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時怕過別人亂嚼舌頭根子?」我看著貓兒,「說真的,那另一間臥室是留給你的。十二月一號搬家,你好好迴去收拾一下。」


    「真的?」貓兒美麗的大眼睛中,閃出一絲興奮。


    貓兒的家,離市區很遠。每天上班,要倒兩三趟車子。平日裏貓兒和男朋友們約會,總是不辭辛勞地換乘公共運輸,靠著公車和地鐵在這偌大的都市裏穿梭。當初我住在離公司不遠的新村時,周末時貓兒常找我一起去逛街。有一次和她一起坐著公車迴來,疲憊的貓兒竟然靠著窗子打起了盹兒,那樣子,讓人甚是憐愛。貓兒常說上海人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城市大了,每日在交通上花費些時間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隻是我不習慣,總覺得人生六分之一的時間花費在日常的交通穿梭中是件悲哀的事情,但也許是我自己太敏感了,入了鄉,卻不能隨俗


    貓兒交往的男朋友們,大都住在市區。敏感而獨立的貓兒從不要求男朋友護送迴家,除非是人家自己有車,像阿勇這樣的。聽貓兒講和一個曾經愛過的男子快到談婚論嫁的地步,那男子去過貓兒家幾次,感情竟然淡了下來,分手時那個人竟然說貓兒家住得太遠,給人的感覺仿佛是鄉下,雖然也是上海市數一數二的大企業。貓兒傷心,我反倒勸她是好事,我們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卻有自由選擇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放棄與被放棄,和未來幾十年的幸福相比,不過是微瀾一陣,沒有必要為這男人的膚淺落淚。以貓兒的聰明,三兩下的工夫就明白過來了,陽光依然燦爛。


    「我不一定天天過來的,你好靜,又有那麽多的朋友。」貓兒就是這麽善解人意,我也因此和她很投緣。


    「沒關係,房間是你的,鑰匙是你的,什麽時候過來住說一聲好了。記得打電話迴家告訴爸爸媽媽晚上在哪裏就行了,免得家裏人擔心。」本來就打算給貓兒選擇的自由,不必給太多的建議。


    「小馬,」貓兒美麗的大眼睛忽閃著,亮晶晶的,「你真好。阿勇好,你也這麽好,你和阿勇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對,阿勇那麽好,你也這麽好。給你幸福的人就在身邊,為什麽總是說不來電?難道你是在考驗阿勇嗎?」


    我輕輕地搖搖頭,嘆了口氣,「貓兒,有沒有發覺我和阿勇是一模一樣的人。」


    貓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可能正因為是一類人,小心地迴避著彼此的曾經,也就因此斷了電,難。」 我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繞過舉在麵前的雜誌,停在貓兒的臉上,迎著她疑問的目光,「阿勇是很不錯的人,問題在我,我還沒有弄清楚要和什麽樣的人共度一生。我不想傷害他,在破關之前。」


    貓兒愣愣地盯著我,眼睛裏有些東西在閃爍。我知道剛才的話想必是觸動到了她心裏的什麽憂傷,也明白此刻她想說些什麽,隻站起身來,從茶幾下麵拿出麵紙盒,遞了過去,「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合適的男人,在某個時間,某個地方等我;也許真的就是阿勇,要麽是別的什麽人。我堅信,他一定會找到我的。」


    我說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信念,鼓勵的,也是貓兒的信心。貓兒點點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你是不是找愛德華要手提電腦了?」貓兒岔開話題,起身坐到寫字檯上的計算機前,全神貫注地查收她的電子郵件,頭也不抬地隨口問我。


    貓兒是時尚浪尖的人物,永遠有最新的潮流信息,這不,又玩上了網上衝浪,貓兒說網際網路世界裏麵好多好多的信息,趁著她有一兩個搞計算機的朋友,攛掇著我在住處也添了台計算機,奔二,最高的配置。這年頭計算機的更新換代太快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又得升級。管它呢,反正在家裏也能工作的感覺很好,偶爾靈感來了,坐在計算機前麵就開寫,別說,高科技就是好東西。我是懶人一個,平時開著電視也隻是看看新聞而已,計算機?除了當辦公設備擺在家裏外,那個叫數據機的貓基本上是個擺設,用用盒子上的翻蓋相夾功能罷了,大多數時候有書香做伴,不像貓兒這般喜歡上網。


    「你第一天認識我啊?」 我的頭,從那本時尚雜誌抬起來,正在看北京的那個房產大亨的專訪,「我從來不跟愛德華開口要任何東西,除了銀子。」納悶,除了拓展市場所需要的費用,我從來不跟愛德華要任何東西,就連這累贅的手機,還是愛德華硬要我配備的,說找我比較方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銷售主管,經理們都手機來,手機去了,身為他們的上司,怎麽可以來無影去無蹤地難以聯絡?我來上海沒兩天,就手機加身,二十四小時不能關機,被套住了自由。


    「向陽花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採購部正在到處詢價,貨比三家呢。」貓兒把臉轉過來,「怎麽愛德華沒有跟你說過嗎?」


    「向陽花?」我認真地看著貓兒,採購部經理都放風了,看來是真的。努力地迴想愛德華什麽時候提到過手提電腦,好像是那天說起去新加坡和香港的計劃時,他提了一下保持聯絡,要隨時處理銷售部的事務,難道他指的是手提電腦?又被套上新一輪的枷鎖。


    向陽花,是我們給公司裏採購部向經理起的別名。上海的外資企業,大部分採取合資的方式,向陽花來自中方。中方的人員配備很有趣,先是一個姓吳的副總,負責財務,生產什麽的。其實也就是一個擺設,阿範偶爾給她看看報表,全是英文的,她也看不懂;生產部的事情,生產,採購,倉儲什麽的亞太區生產總監艾馬什一手抓,一天去車間的次數比吳總一個月的總和都多,車間裏的生產報表也全是英文的,艾馬什從來不主動給吳總看,吳總要過兩次,什麽都沒看懂,還當著艾馬什的麵指點一二,後來艾馬什再也不給她看任何生產報表。吳總也懶得要,隻好每天坐在公司裏百無聊賴。吳總英文不好,對艾馬什雖然有意見,跟愛德華溝通還得拉個人翻譯,就算是向愛德華抱怨艾馬什的獨斷專行也未必頂用,反倒被愛德華反問她一天去車間幾次,如何了解生產中的問題和工人們的情緒?答不上來。剛來的時候我跟他們一起開過兩次會,說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感覺整個兒一馬列主義老太太,我非黨非團的,剛來那會兒又忙著清理銷售部,就問愛德華能不能不要開馬列主義座談會,愛德華笑笑,中國人也受不了她嗎?我說不是消受她的問題,是時間的問題,沒有時間跟她繞彎子,談工會,福利,外地人在上海就業違反什麽地域限製的話題,我又不是人事部經理?那以後愛德華不時地幫我擋住她,我才可以甩開膀子幹我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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