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宗藏書樓位於朝陽峰頂,地方比較偏僻,此樓隻有兩層,上邊大下邊小,上下兩層樓像是倒懸在雲霧之中,給人朦朦朧朧的模糊感覺,打眼一看,還真有幾分仙家聖地的姿態。


    看守藏書樓的是一位身子單薄的老嫗。


    起先楊辰覺得她還挺好說話,尤其是在接過兩人準備的芙蓉糕之後,就更加慈眉善目了,像是普通市井裏的老婦人。隻是當楊辰提及氣海五字訣時,老婦人就翻臉比翻書還要快,板著一張皺巴巴的老臉,恨不得拿掃帚直接將二人掃地出門。


    好在兩人的臉皮夠厚,死賴在藏書樓不肯走了!


    此時,年輕公子隔著一排書架,和周邊低頭整理書卷的南華宗弟子們分庭抗禮,隨手翻動著書架上的黃皮古籍,一目十行,神態自若,頻頻點頭,好似有所頓悟。


    打人不打臉,輸人不輸陣!


    餘朝朝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小聲抱怨道:“你最好別輕舉妄動,藏書樓不比其他地方,千萬不要亂來。告訴你了別提五字訣的事,你偏不聽,這下好了,連累我也要跟著遭殃。”


    楊辰隻是繼續低頭看書。


    “姓楊的,你可別想耍賴,我都已經帶你進藏書樓了,能不能找到氣海五字訣,看你自己本事,以後不許再拿樊姑娘的事威脅我,否則,否則咱們就一拍兩散!”餘朝朝道。


    楊辰嘴角翹起,他來藏書樓,就是想知道氣海五字訣值不值出手,現在看來,應該還挺值!


    周圍所有人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了。


    餘朝朝好像看穿了對方的心思,說道:“楊三公子家大業大,要什麽樣的趁手武學沒有,何必在意一本氣海五字訣?我們南華宗山高廟小,沒什麽值得你出手的東西。”


    楊辰不置可否,將手中的黃皮書隨便丟下,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你怎麽想都行,我就不信,你們南華宗就沒有個明白人,不過看在你這麽聽話的份上,等以後下了山,本公子帶你去喝天下最貴的花酒,到時候,你就不會再心心念念一個樊姑娘了。”


    餘朝朝這個假道士,死纏難打的本事跟無良公子不相上下,白天追了一整天,晚上就蹲在楊辰的房門口念叨。


    說那位樊姑娘長得實在太好看了,以後要努力修行,成為武道大宗師,然後娶樊姑娘當媳婦。說我和樊姑娘的姻緣是上天注定,是我餘朝朝八輩子修來的,最後把年輕公子都給說沒轍了,明確告訴他自己對這朵小野花不感興趣,這才罷休!


    餘朝朝壓低嗓音,繼續說道:“姓楊的我可告訴你,我和樊姑娘一見鍾情,此生不渝,你可別想著挖牆腳,不過既然你開口了,我就給你個麵子,這酒先記著。”


    楊辰賴得搭理,感覺又遇上了個話癆!


    南華宗藏書頗豐,除了各種練氣的法門,還有很多別的術法,劍譜棋譜,應有盡有,看的人眼花繚亂。


    楊辰東挑西選,從書架的一邊走到另一邊,隻是搖頭歎息,每本書大概隻掃一眼,然後隨便丟棄在一旁,翻選了不下上百本書籍,卻仍是沒有停手的意思。


    除了發現一本殘缺拳譜,很難再有書入得了他的法眼。


    一名嘴角有痣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雙手抱胸,冷言冷語道:“我們南華宗藏書樓,全是高深莫測的術法典籍和文壇大家的傳世名篇,看不懂很正常。我看某人不如去山頂賞景,好過在這裏找不自在,世上的高人和讀書人,我都見得多了。”


    言下之意,高人和讀書人你都沾不上邊兒!


    楊辰頭也沒抬,隻是繼續低頭翻閱書籍,平淡的說:“我們城裏有一個窮瘋了的乞丐,老是說自己什麽樣的東西都吃過,什麽樣的女人都見過,可等他餓死了,大家才知道,他天生就是個瞎子。”


    男子勃然大怒,“先前是看在七師兄的麵子上,才讓你進藏書樓,你可別不知好歹,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還敢覬覦氣海五字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又能如何?”


    年輕男子怒道:“我能如何,我可是藏書樓的執事,你要是敢有什麽小動作,我們可以隨時把你掃地出門!”


    周圍整理書卷的年輕弟子們都停下手中動作,注視著這邊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淩厲眼神。


    餘朝朝聽到動靜,趕忙從書架另一頭走向二人,緩緩道:“李巋師弟,這位公子是南華宗的客人,此次上山是要拜訪師父他老人家,二師姐也已經安排他在南華宗留宿,你們不得無禮。”


    年輕男子微微抱拳行禮,“見過七師兄!”


    楊辰將兩卷泛黃古籍拋給餘朝朝,後者小心翼翼的接住,“這次出來帶的書不多,而且還都是劍譜棋譜,這兩本還不錯,迴頭幫我送過去,你放心,本公子有借有還。”


    餘朝朝笑容苦澀,隻好點頭答應。


    “你當南華宗是什麽地方,你能進來看上一眼,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還想帶走這裏的古籍?”


    一向負責在整理書籍的李巋可就沒那麽好說話了,雖然他隻是南華宗的外門弟子,可隻要頭頂的這塊招牌不倒,他就根本不用懼怕這些世俗裏的雜號公子哥。


    藏書樓裏,隻要知曉了柳婆婆的意思,李巋的腰杆子就敢比正中的廊柱還要粗,他沉聲說道:“你當自己是哪跟蔥啊,雲洲才女的書童,還是柳家雛鳳的跟班啊?”


    興許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雲洲年輕一輩的眼中都繞不過兩座大山,一為雲洲才女,一為柳家雛鳳。


    楊辰笑了笑,突然有了興致,“哦,那你的意思是,他們兩人,就能把這裏的書拿走?”


    李巋抬著下巴,緩緩說道:“當然,楊家二小姐是雲洲人的驕傲,也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天下人都讀她的書,天下的書她也自然讀的。柳公子博學多才,自身修為遠超同輩中人,是整座雲洲的希望之子,而且每年都會親自上南華山供奉香火,還曾多次向南華宗捐贈術法典籍,當然也能取得。”


    年輕男子突然嗤笑一聲,“你不會連他們二人都沒聽說過吧!”


    楊辰同樣笑了笑,“聽過,聽過,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外門弟子李巋顧不得七師兄的擠眉弄眼,怡然自得的說道:“那還不算是井底之蛙!”


    “李巋,你還不住嘴,都說了,這位公子是南華宗的貴客,說話要注意分寸,你一個外門弟子,別以為有柳婆婆撐腰,就目中無人,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


    餘朝朝額角滲出冷汗,心裏已經開始為這姓李的燒香了!


    “那輪不輪的到我說話啊?”


    老婦人提著泛黃的油燈,不急不緩的朝眾人走來,“你們在別的地方翻江倒海,我可以視而不見,可是這藏書樓裏的東西,你們一樣也別想帶走,就算是華陽子親自來了,也是一樣!”


    李巋不動聲色的站在老婦人的身後,準備添油加醋。


    餘朝朝諂媚道:“柳婆婆,這裏當然是您說了算,我和這位公子隻是來轉轉,順便給您老送些糕點,沒別的意思,氣海五字訣的事,我們是在跟您開玩笑呢!”


    一向不讓人省心的楊小霸王自然而然的說道:“本公子像是在跟你們開玩笑?”


    餘朝朝滿臉黑線,心中暗罵:“你娘的!”


    楊辰故作姿態,其實心中了然。


    事實證明,先前出言試探,並非是毫無收益的昏招,以老婦人對氣海五字訣的反應來看,這本南華宗的震宗之術必然很厲害。既然對方是從樓底返還,那氣海五字訣的位置,自然是在樓下。


    世人都知道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道理,可多半是事後才知道!


    楊辰腳步微動,迅速朝樓底掠去,以飛火流星的速度,這種規模的藏書樓不過寸餘距離,他的身形極快,仿佛裹挾著一股強勁的氣流,書卷漫天飛揚,兩側書架轟然倒塌!


    老婦人將油燈重重仍在地上,怒道:“修行者,還以為你是讀書人,原來是我看走眼了!”


    老婦人沒有多餘的話,數十名南華宗弟子已經悍然出手。


    餘朝朝隻是呆在原地,連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這樣,哪怕就是鬼上身,也不會帶這個王八蛋來藏書樓。


    這哪一方出了紕漏,他可都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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