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秦正藍又進了幾次藥,安老太爺也在東廂房內又守了一夜。


    院外,安逸、安康、安達依舊在那跪著,安逸和安達跪得筆直,安康已經熬不住癱坐在那兒。“大哥,爺爺這是發的哪門子邪火?”


    安逸瞪了他一眼。“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還有臉說話?”


    “安逸!你別太過分!”安康急了,兄弟二人此刻小聲地吵了起來。


    “你說的那是人話嗎?佑之為何會如此你心裏沒點兒數嗎?”


    “關我什麽事?是老爺子說的他虛損嚴重,我就問一句有什麽錯。”


    “壽廟村五日義診,你自己做了什麽,這麽快就忘了嗎?迴來沒人告發你,你就以為自己萬事大吉成功臣了?若不是怕災民鬧事,依秦佑之的性子,你覺得你能安穩到現在?我袒護你,不是因為你是我的親弟弟,而是怕惹了爺爺和父親傷心!”


    安康依舊是不服氣。“我有什麽錯?我沒有治病救人嗎?”


    “若不是你,佑之何須至此?一行四人,隻有你一個消極應付,貽誤時機。”


    “那是他自找的,我又沒逼著他。”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兇,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自古名賢治病,多用生命以濟危急,雖曰賤畜貴人,至於愛命,人畜一也,損彼益己,物情同患,況於人乎。祖宗的訓誡,你可記得一星半點兒?”


    安逸說完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已是滿眼淚水。“我如今包庇你,已是給安家丟盡了臉麵!我愧對祖上,愧對爺爺,愧對父親,更對不起佑之。就是為了偏護你,才釀成今日之禍,你我都知佑之他有病根未愈,若是早些跟爺爺言明,也不至於造成他今日病發而生死難料!”


    安康囁懦道:“誰能料到他這麽禁不得磨練……”


    安逸此刻懶得再搭理他,依舊跪得筆直,安達一句話也不敢說,也是直挺挺地跪著,卻是低下了頭。


    這一夜,秦正藍煩躁不安,驚厥譫妄。直到黎明時分,又發了兩次汗,才逐漸安穩下來。安老太爺,魏善為,魏玉堂三人這一夜折騰的也都是神形俱疲。


    “水、水……”


    跪伏在床邊的魏玉堂一個激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聽,他往前探了探身,把耳朵放到秦正藍的嘴邊,大聲都不敢出。


    過了良久。“水……”。


    魏玉堂直起身子,向安老太爺喊道:“老太爺!小少爺說要喝水!”


    安老太爺也登時睜開了眼睛,呆愣了片刻,細細地給秦正藍把了脈,便又聽見秦正藍哼了一聲:“水、水……”


    老太爺這才吩咐:“玉堂,取溫水,徐徐喝一小點。善為,你交待廚房,熬了粥,盛一碗米湯過來。”


    喂了點水,秦正藍不自覺得吧唧吧唧嘴,魏玉堂有些興奮地問安老太爺:“老太爺,小少爺他,他是不是好了?”


    安老太爺輕輕點了下頭。“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說完安老太爺下地坐到書桌前提筆寫了個方子,走到門口。


    “安逸,你過來!”


    安逸聽到喚聲,踉蹌著起了身,緩了好久才一瘸一拐地走到老太爺麵前規規矩矩行了個禮。“爺爺。”


    安老太爺把方子遞給他。“這些藥小藥房都有,你去叫魏伯開鎖,按方抓藥,即刻熬了送來。”


    “是。”安逸接了方子,往南院走去。


    安老太爺又看了眼在院子裏跪著的安康和安達,二人見安老太爺看過來,趕忙跪直身子,低下了頭。安老太爺瞪了他們一眼,轉身迴屋。


    魏玉堂又忙活起來,給秦正藍喂完了水,又打了溫水給他擦了身子,重新換上一身幹爽的裏衣,將身下的床單也換了新的。坐在床前輕輕地給秦正藍按摩著四肢。


    小藥房內,安逸一刻也不敢耽誤,照方抓藥。“鱉甲三錢,柴胡三分,青蒿一錢半,地骨皮一錢半,丹皮一錢半,生地五錢……”他一邊念叨著一邊稱著藥,此刻他的膝蓋鑽心的疼,背上已經微微地冒出了汗,卻是咬著牙挺著背,直至把所有藥材倒入煎藥壺,接了水,又燃了碳,這才坐到爐前的小凳子上,不住地敲打著雙膝。


    魏善為提了食盒迴到東廂,從裏麵拿出一碗米湯,一碗粥,兩塊火燒,一碟鹹菜。魏玉堂接過米湯,坐到床前,一勺一勺地喂秦正藍,秦正藍雖未睜眼,但好像也是餓了,一小會兒便進了小半碗。


    魏善為端了粥遞到安老太爺跟前。“老太爺,小少爺安穩多了,您也吃點。”


    安老太爺點點頭,就坐在書桌前喝了小半碗粥。“你們爺倆也下去吃點。”


    “好,我送了食盒迴去順便就吃了。”說罷魏善為收拾了食盒喚了魏玉堂一聲:“玉堂,走,下去用些飯吧。”


    魏玉堂一邊給秦正藍擦著嘴角一邊說:“您去吧,我還不餓。”


    魏善為聞言輕歎了口氣,搖著頭走了。


    過了有一個時辰,安逸端著一小碗藥進來了。“爺爺,藥煎好了。”


    安老太爺接過藥碗,嚐了一小口才遞給了魏玉堂。


    安逸又小聲地問道:“爺爺,佑之他,沒事了吧?”


    安老太爺哼了聲:“命算是保住了!”


    安逸“嗯”了一聲便想迴去院裏跪著。


    “帶著你那倆個弟弟,去你爹那兒領家法去,什麽時候覺得夠了什麽時候停。”安老太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雖是懲罰,安逸卻是像得了特赦令一樣。


    “是。我這便去。爺爺,小藥房還溫著一碗藥,桌上也還有抓好的一副藥。”說完安逸行個禮便退了出去,招唿了安康和安達出了老宅。


    喝了藥,秦正藍身上又細細地出了一層汗,半個時辰後,便完全退了燒。又過了一個時辰。秦正藍輕輕地睜開了眼。


    “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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