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哪有老子向兒子服軟的?


    因為老太太這話,衛宗建借著辦公的名頭在府外躲了好幾日。


    看他們母子鬧成這樣僵,繼室左右為難,隻能繼續派人去太傅府請衛寂迴來。


    隻要衛寂低個頭,這個年就能過好。


    雖然她知道衛寂委屈,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兩頭都倔,隻有衛寂脾氣和善,又是一個小輩。


    但不管侯府來多少人,都被許懷秉攔了下來。


    衛寂家什麽情況,許懷秉多少知道一些,也明白衛寂這位繼母打著什麽主意,所以沒讓衛寂與那些人見麵。


    五日的雨露期過後,衛寂不好繼續留在這裏叨擾,便提出了辭行。


    許懷秉多留了衛寂一日,因為衛宗建還沒有迴侯府。


    他若沒迴去,衛寂的繼母還會派人繼續來請衛寂。


    衛宗建已經好幾日沒迴家,以許懷秉的推測,老太太肯定最先心軟,怕衛宗建住在營裏吃不飽睡不好。


    而且馬上就要過節,家中也有許多事需要他,所以老太太會主動遞台階給衛宗建下。


    許懷秉猜得很準,又過了一日衛宗建果然迴了家。


    衛寂再提離開時,許懷秉沒有攔他,讓人備好馬車送他迴去。


    衛寂站在馬車旁,神色端肅地朝許懷秉躬身鞠了一禮,“多謝你這些時日的照料。”


    許懷秉著了天青色衣袍,腰間係著一寸多寬的白色綢帶,眉目修長俊朗,芝蘭玉樹。


    他道:“不必客氣,有事便讓人來尋我。”


    衛寂沒多想,隻當他是客氣,因此應了一聲,便踩著踏凳上了馬車。


    迴身再向許懷秉道別時,就見他靜靜望著自己,沉靜而專注,衛寂一愣。


    許懷秉並未移開目光,囑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衛寂被他看得不自在,心中不由浮現出一個念頭,他喉頭滾了一下,“我……”


    見衛寂擰著眉,似有難色,不待他說接下來的話,許懷秉便道:“你不必說,我都知道。”


    衛寂因許懷秉這話抿住了唇。


    許懷秉立在寒風中,雙眸仍舊沉靜專注,令人難以解讀。


    他對衛寂說,“衛遲,我先前說過的話一直算數,但你不用為這件事感到不自在,做你想做的就好。”


    衛寂看著許懷秉張了張嘴。


    許懷秉卻將目光移開了,對馬夫說,“路上慢些,趕在天黑前到就好。”


    馬夫:“知道了,公子。”


    -


    羊腸小路上,車輛一路顛簸,衛寂的心亦跟著不平靜。


    薑簷喜歡他還有跡可循,畢竟他倆算是一同長大,朝夕相處之下薑簷對他情竇初開是合乎情理的。


    但許懷秉為何也會對他……


    衛寂想來想去,隻當許懷秉這種異常的態度是一個陽乾對陰坤的天然好感。


    不管許懷秉什麽想法,衛寂都已打定主意此生不婚不娶。


    想起薑簷,衛寂止不住想歎氣。


    自那日薑簷說了年後要行太子之責,幫著皇上處理政事,再之後他雖每日都來,但很少跟衛寂說話,隻一人靜靜地在屏風後麵看書。


    薑簷難得這樣好學,隻有遇到不懂的才會開口向衛寂求教。


    這兩日除了功課上的事,他倆竟沒有說過一句私話。


    馬車一路搖晃著迴到京郊的莊子,見衛寂又迴來了,莊子上的人有些錯愕,忙為他打掃了房間。


    屋內剛生上火爐並不暖和,衛寂沒解外袍,在爐火旁看了一會兒書。


    晚一些的時候,東宮的人送了不少東西,光被褥就有好幾床。


    上次薑簷來時,隻在門外看了一眼,便覺得這地方太過簡陋,聽管事嬤嬤說衛寂迴去了,他讓人送一些日常的用度給衛寂。


    本來薑簷還想將這個管事嬤嬤留下來,但衛寂怕衛宗建再叫魏忠過來,為了不引起沒必要的麻煩,衛寂還是請對方迴去了。


    若是以前,無論衛寂說什麽,薑簷都會態度強硬地讓人留下。


    但現在不比從前,衛寂說了那些‘狠話’後,薑簷也就不敢做他的主。


    衛宗建還因為衛寂不歸而生氣,老太太實在不願見他們父子反目,便偷偷派衛寂的小廝迴到莊子勸一勸衛寂,讓他服個軟,低個頭。


    總不能大過年也不迴家罷?


    任憑小廝怎麽說,衛寂這次都很堅決。


    因為他怕自己真迴去了,才會讓大家過不好這個年,何必迴去惹他父親生氣呢?


    衛寂想著等明年若是中第了,便買一處小院子自己住。


    這些年他也攢下了一些體己錢,雖不是很多,但買一處宅子,雇兩個人還是有的。


    搬迴來這幾日,東宮的人時不時便會來送些東西,但薑簷卻沒來過。


    每年這個時候番邦來京朝貢,薑簷作為太子自然很忙。


    課業歇了,衛寂也不用去東宮,薑簷忙到煩心的時候,就會把他叫到東宮,有好幾次都已經很晚了。


    這次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衛寂不免擔心薑簷的身體。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用飯,這些瑣碎的事怕是讓他很頭疼。


    哎。


    到了除夕那日,虞姑姑坐著馬車來了,說是今日歇息來看看衛寂,也怕衛寂在這偏僻的莊子吃不上餃子。


    衛寂很是高興,還跟她學包餃子。


    他母親生在水鄉之地,那裏過年並不吃餃子,侯府這樣的高門大院,頂多就是湊一起吃熱鍋子,並不會像尋常百姓那樣年三十這晚,圍在桌前熱熱鬧鬧包一頓餃子。


    虞姑姑的手很巧,包出來的餃子樣式精巧好看,隻有指節大小。


    她笑著說,“我們那兒有新婦包餃子的傳統,餃子包得越小,說是新婦越是聰慧靈巧。”


    說著抬眼去看衛寂。


    燈下的少年泛著玉質的光澤,一雙精致的丹鳳眼盈著碎碎的光,看起來溫良乖巧。


    虞姑姑心生憐愛,用過來人的口吻說,“但小公子還是要找一個不讓你包餃子的人,這樣的人才是知冷知熱的,知道麽?”


    衛寂一怔,隨後點點頭。


    虞姑姑還想說什麽,看著衛寂垂眸專心包手中餃子的乖順模樣,最後隻是一歎。


    她想告訴衛寂,那個不會讓他包餃子的人正是她家的公子,許懷秉。


    她出現之所以出現在這裏,便是許懷秉讓她來了,若非他首肯,自己怎麽能出府?


    但對方交代她不要跟衛寂說,大概是怕衛寂會不自在。


    吃過餃子,虞姑姑又給了衛寂隨年錢,用紅紙包的,還纏了一截紅線。


    衛寂想拒絕,虞姑姑卻將隨年錢放到他手中,溫和道:“沒有多少。”


    她一下下摸著衛寂的腦袋,口中輕聲念著,“一除祟,二去災,三送病,平平安安到來年。”


    衛寂捏著手中的祟錢,眨了眨眼睛,慢慢把頭靠到她的肩上。


    虞姑姑看他一人孤零零留在這裏,有家也不能迴去,心生不忍,輕輕摸著他的腦袋。


    一直待到很晚,虞姑姑才坐著馬車離開。


    入夜後,宮裏開始放花,全城的百姓都出來看煙火。


    藥線點燃後,發光的鐵粉便在墨色天空炸開,如點點繁星,燦爛生花。


    京郊離京城遠,並不能看到煙花,莊裏的夥計吃過晚飯後,跟衛寂說了一聲,便結伴坐驢車去了京城看放煙。


    衛寂獨自一人留在家中,他還從來沒獨處過,這麽大的院子難免生懼,但又不好攔著別人看煙火。


    早早上了床,也不敢吹蠟燭,放下床帳,衛寂被子蒙頭地躺在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似睡非睡間,衛寂聽到敲窗的聲音,他一下子驚醒,掀開一角朝外看去。


    窗外影影綽綽映著一道人影,衛寂嚇得唇色發白,忙拾起枕下的書,卷起來舉到手中。


    窗外的人又敲了敲,然後開口道:“開門,是我。”


    一聽是薑簷的聲音,衛寂咽了咽喉嚨,可這個時辰他應該待在宮裏,還要在宮裏守一夜。


    怕自己聽錯,衛寂又問了一遍,“是殿下麽?”


    薑簷:“是我。”


    第41章


    衛寂聞言忙放下書, 匆匆穿上鞋子,連一件外衣都來不及披便去給薑簷開門。


    房門打開,薑簷一身玄衣地站在門口,身上還帶著寒夜的冷意, 一雙黑眸沁亮沁亮的。


    風灌進來, 衛寂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薑簷擰起眉, “怎麽也不穿件衣服?”


    衛寂還是沒反應過來, 怔怔地望著他,“殿下……您怎麽來了?”


    薑簷闊步進來, 順手掩上了房門, “宮中正在驅儺,我覺得無趣便出來隨便走走。”


    隨便走到京郊衛寂住的這所莊子, 又很隨便地翻過院牆, 在唯一一個亮燈的窗外隨便地巴望了好久,確定裏麵的人是衛寂, 才隨便地敲了敲窗。


    薑簷也不覺自己這番話有諸多漏洞,還有心思四下打量。


    屋內陳列很簡單, 甚至可以說是寒酸簡陋。


    隻有一間屋子,除了一張睡榻, 一張案桌,還有一個多寶架,屋內便沒有多餘的家具, 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倒是不少, 都是這些日子薑簷讓人送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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