份,不然就不好玩了。


    跟在身後的是王公公大徒弟小安子,在明確陛下不帶他一起出宮之後,王公公愁得白發都多了幾根。


    小安子跟在身後,時刻謹記師傅教誨,不要讓不三不四的人接近陛下,不要帶陛下到不正經的地方,不要讓人衝撞了陛下,更不可暴露陛下身份,務必要陛下玩得盡興……


    皇帝陛下本人倒是覺得沒什麽可擔心的,他在軍中磨練多年身手不錯,賊人近不了身,再說身邊暗衛眾多,頂多就是有不長眼的衝撞了他,或者惹他不高興而已。


    王公公侍奉他這幾個月也摸清了他的脾性,所以時常在陛下麵前念叨不要亂吃外麵的東西不衛生,像上次他出宮吃多了外麵的吃食迴來鬧肚子,王公公就十分擔憂。


    厲時琛下了跳下馬車,在馬車睡了一覺現在渾身暢快。元祁的仆人瞧見,立馬上前把他引入場。


    元祁這邊圍了好幾個世家子弟,看見厲時琛來了,趕緊給朋友們介紹:“這位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從外地來的,大家就叫十四吧。”


    元祁在京圈吃得開,家父是禮部尚書,身職高位,而且元祁本人是個好相與的,情商很高,相處起來讓人覺得舒服。


    元祁四處瞧了瞧,沒看見謝景玄身影,有些焦急地問:“怎麽不見老謝身影,他今日還來嗎?”


    “別急,他最近在備考,可能晚些便來了。”


    “謝公子怎麽參與科舉了?”


    “聽說是謝公子到了議親的年紀,謝夫人下了最後的通牒。謝公子便說要考取功名,揚名立萬。謝大人可高興了,那謝夫人也沒轍,隻能答應了。”


    陳家公子陳旭看了一眼周圍,小聲地說起:“聽聞聖上與我等一般年紀,多年駐守邊疆,英明神武,也不知是何等風姿。”


    小安子原本聽到聖上二字便想出口訓斥,厲時琛擺擺手,直至聽完陳公子說的話,倒是覺得有趣。


    百姓私底下議論王族自然是要掉腦袋的,但是也不會擺到明麵上來說,一個人的評價,自然是有好有壞,隻要不製造輿論,不引起謠言,厲時琛也不會怪罪什麽。


    相反,無人知他身份,說話也會隨意許多,厲時琛還會覺得有點意思,若是所有人都當他是天子,待他如猛虎野獸,說話都捋不直舌頭,那才是真的無趣。像王富貴,雖然對他敬畏,但是會苦口婆心勸慰,有時候還把他孩子哄,真真是不知所謂,但是厲時琛高興。


    謝景玄入場時,厲時琛已換了馬球服,束發帶冠,一身馬球服也掩蓋不住其身姿,一出場便引人注目。


    “這是哪家少年郎啊,風姿卓越。”


    “京城什麽時候來了這麽英俊的公子哥?”


    “哪家的?打聽打聽。”


    不少未出閣的小姐們私底下討論著,羞紅了臉。夫人們倒是像來挑選女婿,也有來物色兒媳婦的。


    有小廝前來報彩頭:


    “皇家賞賜東珠一枚!”


    這一聲吆喝,原本吵鬧的馬球場也靜默了一瞬,又再次熱鬧起來。


    “這可是皇家賞賜啊!”


    “東珠!這可真是大手筆!”


    “看看我兒可有參與?”


    還有不少人想要上前觀看,離得近的元祈小隊看得清楚。


    元祁看著這明亮的東珠,感覺很是眼熟,“怎麽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


    厲時琛對這些獎勵不敢興趣,他的庫房什麽沒有,隻是聽元祁這麽說,倒是湊過去看了一眼。


    這玩意怎麽像他昨天扯發帶玩的那顆珠子?


    他還記得庫房有一大箱這種珠子,王富貴給拿了一盒說是給他做發冠。


    陳旭看了一眼就嚷嚷說:“這迴你們可不能跟我搶啊,不日便是家母生辰,我今天好好發揮拿下這東珠當生辰禮物送給母親。”


    元祁笑著說:“行啊,贏了你可得請我們去吃酒。”


    陳旭:“那是自然!”


    原本還有些擔心謝景玄沒參與這上半場,比賽會失利,沒想到元祁帶過來這位新朋友,這麽猛,馬球打得如此厲害。


    中場休息時間。


    元祁過去拍了拍厲時琛的肩膀,說:“這場馬球可真真是打得十分痛快,完全就是被帶飛的感覺。”


    陳旭也跑過來說:“十四兄弟如此厲害,陳某佩服!”


    厲時琛沒說話,笑著點點頭,他也好久沒打過馬球了,真是暢快。


    林家小公子換了下場,謝公子來了。


    元祁笑著揮手:“嘿,老謝,這邊!”


    厲時琛抬眼看了一下,想起謝老頭的臉,不由地露出笑意。


    而謝景玄則是一直看著厲時琛,剛才那場馬球他看了,看得他熱血沸騰,迫不及待換上馬球服想來要和此人打一場。


    看謝景玄的目光,元祁想起還沒介紹,便給兩人互相介紹了身份,“這位是謝景玄,謝家的少爺。老謝,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打馬球可厲害了,他叫十四。”


    謝景玄笑著說了句:“你好。”


    厲時琛點點頭沒說話,元祁習慣了這位新朋友並不多話,便主動接過了話題聊了起來。


    對麵靖安王世子不由地皺眉,沒有謝景玄都打贏了他們,那再加上謝景玄他們還怎麽贏?


    “打聽到沒有,這個叫十四的是何許人家?”


    “迴世子,奴才隻打聽到這位叫十四的公子也是元家少爺昨天才認識的,小的詢問了一下,京中世家子弟並無這號人物。”


    厲景平皺著的眉頭也放鬆了下來,不是京中貴族,那也就是無關要緊的小人物罷了。


    下半場開始。


    謝景玄打法比較狂野,厲時琛卻是眼前一亮,這謝家小兒打得還可以,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陳旭和元祁簡直就是躺贏,他兩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贏下了比賽。


    陳旭如願地獲得了這顆東珠,十分高興說是要一起去吃酒。


    厲景平走了過來,陳旭幾人先行了禮。


    “見過世子。”


    厲時琛腰板挺得直,視若無物。


    厲景平的小廝出聲,“何人竟敢對世子無禮?”


    元祁拉了拉厲時琛的衣服,厲時琛隻說了一句:“我去那邊等你們。”頭也不迴,直接走了。


    小廝:“世子,是不是……”


    厲景平皺眉,擺了擺手說:“罷了。”


    元祁看著厲時琛離開的背影,不由心裏舉起大拇指,也不知道十四是哪家的,世子都不放在眼裏。


    謝景玄卻是若有所思,他心裏想了一個人,但是不太確定。


    陳旭:“不知世子前來何事?”


    這馬球都打完了,總不能不作數吧?


    厲景平看著他手裏的東珠,便說:“東珠可否賣於我?價格你開。”


    陳旭有點犯難,他爹隻是一個小官,若是世子強要他也不能不給。


    這件事元祁也不好開口,倒是謝景玄說了句:“怕是不太方便,此東珠是我與幾位兄弟贏下來打算送與陳夫人的生辰賀禮。”


    謝景玄出言,厲景平還不得不給他這個麵子,誰讓他爹現在是陛下眼前的大紅人,當朝丞相。而他們這些王族子弟,目前還沒被傳召也無問話,並不知帝心如何。


    厲景平臉色不虞,“那便算了。”


    厲時琛這邊可熱鬧了,有好幾家世家小廝都來打探消息,想要結識,剛才在馬球賽的表現抓足了眼球。


    除了場上的亮眼表現之外,從厲時琛的氣質和穿著,佩戴的珠寶首飾,可以看出這位公子出身不凡,不少名門貴族也想要來結交一下,小安子都給擋住了。


    厲時琛不斷地散發冷氣,這些蒼蠅煩死了。


    好在此時元祁他們也迴來了,陳旭一路上都在多謝謝景玄出口搭救,這東珠乃皇家之物,意義非凡,他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不是缺這點銀子的。


    元祁踱步坐了下來,跟厲時琛說:“小十四,你這也太猛了,世子都不放在眼裏,小心他給你穿小鞋。”


    陳旭也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說道:“就是,我們本來這次打贏了世子,他已經十分不高興了,東珠也沒賣給他,希望後續也不要惹出什麽麻煩。”


    謝景玄笑道:“那應該是不可能,你最近沒事別出來了。”


    元祁:“老謝說得對,目前謝大人是聖上麵前大紅人,世子定是不會去找他的麻煩,可憐我們陳旭要被盯上咯。”


    說到這裏,元祁拍拍厲時琛的肩膀,說道:“你也是,剛才對他無理,他肯定記住你了。”


    厲時琛嗤笑,“放馬過來就是。”


    謝景玄聽到此話笑了笑,看著換了便服的厲時琛,心裏的答案越發明了了。


    這位爺,發冠上的珊瑚珠,可不比這東珠差,腰上的玉佩和手上的玉扳指怕也是價值連城,會把小廝叫做小安子的,更是少見了。


    原本他也隻是聽他爹說,聖上這幾日喜歡微服出宮,讓他若是碰見什麽貴人千萬別去叨擾,更不能透露風聲,免得壞了聖上的興致。


    謝景玄的目光在厲時琛這裏停留了幾次,厲時琛上場殺敵這麽多年,怎會沒發現,隻是懶得理罷了,他現在還有興致,這謝家小兒既然沒擾他興致便不與他計較。


    陳旭選的吃酒的地方也不是什麽花樓,是一處叫香滿樓的酒樓,也許是因為上京趕考的學子眾多,茶樓也有不少考生在侃侃而談。


    香滿樓的老板是個會做生意的,每逢科舉考試,菜價、酒水、住宿都是七折出售。


    陳旭倒不是因為便宜才選這裏,而是香滿樓做的菜式很好,味道不錯,他和元祁也經常來這裏吃酒。


    陳旭選的是樓上的包間,可以看到一樓大廳,酒樓市場會請來說書先生來講故事。


    今日講的便是某位將軍打仗的故事,是為武將。而在場的多數是文科學子,對於武將故事並不感冒,甚至有考生對此嗤之以鼻。


    喝得醉醺醺的考生,醉了酒,膽子也變大了些,便和旁邊的學子說起了武將稱帝的曆史,還頗有不服,“莽夫稱帝,隻會攻城掠池,百姓苦不堪言。”


    又說起文官如今地位如何,武將如何。


    有意見相合的考生也發表了自己觀點,言辭裏貶低武將地位的意思很明確,有理智一點的考生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別再說了。


    厲時琛聽著很不高興,眼神冰冷,他也是武將稱帝,怎麽了?


    元祁臉色不好看地大聲說了句:“如今的盛世太平是靠文官打下來的嗎?是靠武將打下來的江山,爾等今日能坐在這茶樓吃酒亦不過是前線武將在替我等負重前行!”


    謝景玄拍掌,同樣大聲地說了句:“說得好,太平盛世是武將們一手一腳,用命打下來的江山,做人不能忘本,別讓將士們寒了心。”


    元祁和謝景玄一番話,讓在座不少人醍醐灌頂,是啊,沒有前方負重前行的將士們,何來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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