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一直喜歡坐在寬敞明亮的玻璃窗後麵,看樓下的熙熙攘攘,人間百態。心理學中好像說這是比較陰暗的人性,偷窺欲。」 我不著四六地迴答著。也隻有文淵,有如此的耐心麵對我時而的認真,時而的頑皮的率性,若換作是阿勇,早已用沉默來做無聲的抗議了。


    「不要以為看了兩本弗洛伊德就知道什麽是心理學,你連入門的資格都不夠。人性的陰暗麵?偷窺欲?就你這貪玩的脾性,頂多是個無知孩子任性的遊戲罷了。」也隻有我,聽了文淵毫不留情的刻薄後,還可以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虛心接受,堅決不改,這就是我和他之間的師徒情義。我和文淵之間,永遠保持在最適當的距離。畢竟,在我年少的成長中,文淵亦師亦友的忠告和勸導,幫我巧妙地繞過了無數的艱難險阻。對文淵的情感中,更多的是依賴和感激,對於他平日裏在別人麵前藏得巧妙的刻薄和憤世,我早已習以為常,物以類聚,我也是這樣的人,隻有在親近的人麵前,才表露出肆無忌憚的真實。


    友誼間,有一種東西叫包容。


    隻是在文淵麵前真實慣了,竟忘了文淵的雙學士學位中,有一個心理學的本兒。而且去了美國後,除了謀生的那個什麽大眾傳媒的碩士外,他對心理學的求索也沒有放棄過,好像也就是一兩年前,剛剛拿下了心理學的什麽學位。我這般的迷糊,竟然在他麵前班門弄斧。


    「醫生,」我貪玩的天性又躥了上來,伸出右手放在桌子上,裝出病懨懨的樣子不是很難,「那您給號號脈,看看這無知孩子得吃點啥藥才能從玻璃窗前的張揚挪到屋裏的角落去?」


    文淵皺著眉頭,古怪地看著我,搖了搖頭,「說實話,來上海前我真的擔心過你嫁不出去,不過看到阿勇,我放心了。」


    「得了吧,」 我不屑地沖文淵笑笑,誇張地皺起眉頭,「你好像才是老大難問題吧?有一本什麽管理的書上說過了三十而沒有成家的男人,表麵上打著獨身主義的大旗,骨子裏是缺乏責任心和麵對家庭/人生承諾的能力,是一種缺陷。」


    我巧妙地迴避了「心理」二字,得意地盯著文淵的臉,等著看他的反應。


    文淵懶得答理我的針鋒相對,隻將目光移向窗外的細雨,舉起了杯子,緩緩地喝著冰水。我猜想他的思緒,一定又迴到了剛才那個關於我嫁不出去的擔心上麵去了,這麽伶牙俐齒的女人,男人若是敢娶迴家的話,的確需要一番超人的勇氣和毅力。估計這會兒文淵已經開始後悔當初給我的「培訓」已經成為我今天嫁人的障礙了。我才不擔心這個問題呢,好像在歐美,女人綻放的時節是從三十歲才開始,據說到了那個時候的女人,經歷了一些人生,總累積了些睿智,所以才從裏到外綻放出誘人的氣息。我對嫁人的態度始終都是順其自然,不要委屈自己。既然是後半生的攜手,讓自己心裏舒服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的方麵,結了婚的朋友給的建議是「抓大放小」,不無道理。


    透過無聲的春雨,文淵遊離的目光,被街對麵的什麽東西鎖住,「從伊式丹裏出來的那個男的,好像是阿勇。」


    「怎麽可能?阿勇今天在加班。」我笑著,順著文淵的目光看過去。細雨迷濛,看不清文淵所指的那男人的臉,他剛剛撐開了傘,身材跟阿勇倒是有幾分相似,風衣的顏色和款式也很像。沒有舉著傘的左手,正挽著個女人,身材不錯。那男人很體貼地將傘向女人一邊傾斜,自己的右肩一半兒已經露出了傘外。他們慢慢地走向路邊,顯然在等計程車。


    我全身的血液,開始往臉上迅速地聚集。文淵皺著眉頭,擔心地看著我緩緩地從提包中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利索地撥打著一個熟悉的號碼。


    「也許我們看錯了。」 文淵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沒有作答。電話通了,下麵打傘的男人果然鬆開了挽著的女人,從兜裏掏出了手機。那女人識趣地把傘接了過去,體貼地替他撐著。


    「我和文淵在外麵吃飯,離你不遠,你要過來嗎?」我依然是溫情款款的語氣,壓住的,是火山快要噴發的怒火,火山岩漿的溫度迅速蔓延。


    「不了,我剛剛跟客戶吃過飯,正準備打車迴去。」 很沉著的調子,熟悉的不緊不慢。


    就在這時,打傘的女人將傘麵朝上揚了起來,我看清楚了那張充滿幸福的笑臉,菲奧娜。


    「伊式丹到香港廣場,這瀟瀟的春雨中撐著傘慢慢地走過去豈不是更浪漫?打車多煞風景啊?!」我的調子從春天一下子跌迴到寒冬,一字一句又冷又慢,似這早春二月的春雨,絲毫不顧及坐在對麵的文淵擔心的目光和他伸出來摁住我手臂的右手。我的左手,在桌子上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緊得,似乎要捏碎什麽。


    阿勇沉默著,抬起頭到處找我。很快,發現了哈根達斯。就在我們的目光對接的剎那,我想阿勇一定看見了我麵上的冰霜,我們就這樣對視著,誰都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就在這時,我聽見菲奧娜嗲嗲的聲音,暖暖的,「勇,taxi來嘬,係咪一起返嗟?」


    愣在那裏的阿勇緩過神來,對著電話裏的我急急地說道,「我馬上過來。」


    「不必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用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了。」我不等阿勇反應,果斷地掛掉電話,衝著文淵果斷地,「買單,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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