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們在聊下雨,沒想到話題會轉到自己身上,衛寂一愣。


    看看一臉體貼模樣的金福瑞,又看了看低頭抓著蘇穗玩,不肯看他的薑簷,衛寂捏緊手中的筷子,喃喃道:“虞姑姑一人在家,不好。”


    雖說夜間會有侍衛巡城,但也不好讓她一人留在家中。


    衛寂膽子小,夜裏不敢獨自一人在宅子裏睡,以己度人,他擔心虞姑姑也會害怕。


    衛寂低下頭,極小聲地低下頭說,“還是要迴去的。”


    金福瑞是了解衛寂性子的,他的態度從來不在聲音大小中體現,像這樣細如蚊呐並非代表他不堅決,他能在這個時候說出口,已經說明他的態度。


    因此金福瑞也沒再勸,又怕薑簷心中難受,忙問,“那小衛大人明日來麽?”


    聽到這話,一直垂眸不言的薑簷眼睫動了一下。


    衛寂輕輕地點了一下頭,“來的。”


    金福瑞笑道:“那奴才明日一早便去接您。”


    衛寂簡短地‘嗯’了一聲。


    用過飯,衛寂並沒有立刻走,與薑簷又待了兩刻鍾,眼看真的快要下雨他隻得離開。


    薑簷什麽都沒有說,靜靜地目送衛寂離去。


    直到聞不到衛寂身上的氣息,薑簷才病懨懨地躺迴到床上,裹著被子望向頭頂的幔帳。


    不知過了多久,將衛寂送出東宮的金福瑞迴來了,“殿下,這是小衛大人方才要奴才交給您的。”


    薑簷猛地睜開眼,是一支開得正盛的桃花。


    金福瑞見他麵上的苦悶一掃而空,唇角微微彎起,心下鬆了一口氣。


    果然小衛大人很有辦法,不過他就算從路邊隨便撿一塊石頭送給殿下,殿下怕是都能被他哄高興。


    “奴才沒讀過什麽書,隻聽過一句詩,什麽‘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不知這裏麵的桃是小衛大人送給殿下這個桃花的桃麽?”


    薑簷的嘴角弧度變大,“你說的那個出嫁的詩經,孤怎麽知道他送這支桃花是不是這個意思?”


    金福瑞笑道:“小衛大人學識這樣厲害,自然知道這首詩經什麽意思。”


    薑簷低下頭,那雙耳朵在燈下映得鮮紅,半晌才開口說,“他這是邀請孤去賞桃。”


    金福瑞裝作恍然的模樣,“原來如此。”


    他其實心裏明白是薑簷邀衛寂去賞桃花,前段時間薑簷便跟他打聽過京中有沒有好看的桃花園,看意思是想等衛寂科考後一起去看。


    把薑簷哄高興後,等金福瑞再端來清心湯,他也沒說什麽仰頭喝了。


    喝完湯藥後,薑簷便趴在床榻上擺弄那支桃花,一會兒摸一摸花蕊,一會兒湊近聞一聞,似乎那上麵還殘留著衛寂的氣味。


    實際除了桃花的香氣並無其他味道,但薑簷愛屋及烏,總覺得上麵是有的。


    看他這副模樣,金福瑞啞然失笑。


    -


    第二日不等衛寂吃早飯,東宮的馬車便來了。


    前來接衛寂的小太監說,金福瑞讓人備著衛寂的飯,等他過去跟薑簷一塊吃。


    每到雨露期薑簷的食欲便不怎麽好,有衛寂作陪他多少還會用一些。


    衛寂跟虞姑姑說了一聲,便坐上了前去東宮的馬車。


    薑簷剛燒過了一遭,精神不算太好,未束的長發散在枕邊,薄唇有幾分幹澀。


    床旁放著一個素雅的長頸瓷瓶,裏麵插著一支桃花。


    衛寂來到院中時,薑簷正望著那支桃花發呆,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一個激靈地抬起頭。


    殿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一道修俊的身影走進來。


    薑簷趕緊躺好,隨手翻出昨日衛寂看過那本舊書,拿在手裏佯裝看書。


    進來後看到用功的薑簷,衛寂一愣。


    平時日薑簷有多不愛看書,他是知道的,怎麽雨露期反而開始好學了?


    薑簷像是剛發現衛寂,“你來了?”


    他的嗓音很啞,一向康健紅潤的唇也起了皮,衛寂道:“殿下要喝水麽?”


    薑簷放下書看了他一眼,然後小媳婦似的點點頭。


    衛寂走過去給薑簷倒了一杯溫水,走過去才注意到那支被插在瓶中的桃花。


    察覺到他在看花,薑簷輕咳了一聲,道:“既然你想看桃花,那等我好了,陪你去就是了。”


    薑簷說話永遠都是這樣,衛寂沒在他生病的時候反駁,含混地應了一聲。


    薑簷飲了兩口茶,餘光落在衛寂身上,“吃飯了麽?”


    衛寂搖搖頭,“還沒有。”


    薑簷眼睛閃了閃,“你也不必這樣著急來見我,飯還是要吃的。我就待在東宮,你晚來幾刻鍾不過是少見我一會兒,這又不是什麽大事。”


    衛寂:……


    薑簷有好一段時間不說這樣‘古怪’的話了,今日不知怎麽又故態複萌了。


    衛寂不知怎麽迴這話,磕巴道:“臣,臣知道了,明日會用過飯再來。”


    薑簷聞言嘴巴張了一下,似乎沒料到衛寂會這樣說,他倒是給他堵得啞口無言。


    半晌才泄氣道:“先用飯罷。”


    聽出了薑簷話裏的怨氣,衛寂看向他,用眼神詢問他怎麽了。


    薑簷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用力把臉轉了過去,不知在生誰的悶氣。


    第59章


    直到用過早飯, 薑簷心裏那股別扭勁還沒下去,他漱完口,淨過手便一言不發地迴到了床榻上,期間沒跟衛寂說話。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 垂喪著眼睫的薑簷, 衛寂不解他到底怎麽了, 方才還好好的。


    衛寂試探性開口, “殿下……喝水麽?”


    薑簷這才撩起眼皮,那張俊朗的臉什麽表情都沒有, 他不怎麽精神地“嗯”了一聲。


    還肯迴答他的話, 那說明也不是很生氣。


    衛寂心下鬆了一口氣,走過去給薑簷倒了一杯溫茶。


    薑簷剛灌下一碗湯, 此時並不渴, 因此隻抿了兩口。


    他隨意將瓷杯放到床頭,悶悶不樂地躺在床上。


    過了半晌也沒人理他, 薑簷終於忍不住朝衛寂的方向看去。


    衛寂見外麵的日頭很好,且沒有涼風, 便收起了兩個幔帳,想著一會兒打開窗戶。


    他專注地忙著手中的活, 並沒有察覺到薑簷在看他。


    隨著衛寂將窗打開,和煦的春光照了進來,薑簷抬眼朝光源處看去。


    衛寂逆光而立, 眉與眼被虛化, 清雋的側臉鍍了一層淡金色的孤光, 好似一尊玉雕出來的小菩薩。


    等他走過來, 五官才漸漸顯現出來,溫和的眉眼, 挺秀的鼻梁,柔軟的唇,下頜與脖頸有著極為清晰的線條。


    薑簷像是又燒了起來,身上有著不同尋常的熱度,唿吸不穩。


    在衛寂看過來時,薑簷狼狽地移開視線,裹上被子,垂下的眼睛亂轉。


    聽到衛寂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氣味,薑簷額角的熱汗更多了。


    他拽過被子將自己蒙住,背對著衛寂躺了下來。


    看著床上那團鼓包,衛寂誤以為薑簷還在生悶氣,有幾分無措地停在原地。


    他張了張嘴,絞盡腦汁地憋出一句,“臣最近新學了剪紙,殿下要看麽?”


    剪紙是他跟虞姑姑學的,衛寂手一向很巧,再加上他會做皮影,虞姑姑隻教了一次,衛寂便能上手剪出像模像樣的東西。


    那團鼓包動了動,很快裏麵傳來薑簷悶悶的聲音,“什麽剪紙?”


    衛寂說,“就是用紙剪出來的畫、動物,還有字。”


    薑簷掀開被子坐起來,但還是背對著衛寂,“你剪吧。”


    衛寂:“臣現在隻會剪字,還有幾個簡單的動物,畫剪得不算太好。”


    薑簷:“嗯。”


    衛寂跟金福瑞要了紅紙跟一把剪刀,坐在床旁的榻凳上,將紙對折疊起來,然後拿剪刀一點一點絞。


    沒過多久,一堵熱牆慢慢湊了過來。


    起初還與衛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慢慢地越來越近,唿出的熱氣拂過衛寂的發間。


    衛寂手中動作一停,忍不住抬起頭。


    薑簷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到了床沿邊上,他像一隻好奇心很重的大貓,傾著上半身將腦袋探過來,與衛寂隻有不足半臂的距離。


    在衛寂看他時,薑簷也垂下眼看了過來,漆黑的眼裏有著純澈的好奇,與衛寂對視時,他慢慢抿住了紅彤彤的嘴巴。


    衛寂喉嚨一緊,忙低下頭繼續剪紙。


    薑簷有著很充沛的好奇心,遇到沒見過的便會巴望兩眼,很像衛寂那兩個年幼的弟弟妹妹。


    隻不過他的幼弟幼妹沒有薑簷這麽好的耐心,看衛寂慢吞吞剪紙,也不會纏著問什麽時候剪好。


    衛寂先是給他剪了一個簡單的公雞報曉。


    剪出來薑簷才反應過來,原來每年節氣時窗上貼的窗花就是剪紙,他以前從來沒有認真打量過,自然不會去想它是怎麽做出來的。


    薑簷屬相是龍,這個有些複雜,衛寂還沒那麽好的手藝。


    想了想,他又給薑簷剪了一個福字,一個囍字。


    薑簷拿起大紅的囍字看了又看,然後用一種羞怯的目光飛快瞟了一眼衛寂,“剪這個給我做什麽?”


    昨日送他桃花,今日又送他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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