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簷將衛寂摁到貴妃榻上,手掌貼在他的腰腹,“騎馬的核心在這裏,不在雙腿,不要夾緊著馬腹或馬鞍。”


    衛寂身子僵得像捆木柴,屏著唿吸,睜著一雙黑黢黢的眼睛呆呆地看著薑簷。


    看到衛寂不自然的神色,薑簷心裏也生出幾分別扭,抽迴自己的手,慢慢地站直身子,“一開始可能很難找到發力點,但慢慢來總會找到的。”


    衛寂點頭,“臣……臣知道了。”


    薑簷從行囊中拿出治外傷的藥,“你拿這個進裏屋去擦。”


    衛寂接過來,聲音緊繃,“多謝殿下。”


    薑簷囑咐,“要先將藥在手掌搓熱了,然後塗到腿上。”


    衛寂匆匆‘嗯’了一聲,便拿著藥進去了。


    進去沒多久,看著床上嶄新的被褥,衛寂有一種無處坐下的感覺,他隻得又拿著藥出來。


    衛寂:“臣還是去隔壁上藥罷,殿下趕了幾日的路,好好休息休息。”


    薑簷:“你這樣就別到處亂走了,在哪裏上藥不是上?”


    衛寂一臉為難,“可是趙大人給殿下換了新被褥。”


    薑簷皺眉看他,“那又怎麽樣?”


    衛寂被薑簷看得啞口。


    “我東宮的規矩都沒你一個人多!”薑簷癱著臉說,“出門在外,自然是怎麽方便怎麽來,哪有那麽多講究?”


    衛寂被薑簷又趕了進去,他站在床旁朝外望了一眼,為難了一會兒,最後坐到床上還是褪下了衣褲。


    大腿內側紅了一大片,嚴重的地方甚至破了皮,貼身穿的褻褲上還有幾點血跡。


    衛寂按薑簷說的揉開藥,搓熱之後抹到腿上,破皮的地方沾了藥火辣辣地疼。


    外屋傳來薑簷來迴踱步的聲音,他似乎比衛寂還要急,幾次想問一問情況,但又怕衛寂覺得自己在催他,再不肯好好敷藥就麻煩了。


    過了半刻鍾,薑簷忍不住開口,“塗好藥不要著急穿衣,等藥膏滲入肌理。”


    乍一聽到薑簷的聲音,衛寂慌了一下,心口漏跳一拍,他幹巴巴說,“臣知道了。”


    窗外春光正好,天高雲淡,微風和煦。


    屋內的衛寂卻赤著兩條滑溜溜的腿,擔心藥膏不小心蹭到薑簷的床上,他都不敢在床上坐實。


    看著亮堂堂的天,衛寂覺得自己太過有辱斯文,解下外衣蓋在自己膝上。


    這樣衣不蔽體的情形下,實在不願意跟薑簷閑聊,可對方總是跟他說話,衛寂又不好不迴,隻能嗯一下啊一下。


    大概是覺得衛寂太過敷衍,薑簷慢慢不說話了。


    靜下來之後,衛寂反倒有些好奇怎麽不說了,他抻著脖子朝屋外看去。


    裏屋跟外屋隻隔著一個落地罩,落地罩上麵連一個能擋視線的珠簾都沒有,就是一個拱形的鏤空木門。


    隻要薑簷繞過多寶架,便能看到裏間的情形。


    衛寂沒看到薑簷,隻看見一片玄色的袖角。


    薑簷靠在多寶架上,正背對著衛寂,看著前麵案桌上那支插在花瓶中的綠梅,耳根通紅。


    因為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衛寂上藥需要脫掉衣褲,那他方才跟自己說話,身上的衣服肯定不多,還坐在自己的床上。


    -


    等衛寂抹在腿上的藥差不多吸收後,他整理好衣服出來時,薑簷麵上的熱意還沒消退下去。


    雙方都迴避著對方的目光,一個坐在貴妃榻上低著頭揪綠梅的花瓣,另一個站在落地罩下,手中攥著的藥瓶。


    好半晌薑簷問,“還疼麽?”


    衛寂眼睫上下斂動了幾下,“沒事了。”


    正當他倆別扭時,門外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臣付明遠,特意趕迴來參見。”


    這話在薑簷聽來有些刺耳,尤其是那句中氣十足的‘特意趕迴來參見’。


    薑簷麵色一斂,眉眼透出幾分不容侵犯的威勢,他淡聲道了一句,“進來。”


    衛寂走過去,站到了薑簷的身旁。


    房門推開,一個身著粗布衣服,滿身泥點的男人走進來,他相貌很普通,但卻有一雙如炬有神的雙眼,眉眼正直剛烈。


    看見他這副模樣,那句‘趕迴來’不摻半點假。


    付明遠跪到地上,背脊筆挺,眼睛直直望著坐上的薑簷,“不知殿下特意將臣從河堤上召迴來所為何事?”


    這質問的口氣讓薑簷心生不快,一句‘好大的官威’剛要說出口,衛寂便搶他一步先開口。


    “殿下並未召見付大人,隻是在城外來迎的官員中沒見到付大人,因此問了一句。”


    聽到這話,付明遠看向薑簷旁邊那個眉目溫和雋秀的素衣少年,心中的火氣降下一半,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趙振勉先前的確告訴他今日太子殿下來,還說常白郡的所有官員都要去恭迎殿下。


    付明遠沒理這個趨炎附勢的小人,他是來興建水利的,還有幾月就要到多雨的夏季了,工程正是忙碌時,沒工夫逢迎太子。


    不曾想太子竟派人來找他,付明遠下意識以為太子是在端架子,不滿他今日沒來迎,這才帶著火氣來的。


    看來又是趙振勉這個小人作祟,自他來到壺口,這個趙大人表麵客套,暗地裏卻處處使絆子。


    付明遠語氣緩和下來,“既是如此,那臣便迴渡口了,今日還有許多事等著臣來處理。”


    他性子一向直,有什麽說什麽,從不會拐彎抹角。


    薑簷性子雖不好,但知道輕重緩急,“趕緊去罷。”


    付明遠行了一禮,便邁著大步離開了。


    等他走後,衛寂輕聲說,“殿下莫要生氣,付大人是個直臣。”


    薑簷沒什麽情緒道:“我哪有生氣?”


    隔了一會兒他又哼了一聲,“他是一個有能耐的直臣,自然有像你這樣的幫著他說話。我是一個脾氣不好的太子,無論是不是我的不對,都有人勸我要大度。”


    來之前他父皇便說過,讓他不要跟付明遠起爭執,因為他很有才能,隻是在為人處世上稍有不足。


    薑簷應下了,他心裏是有譜的。


    方才他確實想要懟一懟付明遠,那是因為對方無緣無故向他發難,若是他不表明自己的態度,那日後付明遠更會在他麵前隨心所欲的‘直言’。


    明明是他沒弄清楚緣由,薑簷還得忍氣吞聲的大度包容他。


    可恨的是,衛寂都向著他。


    聽出薑簷話中的委屈,衛寂不免反省了一下自己,也覺得方才做得不好才傷了薑簷的心。


    若是有人這樣跟他說話,薑簷一定會向著他,斥責那個人的。


    衛寂抬眸看了薑簷一眼,唇瓣動了兩下,“是臣不好……下次不會了。”


    薑簷望著衛寂,重重哼了一聲,“這次你就不該說我,我什麽都沒有做。”


    衛寂嘴巴笨,看著又像生氣又像撒嬌的薑簷,他幹巴巴地擠出一句,“臣錯了,殿下不要生氣了。”


    薑簷張了一下嘴,把臉扭過去說,“不生氣就不生氣。”


    衛寂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他的話,眼睛染了一點笑意。


    衛寂認真道:“多謝殿下大度。”


    薑簷把臉又扭了迴來,“下次不許這樣了。”


    衛寂連忙點頭,“臣知道了。”


    第64章


    因為付明遠一事, 薑簷很是看不上趙振勉,像他這種隨意揣摩上意的官員,薑簷最是厭煩,連著好幾日都沒給他好臉色。


    原想著借太子挫了一挫付明遠的銳氣, 沒想到卻惹怒了這位活閻王, 趙振勉叫苦不迭。


    怕太子會怪罪下來, 趙振勉便將主意打到了衛寂身上, 想讓他幫自己求求情。


    衛寂不知他從哪裏聽說了自己的喜好,竟然尋到了三百多年前林獻叔大學士的手劄, 還在深夜敲開他的房門。


    趙振勉找了一個借口, 說自己族中的堂叔花重金收了一套書,其中就有林大學士的手劄。


    但不少人都覺得這是拓本, 為後人所仿造並非真跡, 因此他今日拿過來想請衛寂把把眼,辨別一下真偽。


    衛寂很喜歡林獻叔的字, 經常臨摹他流傳於世的字帖,對林獻叔的字也很是熟悉。


    手劄自然是真品, 衛寂看過後沒發現任何不妥。


    作假林獻叔字的人太多,隻從字上看很難辨別真偽, 衛寂也沒那麽深的功力。


    但這字寫得是真好,衛寂看了又看,“字是沒錯, 但他的章我瞧不出真偽的區別, 紙張……也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趙振勉順勢道:“看得出衛大人很喜歡林學士的字, 管它是真是假, 既然與真跡很像那便送給衛大人臨摹著玩罷。”


    衛寂心中一跳,終於意識到趙振勉今晚找他似乎另有深意。


    衛寂不動聲色地婉拒了趙振勉, 隔日便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薑簷。


    薑簷聽完後問,“所以是真跡了?”


    衛寂思忖道:“若是他送畫有求於臣,十之八.九是真的。”


    薑簷英氣的眉微挑,“那你怎麽不要?”


    衛寂一愣,又聽薑簷說,“你不要他的畫,怎麽知道他打著什麽算盤?”


    薑簷這樣一說,衛寂也覺自己昨夜不夠機敏,露出苦惱懊悔的神色。


    衛寂:“下次他再給臣東西,臣一定收下來。”


    “這個趙振勉。”薑簷眉目冷然,“半夜登你的門,安得什麽心?”


    他半夜登門,隻是因為白日衛寂一直在薑簷身旁,便是吃飯他倆也分不開。


    薑簷:“得找人查一查他那個堂叔是什麽身份,竟隨隨便便能買到林獻叔的字。”


    衛寂點點頭,若趙振勉真是魚肉百姓的貪官,趁著這次機會將他查辦,也算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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