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在做什麽?


    衛寂心下惶然,用力地摁了摁心口,像是要將那些忍不住冒出來的小心思摁下去。


    最終他挑了一件最為樸素的衣服套在身上,玉佩掛襟都沒有戴,還找了一雙舊靴穿上。


    看著鏡中端肅,一絲不苟的自己,衛寂這才覺得順眼,心裏也安了幾分心。


    正月初三吃合子,昨日薑簷派人送合子的時候,還讓人轉告衛寂,今日他會來接衛寂,讓衛寂在家中等他。


    跟衛寂往素了打扮自己不同,今日薑簷衣著倒是鮮亮,一身獵獵紅袍,朗目星眸,麵若驕陽。


    隻看這身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翩翩公子哥。


    薑簷沒帶侍衛,一人駕著一輛尋常的馬車前來,路過鎮上時引來一眾打量。


    到了衛寂門前,他下了車,掛好韁繩上前應門。


    一直留心外麵動靜的衛寂,不等莊上的人去開門,他便疾步出來,“我來。”


    漢子沒多想,又鑽進雞窩去拾土雞蛋。


    衛寂打開門,看見一身貴公子模樣的薑簷微怔。


    薑簷愛著玄衣,很少見他穿得這麽招眼,衛寂一時無言,忍不住看了自己一眼。


    薑簷倒是沒覺得不妥,開口問他,“你要買什麽東西?”


    衛寂:“想買一個銀鐲。”


    薑簷:“銀鐲?”


    衛寂點了點頭,他想買一個銀鐲送給虞姑姑,對方照顧了她好幾日,除夕還來給他包餃子,又給了他隨年錢。


    衛寂不好將錢還迴去,便想著買一個銀鐲送她,若還有其他好看的首飾,那便再買幾樣。


    他很少買這些,並不是很懂。


    一聽是要給許懷秉家的人買東西,薑簷麵色沉靜,他轉身默默去解馬繩。


    末了還是忍不住說,“東宮的人也去了,怎麽不見你給她買?”


    見薑簷麵有不悅,衛寂神色訕訕,“那便也買。”


    薑簷沒有說話,牽著馬掉了一個頭,背對著衛寂說,“她才不要!一開始便沒有想著她,現下說買又有什麽意思,她聽到了也不會想要。”


    第44章


    一路上, 衛寂與薑簷沉默著都沒有說話。


    隔著簾布,看著坐在車轅上,背脊挺拔的薑簷,衛寂幾番猶豫, 還是先開了口, “殿下, 要不還是讓臣來駕車罷?”


    他著實沒料到薑簷會一人前來, 還自己駕著馬車。


    薑簷頭也未迴,隻是淡淡說了一句不必。


    這話雖沒含著怒意, 但也沒有多少熱絡, 他還在為方才的事鬧別扭。


    衛寂張張嘴,最後隻在心裏歎了一聲。


    薑簷第一次駕車, 剛開始還有些手忙腳亂, 如今已是很熟練,不過穿行鬧市還是有些勉強。


    到了京中, 薑簷將馬車停到一處茶寮,衛寂付了十個銅板給夥計, 讓對方喂馬兒一些草料跟淨水。


    茶寮對麵便有一家首飾鋪子,裏麵擺著許多鐲、簪、耳飾, 銀的玉的都有,樣式繁多。


    衛寂從未買過這些,一時挑花了眼。


    掌櫃見他與薑簷衣著昂貴, 氣度不凡, 因此對他們格外熱情。


    衛寂隻是打眼一掃, 還沒開口掌櫃便樂嗬嗬地拿出來給他看, “您慢慢挑,想要精細的貨, 屋裏還有。”


    衛寂道了一聲謝,他不好選太貴的,怕對方不收。


    最終選了一個玉鐲,還有一柄銀製的長簪,讓掌櫃包起來後,衛寂又選了一副壓襟,上麵鑲嵌著珠子,最下麵是玉雕出來的雲雀。


    看衛寂選了這個,掌櫃誇道:“公子好眼光,這是新到的貨,除了我家以外,旁的可沒人能把雲雀雕得這麽好。”


    衛寂聽著掌櫃吹噓,眼睛朝薑簷看去。


    薑簷立在一處木雕旁,垂著眼,抿著唇,一言不發。


    今日的他格外沉默,衛寂捏了捏手裏的壓襟,然後讓掌櫃包了起來,準備送給東宮那位管事嬤嬤。


    衛寂見她常戴壓襟,因此選了這樣一份禮物送她。


    挑好之後,衛寂拿出荷包正要付錢,薑簷卻先他一步,扔給掌櫃一枚碩大的金錠。


    掌櫃看見那金錠子,嘴角抽了一抽,苦笑道:“我們這是小本生意。”


    出來做生意碎銀子散銅板自然不缺,但今日頭一份開張,也不能把所有的銀錢都找出去。


    薑簷很少出來買東西,沒聽懂掌櫃的未盡之言。


    衛寂原本也是不沾黃白俗物的侯府少爺,但自從做了薑簷的伴讀,他便沒少在街市買小玩意兒哄薑簷,因此出門必帶散碎銀錢。


    拿迴那枚錠子,衛寂從荷包掏出碎銀付給了掌櫃。


    掌櫃這次笑逐顏開,“您稍等,我這兒就跟您包上。”


    走出店鋪,衛寂將那枚金錠子還給薑簷。


    薑簷沒接,“你拿著罷。”


    衛寂搖搖頭,“臣有。”


    薑簷癱下臉,從他手裏拿了過來,然後重新揣進荷包中。


    原先衛寂還沒注意,此時看到他鼓囊囊的荷包,便有些想笑。


    薑簷似有所感,側眸看了過來。


    衛寂忙壓平唇角,正直地問他,“殿下吃紅豆糕麽,前麵有賣的。”


    正月十五之前,京城的街市上都會十分熱鬧,有不少當街搖賣的貨郎,還有擺檔的吃食,以及雜耍賣藝的。


    一個頭戴巾布的女娘推著羊角車,即便不當街叫賣,那香甜的紅豆味也能讓人知道她在賣什麽。


    薑簷聞言再次掏出自己那枚大金錠,但被衛寂用手攔下來了,薑簷抬起頭,然後對上一雙閃爍著細碎笑意的眼眸。


    衛寂克製自己,小聲說,“金錠不好找開,臣來就好。”


    薑簷反應過來衛寂的意思,俯身湊近他,與衛寂臉對臉地說,“不許你笑話我,他們找不開不是我的錯。”


    衛寂心中一亂,屏息道:“臣沒有。”


    薑簷拽過衛寂的荷包,從裏麵倒出一枚碎銀子,然後想將自己的金錠子塞進衛寂的荷包。


    奈何金錠子太大,衛寂的荷包又有些小,竟卡在入口處進退兩難。


    薑簷很是氣惱,索性把衛寂的小荷包連同那枚大金錠子放迴自己的荷包,然後強行放進衛寂懷裏。


    衛寂抱著沉甸甸的荷包,看著憤而離開去買紅豆糕的薑簷,張了一下嘴。


    他想告訴薑簷,買紅豆糕不需要銀子,銅板便可。


    果然薑簷走到賣紅豆糕的女娘那兒,女娘稱了兩塊糕給他,見他遞過來一塊銀子,看著錢匣裏那十幾枚‘捉襟見肘’的銅板,她滿臉歉意地說了幾句什麽。


    薑簷黑著臉又走了迴來,從自己荷包倒出衛寂的小荷包,翻出了幾枚銅錢。


    衛寂全程沒有說話,一直垂著眼睛。


    等薑簷離開後,衛寂的唇角才壓製不住地向上翹起,肩頭也微微顫著。


    在衛寂麵前丟了臉,薑簷迴來後一言不發,隻是往他手裏塞了一塊熱騰騰的紅豆糕。


    這家紅豆糕做得很奇特,居然在裏麵加了些山楂,那點淡淡的酸正好解了紅豆的甜膩。


    衛寂嚐了一口覺得很好吃,側眸見薑簷隻是隔著荷葉捏紅豆糕撒氣,他忍不住說,“臣第一次上街買東西時,也是怕銀子不夠,拿了一錠最大的。”


    薑簷狀似不經意地問,“那後來呢?”


    衛寂:“後來店家去隔壁鋪子借了幾貫銅錢,解了其中一貫的麻線,他取了十枚,剩下的全給了臣。”


    當時衛寂也是傻了眼,抱著一堆銅錢一路上膽戰心驚。


    他不是怕丟錢,單純是怕旁人看到了會動拳腳的來搶。


    如今想想也是好笑,那時當真不知柴米油鹽幾何,還覺得這些東西便宜。


    聽到這話,薑簷才咬了一口紅豆糕,然後問衛寂,“那什麽地方才能將金的花出去?”


    衛寂想了想,應該隻有古玩字畫鋪子,才能狠狠宰一筆薑簷。


    薑簷最不缺的便是這些,古玩於他來說還沒有前麵賣的栗子吸引。


    有經驗後,薑簷取了幾枚銅板,買了兩包炒栗子迴來。


    吃了沒幾顆,薑簷又聞到餡餅的香氣,一口氣買了六個。


    衛寂麵色漸漸變了,看薑簷的眼睛四處尋找,喉嚨忍不住咽了咽,想起第一次與薑簷上街的情形。


    薑簷常年待在東宮,好不容易出來自是看什麽都稀罕,再加上他那時年紀也不大,性子霸道得很,看到喜歡的便伸手就拿。


    如今好多了,起碼知道付錢了。


    薑簷對衛寂曾給他買過的小玩意兒不會多看,但沒看過,沒吃過的,他就想摸一摸,嚐一嚐,隱約又有‘大開殺戒’的意思。


    衛寂倒不是怕他花錢,隻是覺得沒必要。


    薑簷左右環顧,看前麵一堆人圍在一起,他心生好奇對衛寂道:“你在此處等一等,我去看看那在賣什麽。”


    衛寂雙手已經拿不下多餘的東西,薑簷懷中亦是抱著一堆東西。


    好在那兒不是賣物的攤子,而是在賭棋。


    薑簷對此不感興趣,瞧了一眼又迴來了。


    衛寂長舒一口氣,怕他逛下去再買一堆沒用的物件,隻得開口道:“臣想去寺中還願。”


    薑簷一臉不情願,難得跟衛寂出來一趟,往和尚廟跑什麽?


    直到聽衛寂說,他還在那間寺廟為他的母親供了牌位,過去想要上一炷香,薑簷心思一動。


    大過年怎麽要帶他去見他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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