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澤,第十日。


    山中突然出了強大的氣息,整個雲澤山莊人心惶惶。


    裴顏和大將軍公孫禮態度明確,執意要進入雲夢澤,身後是七珠親王李元溪和他的隨行親衛,與雲澤山莊形成了對峙的場麵,三位莊主親自守在入口,不肯讓步。


    雲澤山莊已經言明,不會終止棋劍書大會。


    公孫禮身穿重甲,臉色十分凝重,沉聲道:“我再說最後一遍,我是進去接我的女兒,對雲夢澤和其他人不感興趣,你們最好給我讓開,否則,別怪我不懂禮數。”


    “雲澤山莊有言在先,除了參賽者和山莊的護衛隊,其他人等不得進入雲夢澤,離比賽結束還有五天時間,還請公孫將軍稍安勿躁!”


    老莊主作為雲澤山莊的定海神針,隻要他在,就沒有人敢躍雷池半不,“他們身上都帶著我親手寫下的雷光符,要真的遇到危險,山莊的護衛隊自然會有辦法處理。”


    “處理,怎麽處理,那少說也是五境的大妖!”


    他們守在雲夢澤外圍,本來風平浪靜,可沒想到突然傳出了可怕的氣息,實在讓人很難再坐的住了!


    若是普通修士或者妖獸,根本不可能將氣息傳到雲夢澤外圍!


    公孫禮是個武人,更是個急躁性子,“現在都這個時候了,你們還在自欺欺人,再不終止比賽,別說是山莊的護衛隊,就算是你們親自出手,也未必能夠取勝,這幫年輕人非富即貴,要是都死在裏麵,我看你們誰擔當的起?”


    若不是親王站在身後,公孫禮早就硬闖了。


    曹淵源身後懸浮著飛劍青鸞,淡然道:“他們在進入雲夢澤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棋劍書大會曆來如此,他們不是在遊山玩水,而是在曆練,如果遇到點困難就退縮,又何必去雲夢澤?”


    “哎,你......你們雲澤山莊怎麽......?”


    公孫禮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別人是去幹什麽他不知道,但自己的傻閨女肯定就是遊上玩水去了,“命都要沒了,還曆練個屁,他們那些小兔崽子,知道個屁的利害關係,你們要繼續比賽也行,讓我進去把閨女接出來,剩下的隨你們折騰。”


    曹淵源爭鋒相對,“棋劍書大會的規矩,不用再說第二遍了吧!”


    “我說裴顏,你倒是給說句話呀!”


    裴顏望向老莊主,作揖道:“裴顏不想讓先生為難,但是受人所托,終人之事,給我兩個時辰,我進去把兩個小丫頭接出來,保證不驚動其他人,如何?”


    老莊主輕輕地搖頭。


    “那就讓本王的親衛進入雲夢澤,要是發生變故,可以和山莊的護衛隊聯手抗敵,雲夢澤若是真有五境大妖,必須盡快鏟除,以絕後患!”李元溪繼續說道:“雲澤山莊的規矩再大,也大不過天道禮法,絕不能讓大妖留在修行界。”


    老莊主歎了口氣,緩緩道:“王爺大可放心,等比賽結束,雲澤山莊定會查明一切,給諸位一個交代。”


    李元溪道:“我相信先生的為人,可......雲夢澤的情況,你們真的有把握嗎,那些可都是帝國未來的棟梁......”


    “王爺放心,雲澤山莊自有應對之法!”


    一枚雪白方錐在空中浮動,無須外力牽引,極有靈性。


    “飛雲梭,這難道是飛雲梭?”公孫禮望著懸浮在空中的雪白方錐,想起了名動一時的半神兵,滿臉疑惑道:“飛雲梭不是失蹤多年了,怎麽會在雲澤山莊?”


    老一輩的人大概都認得,這飛雲梭是一件空間至寶,能夠縮地成寸,快速的完成空間轉移,據說還能夠破開位麵之門,進入其他領域,隻不過使用的方法很苛刻,所以隻是半神兵。


    老莊主緩緩道:“不過是些機緣巧合,雲澤山莊成立這麽多年了,總該有兩件壓箱底的法寶,即日起,我們就守在此地,若是局麵真到了不可控製的地步,我們會第一時間趕去增援。”


    澹台清水淡然道:“雲夢澤裏的情況,我比你們任何人都要清楚,事情沒你們想的那麽糟,對方也不一定會衝著他們去,你們要是貿然闖入,說不定弄巧成拙。”


    裴顏抱拳道:“那就有勞澹台莊主了!”


    澹台清水是初玄境念士,感知能力極強,甚至在裴顏和老莊主之上,她的話,自然有說服力,“我會時刻注意雲夢澤裏的動靜,有情況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老莊主揮手,收迴雪白方錐,“有飛雲梭,還有澹台莊主的念力感應,公孫將軍可以放心些了。”


    公孫禮望向那位七珠親王,見到後者點頭,就隻好作罷了,“那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守在這兒!”


    ......


    一名女子躺在鋪滿花瓣的山坡上,身子蜷縮,卻因為渾身上下不著片縷,難以掩飾不斷乍泄的春光,她緩緩的睜開雙眼,抬起如嬰兒般白皙的手臂,喃喃道:“這些小家夥,又多事兒了!”


    女子望著滿地的山茶花,看上去心情不錯。


    五顏六色的花瓣無風自動,在空中歡快的飛舞,給女子繪製了一件明媚的彩衣,透露著難以掩飾的嫵媚。女子伸了個能把天下男子魂魄勾走的懶腰,嘴角翹起,似乎已經睡了很長時間。


    “這麽快,又過了七年了嗎?”


    每到這個時候,山裏的小家夥們都會給他找來新的“客人”,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些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不知道今年,會不會遇上有意思的人呢!”


    女子隨手摘了一朵山茶花,放在鼻尖嗅了嗅,自問自答道:“今年應該不錯,比上一次的人多,時間過得可真快,正好又有人陪我解悶兒了,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呢?”


    女子輕輕笑了笑,如烈焰般的嘴唇抿起,然後輕輕吐氣,花瓣飛舞,思緒隨著花絮飄向遠處。


    那還是在很久以前了......


    那時候,這裏不叫雲夢澤,也沒有什麽人,隻是一座無人問津孤山,每次山茶花盛開的時候,就會有個懵懂的稚童爬上山頂,除了喜歡站在高處傻笑,在花地裏麵打滾,還會不厭其煩的拔草,澆水,施肥,像是在打理自己的小花圃。


    他每次上山都會累的氣喘籲籲,可他就是喜歡犯傻,樂此不疲,年複一年,隻要山茶花盛開的時候,他總是會來。


    而她總是會躲在暗處,嘲笑那個小傻瓜。


    她已經在山上待了很久了,這裏就是她的家,她見過很多聰明人,他們會跑到山裏摘花,然後拿到山下去買,或者在山裏修行,借助這裏的天底靈氣,或者尋找法寶......


    這般傻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不知道對方有什麽企圖,於是,她決定戲弄對方。


    後來,她經常躲在暗處向他丟石子,布置陷阱讓他摔跟頭,施法讓他弄髒他的衣服,可氣的是對方一點兒也不惱火,反而經常傻笑。


    再後來,她就想方設法的在花圃裏搗亂,把他新修的柵欄搗碎,把花圃弄的亂糟糟,有一次他很生氣,就怒道:“你別讓我抓到你!”


    那一次,她終於忍不住笑了!


    ......


    漸漸地,他上山的次數越來越少,稚童變成了少年,最後還成為了宗門裏的修行者,可他不再那麽無憂無慮,他會經常坐在山坡上,自己跟自己說話,是自己太笨,惹師父生氣了,或是自己的修行速度太慢,還總是不受其他師兄弟待見。


    每一次,她都就悄悄坐在旁邊,偷偷聽他說話,覺得有趣極了!等他說完之後,她還是會沒心沒肺的繼續搗亂,對方就算恨得牙根癢癢,還是會像往常一樣,打理好花圃,才肯下山。


    每次看到他累得氣喘籲籲的樣子,她都會很開心。


    直到有一次,花都開了三四天了,也沒見到他的蹤影,後來她才知道,他已經病入膏肓,她收起法寶,顯出了真身,匆匆忙忙下山,在山下的一間小竹屋裏找到了他。


    彩衣姑娘每天給年輕人端茶送水,精心照料著他。


    隻可惜,年輕修士最後還是死了,死之前,他終於鼓起勇氣拉著姑娘的手說道:“我終於抓住你了!”


    那年春末,年輕修士思鬱成疾,藥石無靈。


    他的境界越來越高,知道的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敢上山,他很想上山,但是他害怕別人發現她的蹤跡!


    她一直以為他看不見她,他就裝作看不見,這個匿名而來的姑娘,他其實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第一次見她時,他六歲,她瞪著眼眸,躲在花叢裏看著他。


    第二次見她時,他七歲,她正在山坡上聞著花香。


    ......


    第二十三次見到她時,她吃力的推倒了新修的柵欄!


    第三十五次見到她時,她坐在旁邊聽他說話!


    彩衣女子收迴思緒,沒有多餘的感慨和神傷,眼神堅毅的望向遠處,她相信,山茶花盛開的時候,一定能夠久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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