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藍霎時間愣住了,半晌才喃喃道:“待嫁?師姐她……,要嫁人了?”


    沈先生歎了口氣。“二十了,已經是老姑娘了。照常十五六歲就該結親了,她爹娘沒得早,是我把她耽擱了。”


    “師姐……師姐同意了?”秦正藍竟有些結巴。


    沈先生眉頭微皺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如今早日給清揚覓得良人,我對她父母也算有個交待。若是他日我撒手人寰,她也不至於沒個去處。”


    秦正藍一時有些語塞。


    沈先生接著道:“正藍,你稍坐,馬上下課了。”


    “哦好,好,先生您先去。”秦正藍下意識的迴了句。


    沈先生起身到了前院,隻聽得喧鬧了好一陣子,便是學生們收拾案幾起身放學道辭的聲音。


    秦正藍呆愣了好一陣,才端起茶盞輕囁著。


    “正藍!”


    聽到聲音秦正藍嚇了一跳,轉頭才看到是沈清揚迴來了。


    “嗬嗬,想什麽呢!”


    “沒,沒什麽。”秦正藍不由得仔細看了看沈清揚,臉頰微紅,雙眼顧盼流波,成熟中帶著一絲稚嫩,笑顏中藏著一點狡黠。他在心中唏噓輕歎:“能與師姐結親的,定然是這世間極好的男子了吧,也許她此時是期盼又幸福的吧。”想到此處,秦正藍稍稍釋然。


    “師姐,剛才先生說給你許了人家。”秦正藍擠出一絲微笑。


    沈清揚一愣,臉色變了變,似是有些不知所措,緊接著又恢複了笑容。“是。”


    “定下日子沒有?”秦正藍的手無意地揉捏著衣襟。


    “還沒選日子,媒人說要等他家的安排,估摸著需要不少時日吧。”


    “那一定是個極好極好的男子吧,要不然配不上我師姐。”秦正藍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


    “聽說是南城門外一戶小買賣人家,隻三口之家,父子倆在集市支個攤子賣些個炒花生,栗子,母親操持家務,生活倒也過得去。”


    “不是讀書人?”


    “說是略識得幾個字。”


    “你可喜歡?”


    “沒見過,說不上喜不喜歡的。”


    秦正藍猶豫道:“師姐不是說過要找一個能與你對句成詩,琴瑟和鳴的夫君嗎?”


    沈清揚搖了搖頭。“這兩年爺爺為了我的婚事操心勞神,不得安生,我也不想再讓他費心了。”


    沈清揚抬頭望著秦正藍,又略帶安撫的語氣說道:“正藍將來定能覓得一個與你琴瑟和鳴的女子,給你帶來幸福。”


    秦正藍眼角微紅。“師姐,我希望你能幸福。”


    沈清揚一笑。“放心。”


    二人一時間沉默了下來,秦正藍又有些恍惚,也許這個消息於他來講有些突然,讓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去適應。


    “喲,我還給你燒著排骨呢!竟忘了!”沈清揚突然間站了起來,邊跑向廚房邊對秦正藍道:“你先喝茶,我去看看火。”


    秦正藍看著她跑遠,默默迴道:“好。”


    餐桌上,一盤紅燒排骨,糖色炒得鮮亮,一看就是沈清揚的手藝;一條清蒸魚,魚身上撒著切的細細的蔥絲兒;還有一盤小青菜,一份丸子湯。


    沈清揚給秦正藍舀了一碗湯,又夾了兩塊排骨,“快吃呀,你最喜歡的紅燒排骨。”


    “嗯,早就饞師姐做的排骨了,你也吃。”說罷秦正藍也給沈清揚夾了一塊排骨。


    沈清揚咬了一口,嗤笑一聲。“果然是火候久了,下次來再給你燒好的。”


    秦正藍也跟著笑了,不過這頓飯吃得有些懨懨然,嘴裏讚著好吃,卻味同嚼蠟,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裏添著飯。


    飯後,沈清揚給二人重新沏了茶,忙著把碗筷拾到廚房。


    “先生,學堂上,身體還吃得消嗎?”秦正藍依著慣例詢問著沈先生的身體狀況。


    “尚好。”沈先生笑了笑。


    “先生也要量力而行,別傷了身體。”秦正藍卻是瞧著沈先生眉眼之間略顯疲態。


    “是老嘍,心有餘力不足了。”沈先生端起茶杯吹了吹,似是掩蓋著落寞的心情。


    秦正藍則是安慰道:“先生開辦學堂幾十年,已經是極大的功德了,定能長命百歲。”


    說著他把早間裝銀子的荷包放到沈先生麵前。“上次來看到又新收了幾個學生,見穿著也是貧苦人家的孩子,想必又是先生資助了才能來讀書的。”


    沈先生推辭著。“你每次拿來的銀兩足夠用了,這才沒幾日呢,怎麽又裝來這麽多銀子?”


    秦正藍又推了迴去。“府裏給我的月錢花不完,跟著先生資助一些筆墨,也多沾些功德!”


    “正藍,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給自個兒存著些,將來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那是自然,先生放心,存著呢。”


    “現下這學堂,也多虧了你費心扶持著,唉!。”沈先生不知是在歎自己心力不足,還是給秦正藍添了麻煩。


    秦正藍則道:“記得先生曾教導我說‘愛出者愛返,福往者福來。’我也是為自己積點福德嘛。”


    又喝了會兒茶,秦正藍便起身告辭。


    沈先生與沈清揚送至門口,秦正藍迴身行禮告辭,又對沈清揚道:“師姐,賀禮我下次來再給你。”


    沈清揚微微頷首,二人目送秦正藍離去。


    沈清揚扶著沈先生迴了房。“爺爺,先迴屋睡會兒吧,一會兒又該上課了。”


    待到沈清揚也迴了房間。


    沈先生拿出一本賬冊,封麵寫著“秦正藍”三個字,裏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隻見他翻到末頁,沾筆寫道:“五月二十三日,白銀十六兩。”寫完,又往前一頁一頁細細的翻看了一遍,許久才合上。


    另一間屋子,沈清揚靠在床上,手握著一本書,眼睛卻愣愣出著神,半晌也沒翻一頁,此時她心緒複雜,腦中一遍遍迴響著秦正藍的聲音。


    “師姐,先生說給你許了人家。”


    “那一定是個極好極好的男子吧,要不然配不上我師姐。”


    “你可喜歡?”


    “師姐不是說過要找一個能與你對句成詩,琴瑟和鳴的夫君嗎?”


    “師姐,我希望你能幸福。”


    “師姐。”


    ……


    “你可喜歡?你能幸福嗎?”沈清揚輕聲問著自己。


    良久,沈清揚長長舒了一口氣,把書又翻了一頁,輕輕讀道:“新柳拂堤飛花撒,漾漾生波逐水流。一入江河跡難再,也無根來也無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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