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隨著木門門軸轉動的聲響,鄧氏宅院的後門就那麽輕易地被打開了。


    張曼成聽到門軸轉動的聲音,眉頭一皺,對著身旁韓忠道:“下一次應該帶點菜油,塗在門軸上,就沒那麽大聲音了。”


    韓忠聞言對於眼前的大漢很是佩服,都這時候了還想這些東西。


    接著又是眉頭一挑,“他說下次?這家夥是打豪強打上癮了?”


    沒有耽擱,等趙宏現身示意一切安全後,後續的人手陸續地進入院門。


    說實話,這一趟跟來的人手,對於此次行動多多少少有些惴惴不安,畢竟是去豪強家裏殺人。


    但是就這麽輕易地進了往日連正眼都不敢看的豪強院子,人們都有些心情激動。


    張曼成再一次地對韓忠強調:“跟你的人說好,保持隊形,不要亂,亂了就會有死傷。”


    韓忠看著張曼成嚴肅的表情,亦是狠狠點頭道:“放心吧,我手下兄弟都是知道規矩的。”


    不一會兒,韓忠手下那些鍛奴在各個頭目的指揮下,列成了一個長隊,橫鋪在宅院裏,待張曼成下令,就如同梳子一般向著宅院深處梳過去。


    路上遇到一些清醒的部曲,未等他們示警,就有好幾把長矛捅了過去,這些被豪強豢養的部曲頓時沒了聲息。


    令張曼成詫異的是,這些鍛奴的戰鬥力與組織力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們行動有序,秩序井然,甚至比他所見過的有些州郡兵素質還要好些。


    他甚至親眼看見有個人被部曲拿刀砍傷,卻是硬生生沒有躲避,而是死死拽住敵人拿刀的手臂,讓一旁的戰友有機會一矛戳過去結果敵人。


    張曼成所不知道的是,鍛奴可能是當今這個世界上第一批真正的工人階級了,他們沒有產業,沒有田畝,隻有一身的力氣,而且在繁重的冶鐵生產活動中,必須嚴格地按照規程操作,相互合作,相互配合,否則就會鬧出人命。


    長時間的統一勞動,高強度的壓迫,使得這些人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是優等戰士。


    有些


    隨著隊伍的前進,鬧出的動靜越來越大,部曲臨死前的唿喊終於還是驚醒了人,有以至於一些部曲直接轉身向裏麵跑去示警唿叫。


    張曼成見此,對著趙宏道:“你讓幾個人去前院放火,不要讓鄧氏的人跑了。”


    趙宏點頭,讓幾個身手靈活的手下帶著引火之物,繞路去前院放火。


    ....


    而此前,鄧氏宅院主宅內,鄧氏家主鄧啟正在憂慮昨晚發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太守褚貢派人過來,斥責他家事不寧,還需要他來幫鄧氏處理首尾,讓他管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鄧啟被來人一番訓斥,心裏氣憤,卻敢怒不敢言,卻在心中哀歎:“鄧氏,是真的沒落了啊。”


    現在就連胥吏小人都敢仗著太守權勢,當著鄧氏全族的麵,麵斥鄧氏家主。


    可能在小民看來,鄧氏還是那一個龐然大物,一個盤踞南陽的大豪強,可是鄧氏的處境鄧啟清楚,可以說是岌岌可危。


    實在是至延熹八年時,鄧後被廢,鄧後叔父鄧萬世及侄子鄧會皆下獄死,鄧氏的其他人也都免官奪爵。此次風波,對南陽鄧氏的打擊太大了,從那之後,鄧氏一個做官的也無。


    士族豪強從此之後都繞著鄧氏走,沒有了士族的幫襯,家族子弟上升無望,連舉孝廉都沒有鄧氏的名額。


    鄧啟無奈,隻好巴結如今如日中天的河北士族袁氏,順從袁氏的要求,冒著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風險,製作和運送武器給胡人。


    “那杜老頭招了嗎?他手裏有什麽證據?吃裏扒外的東西,吃我的,喝我的,我待他那麽好,他竟..竟然敢跑到太守那裏去告我。”說著鄧啟往桌子上一拍,氣憤無比。


    昨日太守褚貢派人,就是為了將杜老頭押送過來,還有就是要他收拾首尾的命令。


    一旁的管事嚇得大氣不敢出,唯唯諾諾道:“還沒有招,這老頭骨頭硬得很,我以為,他手裏不一定有證據。”


    鄧啟聞言又來氣:“你以為?我不要你以為,我要我以為,我要證據,證....據!,不然他哪裏來的膽子去郡守那裏告我?你就去給我找出來!”


    管事頓時不敢說話,隻是低著頭束手立在那兒。


    鄧啟緩了幾口氣,想起來什麽似的,眯著眼睛問道:“那杜老頭家裏呢?他不是有一對兒女嗎?抓過來當著他的麵,上刑,我就不信他不招。”


    陰沉著臉,鄧啟歇斯底裏道:“聽說他那女兒出落得不錯,就給我在杜老頭麵前,給我輪了她!”


    管事聞言,身子又是一抖,訥訥不敢言。


    鄧啟見到管事的樣子,問道:“出什麽事了?”


    管事迴道:“那個,家主,昨晚我和秦虎去了杜老頭家,沒找到什麽證據。”


    “那人呢?帶迴來沒有?”鄧啟側著臉問管事。


    “那個,家主你當初下令說生死不論的,所以秦虎當即砍了那小娃的腦袋,至於杜家女兒,人倒是漂亮,隻是跟杜老頭一個性子,見我們要用強,竟然直接自戕了。”管事看見家主殺人的眼神,哆哆嗦嗦地迴道。


    “你們!....真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鄧啟終於忍不住了,抓起桌子上的硯台向管事扔過去。


    管事見狀,趕緊跪地磕頭求饒,卻是恰好避過了飛來的硯台。


    鄧啟見扔過去的硯台落空,又是一氣,直接掀翻了麵前的桌子,吼道:“都給我滾!”


    “是...是...我滾....”管事一邊彎腰點頭,一邊起身往外麵鑽去,過程中還不忘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就在這時,“不好了,家主!出大事了,家主!”管事彎著腰剛到了門口,一個奴仆一邊叫喊一邊衝了進來,和低著腰出門的管事撞了滿懷。


    頓時,倆人一起倒在屋裏地上,屋內一時間哎喲聲不絕。


    見到眼前的畫麵,鄧啟額頭青筋直冒,隻覺得這幾日是厄運當頭,強忍著怒氣,不耐煩地,甚至帶著哀求的語氣問進來的小廝:“又出了什麽事情?”


    小廝捂著頭上被撞出的大包,起身迴道:“迴家主,那個,有強人,攻殺進宅子裏了。”


    “什麽?”鄧啟大驚,從塌上起身,來迴走動,手足無措地道:“什麽強人?是州郡兵嗎?袁氏那麽快就要動手了?”此時鄧啟唯一能想到的強人,就是南陽太守褚貢派來滅口的州郡兵。為的就是不將袁氏私通胡人的事情泄露出去。


    小廝也是一愣,心道:“州郡兵來攻殺咱們幹什麽?”


    口中迴道:“不是州郡兵,據秦統領迴複說是亂匪,叫家主不用擔心,並且他這就率領部曲殺退來人。”


    “不是州郡兵就好,”鄧啟鬆了一口氣,鬆弛地坐迴榻上,緊接著就是發自心底的一股怒氣,這年頭,就連亂匪都敢欺負到我鄧氏的頭上了。


    ...


    說迴這邊,張曼成刀劍隊伍在側,韓忠長矛隊伍居中,趙宏率領的弓箭手隊伍居後,形成一個簡單的戰鬥陣型向前推進著。


    而接到消息,急忙帶著手下趕來支援的秦虎也傻了眼,本以為是幾個不長眼的亂匪,結果他看到了什麽?一群布衣亂匪,竟然結成了軍陣。


    秦虎的手下部曲也都武藝精湛,敢於拚殺,可是麵對著成型的軍陣,再厲害的高手都不夠人殺。


    隻見手下一隊精銳打算上去近身肉搏,卻被陣前長矛攥刺,頓時撩到了幾人,瞅到機會正要衝擊的部曲也被旁邊的長矛威脅退了迴去,正以為場麵要堅持一會兒,那些布衣亂匪的陣後竟然冒起了箭雨,部曲頓時死傷慘重,一下子逃散開來。


    “該死!”秦虎一巴掌拍在樹幹上,他們部曲的弓箭手都是作為外圍的守衛力量,現在卻直接被對方突進來的時候順帶解決了,所以部曲在遠程投射方麵根本不占優勢。


    秦虎搖搖頭,這樣子不行,他環顧一周尋找機會,忽然他眼睛一亮,對著身後的手下道:“隨我來。”


    不一會兒,秦虎一行來到了一處假山,依靠對地形的熟悉,秦虎立刻就找到這處從後院進內宅的必經之地。


    而且是一個地形變化之所在,因為他也發現了,那些亂匪的陣型並不是很熟練,到了這裏,那些亂匪的陣型必然要產生混亂,而他所在的假山,正是視覺的死角。


    到時他們可以對長矛軍陣形成側擊,屆時,敵人必將大亂,而鄧氏的部曲正好蜂擁而上,消滅這一支亂匪。


    心裏抱著這樣的打算,秦虎親自整理著隊伍,收納那些跑散的部曲,還好,部曲都是豪強豢養,家室都在豪強的掌控之下,沒人敢外逃,不一會兒,他就集結了許多部曲。


    韓忠此時很高興,初次上陣的他發現,自己和兄弟們的戰力很強,隻要在有經驗的軍官的組織下,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弱,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向張曼成那裏看了一眼。


    而此時的張曼成看著隊伍的推進,和逐漸變形的軍陣,皺了皺眉頭,他對手下道:“叫韓忠慢下來,隊伍太快了,軍陣快要散了。”


    手下領命,前去傳話,韓忠很是尊重張曼成的意見,聞言就讓隊伍慢下來,雖然整隊的速度很慢,但是軍陣最終保持了嚴整。


    而在假山陰影處的秦虎,剛剛看到敵方散亂的軍陣麵露狂喜的他,見到軍陣的變化後臉色又冷了下來,低聲道:“敵方有高手啊。”


    接著招唿左右,:“等,保持隱蔽,等敵方露出側翼,我們再出擊。”


    終究是不熟悉地理,就連張曼成都沒有意識到一邊的假山是一處埋伏地。


    部曲在緩緩後退,不敢當長矛隊伍的鋒芒,而隨著隊伍的前行,所有人心中不免升起了對豪強部曲的輕視,認為他們不過如此,就像剛剛遇到的那幾撥人,都成了他們的矛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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