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冷傑臉上掛著微笑走進辦公室,但心情卻已不複以往。


    不僅是因為她昨晚守在病床旁邊,根本就沒有迴家睡覺的緣故,更因為自己滿腦子盤旋著鬆崗徹的身影,趕也趕不走,令她相當痛苦。


    好幾次,她想去精神科看看有沒有值班醫生,檢查一下自己是不是得了神經病?不然她為什麽會喜歡gay?


    該怎麽辦?她雙手枕在腦後,背癱靠著椅背,雙腳抬到垃圾堆的桌上,看到肮髒的高跟鞋,還有牛仔褲拉鏈處的汙漬,雖然路人都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但她毫不在意,她習慣任何輕蔑的眼神。


    不過,她卻突然放下腳,用屁股把椅子滑進桌下,深怕讓鬆崗徹看到。


    陸陸續續走進辦公室的同事,向她道聲早,她都置之不理,因為她現在心情惡劣到極點,誰敢招惹她,她就給誰看白眼球。


    正當她拿起垃圾堆中的杯子,看見裏麵剩下昨天沒喝完的隔夜茶,才剛喝了一口,肩頭被人從後麵猛地拍了一下,差點嗆死她;她迴過頭惡狠狠地看是哪個凸肚短命的想害死她,隻見夏美芳笑吟吟地說:"昨天,有人看到你坐進總經理的車裏。"


    "是哪個多嘴的人看到的?"冷傑目露殺氣地逼問。


    夏美芳麵有難色地咬唇。"我不能出賣他。"


    "那你就不必多問。"冷傑冷哼了一聲。


    "冷傑,你早上吃炸藥是不是?"夏美芳畏懼地看著她。


    "吃空氣。"冷傑的肚裏像藏了百隻青蛙的合唱團,突然一起唱歌。


    "我這兒還有一份三明治,給你吃。"夏美芳把手中的三明治恭敬地奉上。


    "謝了。"看在三明治的分上,冷傑的態度一百八十度的改變。"你別介意,我空肚子時比較容易發脾氣。"


    "嚇死我了!"夏美芳改成關心的口吻。"你心情不好是不是跟小偉有關?"


    冷傑避重就輕地說:"都是我媽沒問清楚,醫藥費還欠一萬塊。"


    "我有,我借你。"夏美芳突然變成了活菩薩。


    "你昨天不是說你手頭緊……"冷傑百思不解地看著她。


    "昨晚是標會日,我心想手上沒錢也不好,所以就把會標下來了。"


    冷傑的心一窒,昨天她把美芳當見死不救的混蛋,原來是自己心眼太小,她想跟她說聲對不起,但這三個字卻梗在喉嚨裏,結果脫口而出的竟是醜話。"我先說,錢借給我,是不會生利息子的。"


    "我們是好朋友,用不著算那麽精。"


    "很好,沒白交你這個朋友。"冷傑十分滿意。


    "今天晚上你有沒有空?"夏美芳重提一起吃晚飯的事。


    "我要去醫院。"冷傑想到鬆崗徹也要去,不自覺地臉紅了起來。


    "你臉怎麽這麽紅?"夏美芳的警覺性像貓一樣靈敏。


    "吃太快了。"冷傑掩飾不安地拿起隔夜茶輕啜。


    夏美芳伸了伸腰。"該開始工作了。"


    冷傑發現她腰際上的大號遊泳圈似乎變小了。"你最近好像瘦了一點!"


    她充滿驕傲和嬌羞地說:"我現在跳韻律舞減肥。"


    "難不成你……正在談戀愛!"冷傑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夏美芳喜不自勝地點了點頭。"你總算看出來了!"


    冷傑迫不及待地說:"什麽時候帶來讓我瞧瞧?"


    "他很害羞,連我家人都不肯見。"夏美芳有口難言似地搖頭。


    冷傑自覺不該追問下去,反正母恐龍的對象一定是公恐龍,美芳的男朋友少說有一百公斤的噸位;而且想看恐龍,去租侏羅紀公園的錄影帶不就能看到了,隻不過直到現在還沒有同事樂捐錄影機給她。


    再說,她自己也有一大堆煩惱,根本無暇管別人的煩惱,她把吃完三明治的塑膠袋,捏了一捏,往垃圾桶投去。


    她的運動細胞極爛,投了一個籃外空心,她還沒來得及起身,夏美芳就先一步幫她把塑膠袋扔進垃圾桶內。


    這時,屠經理拿著馬克杯走過來。"夏美芳,去泡杯咖啡給我。"


    冷傑打抱不平地說:"你自己不會去!?美芳又不是菲傭。"


    "又不是叫你,你鬼叫什麽!"屠經理冷眼瞪她。


    "你敢叫我,我就請你吃蟑螂腳。"冷傑不甘示弱。


    夏美芳接過馬克杯。"舉手之勞而已,要不要也泡一杯給你?"


    冷傑有點氣美芳拆她的台,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她隱約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屠經理跟美芳之間好像怪怪的……但她很快地否決了這種想法,眾所周知,屠經理有老婆,美芳應該不會笨到自食惡果。


    "我喝咖啡會頭痛。"冷傑有點心煩地搖了搖手。


    "那我幫你泡茶,喝隔夜茶會傷胃。"夏美芳拿著她的茶杯走開。


    "你要是有美芳一半乖巧,就不會沒人追。"屠經理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句話像枝毒箭射進冷傑的心中。"是哪個爛嘴巴的告訴你我沒男朋友的?"


    "我的眼睛和大腦。像你這種亂七八糟的女人,真該拖出去槍斃。"


    鬆崗徹剛好走進辦公室,就被屠經理大吼大叫的聲音吸引過來。要不是剛接管公司,還需要借重屠經理的長才,他巴不得立刻叫他滾蛋。"屠經理,你怎麽可以對下屬說這種話!?"


    "是開玩笑,我和冷傑向來如此。"


    "是嗎?"鬆崗徹和屠經理同時看著冷傑。


    無視屠經理求饒的眼神,冷傑毫不客氣地說:"當然不是。"


    "冷傑你……"屠經理緊咬著牙,鼻孔朝天,鼻毛氣得跳出來。


    "說實話才不會被天打雷劈。"冷傑眨著無辜的大眼睛。


    "屠經理,我希望以後不會再聽到類似的毒話。"鬆崗徹語帶警告。


    屠經理嚇得滿頭大汗。"是,總經理,不會有下次。"


    "冷傑,屠經理若再犯,你盡管告訴我。"鬆崗徹一味地偏袒。


    "遵命,總經理大人。"冷傑雙手合拱地領命。


    鬆崗徹從西裝褲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和一張便條紙。"這是業主家的鑰匙和地址,你下午抽個空,過去看看。"


    來到李如芝的新家,冷傑還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不過如果是走錯,她就不可能打得開門,所以她懷疑自己來到天堂。


    白色毛海地毯,白色皮沙發,白色液晶體大電視,白色桌子和矮櫃,白色煙灰缸,白色紗廉,白色古董電話,天花板上還有朵朵白雲。


    若不是白色牆壁上掛了一幅黑白的沙龍照,是李如芝美麗的臉部特寫,她真的會以為自己來到天堂。


    四處看看,她發現李如芝十分酷愛白色。不過,她記得沒錯的話,李如芝要求色調必須是白色以外的顏色,而且要配合法式家具;這麽一來,這裏的家具不就全部不要了?真可惜,有錢人就是這麽浪費。


    更可惜的是,她很想要這些完好如新的家具,卻找不到地方放。


    冷傑一邊參觀,一邊用素描簿記下原來的設計。其實這裏設計得非常棒,讓人有置身天堂的感覺,前一個設計師若是知道自己的設計被淘汰,半夜肯定會咬著枕頭哭;她沒把握能設計得比現在好看,但她會盡力而為。


    來到最後一個房間,是間客房,雖然跟其他地方差不多,也是以白色為主,但床單床罩都是深藍色,像大海,讓人忍不住想投入大海的懷抱……


    砰地一聲,冷傑撲到床上,隻躺了半秒鍾就進入夢鄉。


    "睡美人,該起床了。"一聲叫喚彷佛從遠方傳來。


    "人家還要睡。"冷傑如夢囈般低語,睡姿呈現難看的大字型。


    "天黑了。"鬆崗徹站在床尾拉她的腳。


    冷傑嚇醒,正襟危坐地看著麵前正鬆開領帶的鬆崗徹。"總經理大人!"


    "你也太不像話了!"鬆崗徹打開白色衣櫃,把領帶掛在架子上。


    "你是怎麽進來的?"冷傑張開大嘴,毫不淑女地打嗬欠。


    看著她沒氣質的動作,鬆崗徹心湖起了一陣漣漪。對生活在上流社會的他而言,一直以來,所接觸的都是嬌生慣養的名嬡,四周充滿了造作的味道,她的率真反而讓他感到新鮮。"用鑰匙打開門,走進來的。"


    冷傑點了點頭,心裏暗罵自己笨,他是如芝的男朋友,擁有鑰匙不足為奇;但一想到他們同居,她的心立刻像被人打了一拳。"現在幾點了?"


    "七點。"鬆崗徹把名牌襯衫拉到西裝褲外,然後一一解開扣子。


    "你在幹什麽?"冷傑看傻了眼,大眼睛睜得圓圓的,眼珠彷佛快掉了出來。


    褪去櫬衫,鬆崗徹把皮帶從西裝褲上一抽。"換輕便的衣服。"


    "在我麵前?"她的兩頰像楓葉被秋風一點一滴地染紅。


    "你有九個哥哥,男人的身體應該早就看習慣了。"


    "拜托,你又不是我哥哥,而且長大之後他們也不會在我麵前脫褲子。"


    "你把眼睛閉起來,不要看不就行了。"咻的一聲,是拉鏈拉下去的聲音。


    冷傑十分用力地閉上眼,深怕自己會偷看。"這間是你的房間!?"


    "暫時的,找到適合我的房子就搬。"鬆崗徹直言不諱。


    "那如芝不是會傷心?"冷傑恨自己有高興的感覺。


    "他巴不得拿掃把把我掃出去。"他把褪下的衣服整齊地掛好。


    "你們不是感情很好嗎?"冷傑心中高興的感覺擴及臉上。


    "他嫌我妨礙他。"鬆崗徹已經換上休閑服了。


    "好了沒?"冷傑有些不耐煩。


    "還沒有……"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你想幹什麽?"她發現他的聲音逼近,猛地張開大眼。


    "吻吻看台灣處女的感覺。"鬆崗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低了頭。


    這怎麽可能?他不是男同誌嗎?冷傑驚訝地張大嘴,接著,腦袋一片空白。


    四片唇輕輕交纏,很溫柔,淡淡的觸感,讓冷傑感到眼眶一陣濕熱,她很快地合上眼,任由他的舌尖挑逗吸吮。他的手繞到她背脊上,將她的胸部緊緊抵著他的胸膛,這是夢吧!?但她清楚地知道──不是。


    在她背後的手,不知什麽時候鑽進花格子襯衫裏,他的手心比她想像得柔軟,可想而知,他從沒吃過苦;隨著撫摸,她的身體強烈地想要他,可是她的理智卻告訴她,這是不對的。


    她抓住僅剩的一絲理智,用盡全力推開毫無防備的他。


    "惡心!"冷傑用袖子狠狠地抹了抹唇,表示十分厭惡。


    "你剛才明明是很陶醉的樣子。"鬆崗徹不以為然地嘲笑道。


    "你亂講!我才沒有!"冷傑手一伸,拿起羽毛枕頭朝他攻擊。


    鬆崗徹輕而易舉地奪走枕頭。"沒想到你嘴裏的味道還頂乾淨的。"


    "誰像你有口臭!"吃口香糖的好處,就是在這種時刻發揮作用。


    "你亂講!我才沒有!"他故意學她的口氣撒嬌。


    "你真不是普通的惡心,居然學女人說話的調調。"


    "跟如芝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覺染上惡習。"


    "我要去醫院了。"她想下床,但被他強硬的身體突如其來地壓住。


    "不急,我還沒玩夠。"鬆崗徹眼裏明顯地可以看見兩團火簇。


    冷傑急聲大叫。"你別鬧了,我媽在醫院等我去換班。"


    "我已經去過醫院,而且我還請了看護照顧小偉,要伯母早點迴家休息。"


    冷傑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才對,他對她和她的家人太好了,她應該報答他,就算以身相許也不為過;但如果她真的把第一次給一個男同誌,那會帶給她什麽?即使僥幸沒得愛滋病j可是她永遠也甭想得到他……


    隻不過一個吻,她的身心就已經快把持不住,她怎麽能跟他嘿咻!?


    雖然激情不斷地在她體內竄升,但她提醒自己,再下去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一股涼風輕拂過她的胸,冷傑嚇一跳,花格子襯衫的扣子什麽時候解開的?還有肉色便宜胸罩什麽時候被被除去的?更糟的是,他的雙手什麽時候握住她的胸部?她又羞又驚地大叫。"住手!快住手!"


    "來不及了!"鬆崗徹控製不住,也不想控製。


    冷傑十指嵌進他的肩頭,仍推不動他。"我要告你強暴。"


    "是你主動躺在我床上,引誘我犯罪。"鬆崗徹玩得不亦樂乎。


    "不要……"她嘴巴說不要,但背脊卻挺高,令雙峰高聳偉大起來。


    "阿徹,你在房裏嗎?"李如芝看到玄關處的意大利皮鞋,對著屋內大喊。


    "在,不過你別進來打擾我。"鬆崗徹正在興頭上,以命令的語氣迴答。


    看到染塵的高跟鞋,李如芝嘴角勾起一抹賊笑。"冷傑也在嗎?"


    "如芝!你快進來救我!"既然紙包不住火,冷傑就認了。


    "我該聽誰的才好?"李如芝來到門外,耳朵貼著門板偷聽。


    "當然是我!"鬆崗徹和冷傑異口同聲地大喊。


    李如芝倏地推開門。"身為女人,自然是要幫女人。"


    "你明明就是男兒身!"鬆崗徹坐直身子,懊惱自己沒鎖門。


    "我是來遲了?還是來早了?"李如芝看他穿著衣服,以為錯過了好戲。


    "你最好現在滾出去。"鬆崗徹的男性象徵挺得幾乎快戳破運動褲。


    李如芝曖昧地眨了眨眼。"我去做飯,你們可要快一點。"


    "我該告辭了。"整理好衣服的冷傑隨即衝到李如芝旁邊。


    李如芝挽著她的手,從冷傑的態度,他看出她並不想跟阿徹嘿咻,他感到有些驚訝;他跟阿徹是從幼稚園到現在的好朋友,阿徹一直深受女孩子的喜歡,他真不敢信阿徹也會有踢到鐵板的一天,他對冷傑拒絕的理由,產生莫大的興趣。


    "不準走,我昨天買了好多菜,你要留下來幫我吃光光。"


    "那我怎麽辦?"鬆崗徹飽受脹大的折磨。


    "還不快去洗冷水澡!"李如芝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


    冷傑被李如芝拉進廚房,他的手勁大得足以力拔山河,不愧是男兒身。


    看著他圍上有花邊的圍裙,不論是洗菜還是炒菜,動作雖然乾淨俐落,但仍能保持優雅的女性氣質,拿鍋鏟時小指還會微翹;跟他比起來,連打蛋都會把蛋殼打進碗裏的冷傑反而更像男人。


    都怪老爸,書讀的少,才會把她的名字取得這麽男性化!


    原以為他拉她來廚房,會不高興地問起剛才的事,但他卻一邊哼著歌,一邊炒菜,一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的模樣。


    他越是輕鬆,冷傑就越內疚,眼裏不由得浮出淚水。這時,正在切洋蔥的李如芝剛好看到,心想她反正隻會越幫越忙,於是乾脆讓她去客廳等算了。"你還是去看電視好了。"


    "如芝,對不起。"冷傑的上半身呈九十度的彎曲,深深一鞠躬。


    "沒關係,隻要把床單送去乾洗就行了。"李如芝將洋蔥切得細如柳葉。


    "你不生氣!"冷傑抬起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炒洋蔥。


    "早就習以為常了。"李如芝用木勺翻動洋蔥。


    "他曾經帶女人迴來……"冷傑嚇一跳,鬆崗徹竟然是雙性戀!?


    "我也會帶男人迴來嘿咻。"李如芝把鍋蓋蓋上,拿水果刀削馬鈴薯。


    "他不生氣!?"情人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看來完全不適用於他們。


    "我們雖然同居,但井水不犯河水。"馬鈴薯皮削得又薄又沒斷。


    冷傑下結論地說:"你們兩個好奇怪!"


    "你也是。"李如芝把削好的馬鈴薯切成大小一樣的塊狀。


    剛才是意外,如果是在頭腦清楚的情況下,冷傑絕不會跟雙性戀者上床。但剛才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吻,她就差點理智全失,她知道,就算她能把持住身體,卻越來越難控製自己不愛上他。


    她違心地強調。"我很正常,除了亂七八糟之外。"


    "對了,你打算怎麽布置我的家?"李如芝轉移話題。


    冷傑百思不解地問:"現在的布置就很棒,為什麽要改變?"


    李如芝一臉陶醉。"因為我新交了一個法國男友。"


    "那鬆崗徹怎麽辦?"難過啃蝕冷傑的心。


    李如芝喜新厭舊地說:"房子裝潢好,他就得滾出去。"


    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這是人之常情,冷傑卻很不以為然。但要不要挽迴李如芝的心,是鬆崗徹的事,她裝出事不關己的樣子,語調平穩地說:"也對,他留下來會觸景傷情,還是叫他滾出去好。"


    "我有一個想不通的疑問,你為什麽不跟他嘿咻?"


    "我要等到洞房花燭夜才嘿咻。"冷傑努力保持目光堅定。


    李如芝唯恐天下不亂地慫恿道:"他的技術超棒,值得你破例一試。"


    冷傑挑高眉蜂,不屑地說:"沒興趣。"


    "說謊的人會變小木偶。"衝完冷水的鬆崗徹適時出現。


    "你高估了自己。"在他緊迫盯人的直視下,冷傑感到胃部一陣翻攪。


    "這句話,等於是向我下挑戰書。"一抹挑□的冷笑爬上鬆崗徹的唇角。


    李如芝把爐火關小,因為他聞到一股濃濃的火藥味,深怕天雷勾動地火,把廚房炸成碎片。他看看阿徹,又看看冷傑,有個有趣的發現;阿徹的姿態很輕鬆,冷傑卻顯得神經緊繃,光比氣勢冷傑就輸阿徹一大截。


    而且,冷傑越是拒阿徹於千裏之外,阿徹就越想接近冷傑。


    看不出冷傑頂聰明的,居然會使用欲擒故縱的手段,把阿徹耍得團團轉。


    像這個時候,就該有好管閑事的媒人出來,湊合他們兩個,這個偉大的使命,李如芝自然當仁不讓。他打破沉寂地問:"你們兩個要開戰嗎?"


    "沒錯。"兩個人再一次很有默契地異口同聲。


    "我們來打賭嘿咻,賭注是一人一萬塊,以一個月為限,如何?"李如芝看他們都意氣用事地點頭,為了公平起見,提出附帶條件。"此外,有兩個規則,一不能霸王硬上弓,二不能以開除做要脅,如果你們都沒異議,就這麽定。"


    冷傑先聲奪人地說:"我賭我贏。"


    "當然是我贏定了。"鬆崗徹自信滿滿。


    "我也賭阿徹贏。"旁觀者清,李如芝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太好了,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賺到兩萬塊。"冷傑打腫臉硬充胖子。


    其實,她已經看出自己中了圈套,她原本以為會懊惱不已,沒想到竟完全沒有任何不悅的心情,反而是暗爽在心中……


    老天爺!吃晚飯時聽高亢的法國歌劇,冷傑的耳膜幾乎快被震破了。


    這還是小事,李如芝要她和鬆崗徹先開動,他去補個妝;他們兩個大眼相瞪,基於禮貌,當然要等主人來才能動筷。


    等到菜都涼了,李如芝才穿著蓬蓬裙,頭上戴著金色毛毛蟲似的假發,臉上貼了一顆美人痣,手上拿著絲製的扇子,彷佛在演法國宮廷電影般出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法國人不用筷子吃米飯。


    李如芝不愧是公關高手,讓這場晚宴在笑聲不斷的氣氛下結束。


    飯後,冷傑主動要求洗碗,她不知道這是身為在場唯一女性的天職,還是有意表現賢慧給鬆崗徹看,總之,她洗碗就像洗澡,隻洗盤麵和碗裏,也不擦乾,就交差了事,而且,就連擦桌的抹布掉到地上也不管。


    她表現了女人的天職,換鬆崗徹表現男人的義務,送她迴家。


    但,車子卻在途中改變方向,停在一間玻璃門雕著櫻花圖樣的高級服飾店前。


    鬆崗徹拔出車鑰匙,語帶輕鬆,表情卻十分嚴肅地說:"下星期六,有一場事關公司業務的晚宴,你需要一套好一點的衣服去參加。"


    "我不行,我沒見過大場麵,會丟公司的臉。"冷傑慌亂地直搖手。


    他不容拒絕地命令。"你隻要站在我旁邊,麵帶微笑就行了。"


    "為什麽要派我去?公司裏比我強的設計師多的是。"


    "那是場要帶女伴參加的晚宴,難不成你要我帶夏美芳去?"


    這倒是,除了在育達讀夜校的總機之外,公司就隻有她和美芳是女人,男同事們都說,美芳有一半的恐龍血統,她則有一半的男性血統;為了兩萬塊的賭金,冷傑必須忍痛和他保持距離。"你可以找如芝陪你。"


    "他那晚有約會。"鬆崗徹睜眼說瞎話。


    看他一副沒她會死的模樣,冷傑有點心動,而且晚宴少不了什麽魚子醬之類的美食,但是,她怕到時候她會露出餓死鬼投胎的原形,貽笑大方。"你應該認識不少帶得出場的美女……"


    鬆崗徹軟硬兼施地說:"這是公事,我會算你加班費的。"


    "我先說,如果我出糗,你不能罵我。"冷傑先安排好下台階。


    "我什麽時候罵過你了?你別罵我就阿彌陀佛了。"鬆崗徹率先下車。


    "還有,買衣服的錢要算公費。"冷傑斤斤計較的補充。


    這個女人不但名字男性化,神經男性化,作風男性化,性格男性化,就連亂七八糟的程度都比男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她的長相卻非常女性化,而且還有女性化的小心眼、愛吃醋、愛胡思亂想,反而讓他深深著迷。


    "下車吧!"鬆崗徹拉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一進到服飾店,冷傑卻對裝潢產生興趣。"這家店設計得真好!"


    鬆崗徹對她的觀察力投以激賞的眼神。"我果然沒看走眼。"


    "什麽意思?"她一臉狐疑。


    "一般的女人走進店裏,都會先被漂亮的衣服吸引住目光。"


    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她不正常嗎?冷傑本來想頂嘴的,可是有其他客人在,而且她們的目光還盯著她牛仔褲上的汙點看,她隻好和顏悅色地說:"實在是這間店的設計太耀眼了,不知道是哪個大師設計的?"


    鬆崗徹聽了,臉上不禁浮出洋洋得意的笑容。"這間店的老板娘是我家的舊識,我在大學三年級時,接受她的邀請,利用暑假來設計的。"


    "吹牛不打草稿!"冷傑脫口而出。


    "你不信可以去問老板娘。"鬆崗徹一個招手,一位穿著和服,雍容華貴的婦人走過來。


    "阿徹,是什麽風把你吹來的?"


    "惠子姊,是思念的風。"鬆崗徹甜嘴甜舌的模樣,令冷傑大開眼界。


    惠子嬌笑地說:"你少來如芝的那一套,害我手臂滿是疙瘩。"


    "惠子姊,她不相信這間店是我設計的。"鬆崗徹指著冷傑。


    惠子打量著冷傑,雖然看到她牛仔褲上的汙點,但她的表情並沒有任何令人不舒服的輕蔑,反而是露出甜美的微笑。


    "阿徹沒騙你,他在大二時參加日本室內設計師比賽,不僅得到金賞獎,還被喻為天才設計師。"


    冷傑不情不願地自貶。"好吧!算我有眼不識泰山。"


    阿徹帶女孩子來她店裏,意圖顯而易見。"有沒有看中的衣服?"


    看著掛在架上一排如花海的華服,美得讓人目眩神迷,冷傑的腳不由自主地移向衣服前,雙手先在自己的襯衫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撥開每一件衣服瞧,觸感真好,柔軟滑細,每一件都讓她愛不釋手,無法作出決定。


    冷傑看到價碼條問:"上麵的價錢是不是以日圓計算?"


    "新台幣。"惠子閱人無數,知道她有如被王子青睞的灰姑娘。


    "啊!每件衣服都要十萬塊以上!"冷傑不敢相信似地咋了咋舌。


    之前,她想錢想得快瘋了,鬆崗徹則建議她搶銀行或做情婦,其實都不對,應該開像這樣的服飾店才對;更可怕的是,除她之外,店裏還有三位女客!看來台灣錢真的是淹腳目,唉……怎麽沒淹到她腳下?。


    "惠子姊你眼光好,挑幾件適合她的和服給她試穿。"鬆崗徹另有主張。


    惠子觀察入微地說:"小姐皮膚白皙,穿水藍和淡粉色的都好看。"


    惠子一個招手,來了一個年輕的女店員,領著冷傑到試衣間;然後惠子挽著鬆崗徹的手臂,到店後鋪著榻榻米的休息室坐下。


    小茶幾的旁邊放了個爐子,惠子一邊沏日式抹茶,一邊問:"你女朋友?"


    鬆崗徹盡量不帶一絲感情地說:"屬下。"


    "少來了,你一定在打歪主意。"惠子露出犀利的目光。


    "我是喜歡她沒錯,但她對我沒那種感覺。"鬆崗徹苦笑道。


    "女人嘛,哪個不喜歡吊男人的胃口!"惠子一臉了解的表情。


    鬆崗徹歎了一口氣。"我被她吊得快得胃病了!"


    "不過,她好像不太愛乾淨。"惠子終於忍俊不禁地笑了。


    "率性是她的特色。"鬆崗徹絲毫不以為意。


    "果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惠子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冷傑穿著淡藍色,裙角點掇風鈴草的和服,亭亭玉立地走了進來;她也知道自己美呆了,臉上有些嬌羞的紅暈,跟剛才邋遏的判若兩人。


    同一個時間,鬆崗徹看傻了眼,而惠子這才明白阿徹眼光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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