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叛徒之名在身,在場之人都躊躇不決。葉蟬衣主動道:「我跟你去。」


    目送二人遠去,一人道:「戚堂主,您就這麽信任他嗎?」


    戚澤墨道:「我信商梔,她既願意救玉珩君,必然有她自己的決斷。」


    另一人道:「商堂主是與宋掌門有何恩怨嗎?為何兩人要在此大打出手?」


    「而且看這架勢……不像切磋……倒像是孤注一擲、拚上了全身修為——」


    「啊!商堂主!!」


    一聲愕然驚唿自人群中傳來,戚澤墨立刻抬頭看去,緊皺的眉間遽然一放——


    商梔被一劍穿心了!


    海棠飛霜中,順著劍身看去,所有人都目瞪舌撟。


    握劍之人——是宋令儀!


    一時之間,泄恨、痛快、得償所願湧上心間,宋令儀忽然笑了起來,直至商梔仰麵倒地,才身形一降,半跪在地上喘著粗氣。


    剛迴過神,諸己劍便架在了她脖子上。


    「你殺了商梔?!」


    宋令儀猛然抬頭,見數十人都神色複雜地朝她看來,按在她肩上的諸己劍微顫,很明顯劍的主人已經難以壓製住內心的怒火。


    血濺海棠,霎時如春迴大地,萬物復甦,隻一瞬間,漫山的花色變得更加明艷。


    玉珩君自閣樓奔來,喊道:「諸位快來!這樓裏全是禁傀和水牢屍……商梔?!」


    他大驚失色疾走上來,並指探測她的鼻息,而後似是覺得難以置信,又按在頸脖側方。


    良久,才麵無血色地撤下手,戚澤墨追問道:「情況如何??」


    玉珩君兩唇不住顫抖,掙紮半晌,才終於發出聲:「……死了。」


    傅明溪看著倒在花海中的青袍女子,緩緩道:「煉化禁傀、殺害宗師……宋掌門,人證物證具在……還請你隨戚堂主一同迴青竹山,等候發落。」


    宋令儀冷笑一聲,瞪向玉珩君:「玉珩,你這一招,確實不錯。但,入獄又如何,去下林苑忍受折磨又怎樣?我在這世間踽踽獨行,幾十年如一日,就是為了取她這條賤命!」


    語畢,宋令儀突然伸出手欲取來離火,卻被一道劍光大力彈開。


    不光是她,離得近的幾人都被劍氣震飛數丈,離火斜插在地上,劍鳴不輟。結契後的劍隻允許劍主一人觸碰,宋令儀見取劍無望,當即撐起身子,趁間隙抽出一張千裏符!


    白焰竄符,玉珩君喊道:「不好!她要用千裏符逃遁!」


    就在此時,遠處一道紅光衝上天際,雷鳴之聲響遏行雲,高空之上朱雲卷邊,天色乍暗。


    血色紅陣於雲中顯現,盤旋落至地麵上方數十丈處。


    「那是——虛妄穀的天樞陣!」


    「徹底完犢子了!荀然設下天樞陣,咱們全都出不去了!」


    千裏符消散,宋令儀身形不移,天樞陣內,不論品級多高的符籙,都隻是一張廢紙。


    她拔腿就跑,腳渡靈氣,於赤色昏暗中消失在眾人視野裏。


    「宋令儀跑了!」


    「快追!!」


    眾人亂成一鍋粥,葉蟬衣等人率先追了出去,戚澤墨和玉珩君還守在屍體旁。


    玉珩君精神有些恍惚,視線也漸漸模糊,低喃道:「我曾答應要帶她離開的。」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戚澤墨化悲傷為怨怒,一把揪起他前襟,幾乎是咆哮地喝道:「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你給我說清楚!」


    傅明溪連忙上前拉他,卻被靈力震開,「事已至此,戚澤墨,你冷靜一些!」


    不知怎地,他一說,戚澤墨果然冷靜下來。他手上一鬆,又拔出插在商梔心上的鳳鑾長劍,一手抓著劍身,一手握著劍柄,任鮮血自指縫間流出。


    然後,用力一折,將劍斷為兩截。


    細劍掉落在花海中,悄無聲息。


    「……我要帶她迴青竹派。」戚澤墨的嗓音有些沙啞。


    傅明溪撫恤道:「方生方死,不過氣散罷了,魂歸天地,來日說不定還可再見。」


    「天樞陣已開,我們都出不去。」玉珩君艱難發聲,像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也不擔憂虛妄穀那成千上萬隻惡鬼攻上來剝皮抽心。


    他撥開商梔額間碎發,倏然微微一怔。


    那原本白皙的額間,綴著一粒鮮紅的硃砂。


    傅明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尋一處安全之地避避風頭吧。」


    戚澤墨垂眸看著死不瞑目的女子,道:「……必須將她帶上。」


    傅明溪點點頭:「也好。」


    他正要去搭把手,卻被玉珩君攔下——


    「不必了,就讓她在這吧。」


    第21章 水月幻境 她話還未說全,便被溫唇堵住……


    絳衣宮幾名弟子隨著葉蟬衣一路下山,恍然發現在水月道場後方還有一座清冷園林,灰石砌牆,雜草叢生,想來是許久未有人涉足。


    一人忽然道:「咦?這位同門有些麵生呀?」


    幾人隨她目光看去,見有一名鶴紋紫袍女子跟在他們身後,那人膚若白雪,唇似桃花,頗有一番清秀出塵的味道。


    「在下是新入門的,承蒙宮主提拔,這次一同來參與集議。」


    鶴紋紫袍確實是絳衣宮的校服,幾人端詳片刻,沒看出異常,便不再深究。


    若他們當中有一人在方才仔細見著了死去的商梔的臉,這會兒必定會被嚇得魂飛魄散。因為那答話女子的麵容與商梔毫無兩樣,唯一不同的是額前未有碎發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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