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人呢?」文淵在旁邊問道。


    小芸痛苦地搖了搖頭,「直到他走前的最後兩個星期,他才同意我通知他的家人。他說痛苦的事情,他一個人去麵對就行了,不想延長家人的痛苦。」


    小芸關掉了錄音機,取出那匣磁帶,遞給我,「留下吧,既然是為你演奏的。」


    我和文淵幾乎是同時伸出手,將那匣錄音帶一起接了過來。我的傷心,如這大海裏奔騰的浪花,一刻都不肯停息。


    「那麽,他還有什麽心願?」文淵看著小芸手中的紅木匣子,平靜地問道。


    「他想將一部分的骨灰,灑在這南海觀音的道場,海天佛國的清淨之地。」小芸看了看手中的匣子,目光停在那裏,十分地溫柔,「他說這一生,因為性格等原因,與到手的幸福擦肩而過,可能是前世的姻緣,沒有能修成正果。他說他深愛的女人,傷心的時候會到這裏來祈求南海觀音的指點,他們之間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最終卻不能結成眷屬,一定是前世沒有足夠的修行,所以他希望長眠在南海觀世音的道場,為來世與他深愛的人再結姻緣,等上五百年,一千年。」


    說著說著,小芸的眼中,也有晶瑩的淚光在閃爍,「我想被阿勇愛過的女人,一定是很幸福的,隻可惜,有緣無分。阿勇一個人承擔無奈,卻把幸福的機會,讓給了他深愛的人。每當他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時候,他總是喜歡迴顧和她在寒舍初認識的記憶,『她穿著紅衣,任冬日的陽光將她柔軟的秀髮染成金色,她在那裏捧著書,絲毫不顧及周圍的喧囂,隻跟著書裏的文字淺淺地微笑著,很美,很美……』」


    小芸將手中捧著的紅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岸邊的礁石上,手腳利落地脫下鞋襪,捲起褲腳,慢慢地走到水中去,那神情,十分莊重。


    等浪花淹沒了她白皙的腳踝,小芸輕輕地打開紅木匣子。那裏麵,一張潔白的緞子包裹的,是阿勇曾經的身軀。我就這樣看著她,一隻手捧著匣子,一隻手輕輕地從那匣子中捧出少許的骨灰,緩緩地灑向大海,任那海風,將我曾經愛過的人,吹到不知哪裏的天邊。


    我的苦痛,找不到說明,隻覺得眼前一黑,跌倒在文淵的懷裏。


    醒來,已經是在賓館的床上,文淵坐在床邊,眼睛裏充滿了關切和焦急。見我醒來,他一把將我抱住,「哭吧,起碼你還有肩膀可以依靠。」


    我卻搖搖頭,閉上雙眼,沒有淚水。好不容易平復下來,我抬起頭,「不介意我去找小芸問問看嗎?」


    文淵點點頭,「我陪你去。」


    小芸住的地方,離我們並不遠。在我昏迷的時候,體貼的文淵已經找到她的住址。我們一起坐在酒店的庭院裏。


    看著我的傷心,小芸重重地嘆了口氣,「是我不好,我答應過阿勇,不要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我甚至答應過他,即使見到你,也不要告訴你他的去向。他說對你而言,無心的傷害也是一種傷害,或者讓你以為他背叛了當初的承諾,才是最好的結局。」


    「這不是傷害。」我輕輕地搖了搖頭,「隻不過真相來得太突然,太殘忍,一時間難以接受。」


    「我做了阿勇的妻子,在他去世前的一個月。」小芸很平靜,「我們之間沒有愛情,也談不上什麽幸福。阿勇這麽做,無非是為了給我一個名分,好合理地繼承他的部分財產,為我將在歐洲的學業,奠定些經濟基礎罷了。」


    終章


    我沒有作聲,我不欲未必人不為。


    「阿勇臨終前,有一句話拜託我,如果今生今世能夠見到你,一定代他轉達。」


    「如果還是抱歉之類的話就不用說了。」我靜靜地說道,「我和他之間,再也不需要什麽歉意。」


    「他不是要道歉。」芸緩緩地說,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他是想對你說……」


    小芸停了下來,目光掠過我和文淵的臉,又停在我的臉上,充滿了深情,仿佛在迴憶著阿勇彌留的時刻,「我曾那麽接近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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