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黃氏明白了,「敢情李家是拐著彎兒的要和咱家交好,想讓咱們放過馬家,放過他的女兒女婿。做他的春秋大夢呢。明天我便讓人原封不動退迴去。咱家不讓步,難道馬家白白要害我的福兒不成?」


    唐四爺點頭,「退迴去。不讓步。」


    唐四爺絕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但唐夢芙在延壽宮遇險的事幾迴令他在睡夢中驚醒,他絕不會憐憫那些害唐夢芙的人。馬總督自從陷入私通反王一案之後,彈劾告發他的人一撥接著一撥,私吞軍餉、貪汙受賄、殺良冒功等罪名頗為嚴重,觸目驚心。馬家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病急亂投醫,到處走門路求脫罪。這不,連親家也搬出來了,讓成陽侯來給唐家送禮。


    成陽侯府雖然遠在金陵,但侯爺李威寬厚仕愛,素有令名,還真是位有威望的人物。他能被馬家勸得親自出麵,馬家也算下功夫了。


    唐四爺和黃氏商量過後,第二天便讓人把禮物原封不動送迴到位於鳴玉坊的李府。李府倒也沒多說什麽,隻是當天又送來一個紅木盒子,黃氏打開看後,見紅木盒子裏是一個舊的銅藥盒,很是納悶,「送一個藥盒做什麽?還是個舊的。」


    含黛看了,也不明所以,便把這事告訴了唐夢芙。


    唐夢芙拿過藥盒仔細打量,沉吟道:「這藥盒紋飾粗獷,樸實無華,倒真是李侯爺的風格。這藥盒裏裝的應該是……」低頭湊過去聞了聞,秀眉微蹙,「……應該是傷藥吧?」心中一動,告訴黃氏,「晚些時候讓人去大將軍府一趟,讓他過來吧。」


    「他是誰啊?」黃氏故意裝糊塗。


    「他是誰啊?」含黛也跟著打趣。


    唐夢芙小臉蛋跟煮熟的蝦子一般,「不跟你們說啦。總之讓他過來,或許就明白這藥盒是什麽意思了。」說完話,轉身就走。


    「福兒,為什麽是他?」黃氏拉過唐夢芙,笑著問道。


    唐夢芙嘻嘻笑,「咱家總共就這麽五口人,這藥盒怎麽看也不像和咱家人有關,那就隻有他了嘛。這有什麽難想明白的。」


    黃氏和含黛一齊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隻有他了啊。」


    唐夢芙待不住,吐舌一笑,溜了。


    稍後黃氏果然讓人到大將軍府把張勆請過來了。張勆來的時候唐四爺和唐夢龍也迴家了,張勆拿起藥盒看過,瞳眸中閃過驚訝之色,「沒想到是他。」


    唐四爺和黃氏都關心的看著張勆。


    張勆迴憶起多年前的一件舊事,「那時我還小,不是十歲,就是十一二歲。胡騎入侵邊境,一場血戰之後,我背部中箭,受傷昏迷。彼時人在野外,身邊沒有軍醫,弟兄們甚是焦急,不知哪位將軍率軍經過,親自下馬替我治傷。我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別的都沒印象,就記得身邊這個野豬紋的青銅藥盒。」


    「李侯爺就是那位替你治傷的將軍。」唐四爺、黃氏等人都明白了。


    唐夢芙不便和張勆見麵,又關心這件事,躲在屏風後偷看、偷聽。這時卻忍不住輕手輕腳走出來了,「李侯爺可真是老辣,一句話不說,把藥盒這麽一送,咱們就不便再對馬家窮追猛打了啊。」


    「不,芙妹妹,我不會就這麽算了。」張勆意外見到未婚妻,驚喜站起身。


    唐夢芙柔聲道:「我知道你不愛欠人情。既然李侯爺曾經幫過你,那咱們就還了這筆人情債。況且兵法有雲,窮寇莫追。李侯爺要保的人隻是他的女兒和女婿,他不會在意馬寶玲的。罪魁禍首是馬寶玲,我隻要馬寶玲得到應有的懲罰,便心滿意足了。」


    「芙妹妹想要馬寶玲得到什麽樣的懲罰?」張勆問。


    唐夢芙笑的淘氣,「一報還一報。那天在延壽宮她逼我嫁到孫家,現在我也逼她嫁到孫家好了。」


    「頑皮孩子。」唐四爺和黃氏不禁笑了。


    如果真按唐夢芙所說的做了,那不隻報複了馬寶玲,同時也報複了孫家。馬寶玲固然看不起孫家,孫家又何嚐中意馬寶玲呢?馬家現在已經敗了,不可能東山再起,孫太太又知道馬寶玲是如何的兇殘毒辣,哪會願意娶這樣的兒媳婦。


    孫太太那天的所作所為純粹是助紂為虐恬不知恥,孫司業默許了她的做法,和她正是一丘之貉。唐大爺、唐四爺氣不過,這些天來已經把孫家退婚在先、耍賴在後的事在親戚和同鄉之間廣而告之了,孫家的名聲一落千丈,遭到文官及文人們的鄙夷輕視。可孫司業還在朝裏做著官呢,並沒有得到真正的懲罰。


    把馬寶玲嫁到孫家,孫太太、孫司業苦不堪言,馬寶玲自食惡果,這才叫好玩呢。


    張勆見他的芙妹妹一雙明眸之中閃著快活又調皮的光芒,知道她的心意,欣然同意,「好,咱們逼馬家那個女子嫁到孫家。」


    「怎麽逼啊?」黃氏覺得此計可行,卻不知道要如何實施。


    唐夢芙笑,「咱們不管,讓馬家想辦法去。」


    張勆微笑,「好,我這便讓人傳話。」


    張勆命人把藥盒送迴,同時傳了幾句要緊話。李家、馬家滿口答應,也不知這兩家是如何設法,果然在兩天之後便把馬寶玲嫁到了孫家。馬寶玲和孫五郎成親的這天,新郎心如止水少氣無力,新娘萬念俱灰生不如死,身上穿的是一身大紅,臉色卻白得像紙片。


    孫五郎想娶的人是唐夢芙,馬寶玲想嫁的人是張勆,他倆從成親的第一天開始便相互厭惡,注定是一對怨偶。


    馬寶玲嫁到孫家之後,張勆向皇帝進言,「馬大慶承認了多項罪行,但私通反王這一項無論如何嚴刑拷打也堅稱沒有。臣以為不如讓翰林院的書法大家再次對筆跡,讓馬大慶心服口服。」皇帝準了。


    翰林院兩位以書法聞名的侍講,把私通反王的那封書信,以及馬大慶平時和上司下屬親戚朋友等的往來書信仔細比對,終於發現馬大慶寫折鉤的用筆和私通反王那封信好像有所不同,可見這信有可能是偽造的。


    這兩位官員筆對出來之後,一時高興,有一位官員把飲用的米湯灑在了書信上。書信上隱隱顯出了新的字跡。這官員大驚,稟明皇帝後仔細塗抹,隻見書信間有幾行小字,字上的內容是寧王叛亂之前一定做了足夠多的準備,這封信便是寧王提前寫好以便對兩廣用兵時威脅馬總督的。有了這封信,馬總督想拒絕寧王也不敢,隻好乖乖的俯首聽命。


    馬總督就這樣洗脫了私通反王的罪名。


    另外幾項馬總督已經承認的罪名也很嚴重,但到不了抄家滅族的地步。這個罪名一洗脫,馬總督本人的命運如何不好說,他的兒子們算是保住了。


    張勆命人把青銅藥盒送迴了李府。


    這個人情他還了。


    馬總督接下來的官司如何,張勆就不關心了。


    張勆過繼之後,定國公羞愧得連朝都沒臉上了,請了病假躲到府裏不出來。太夫人也發了高燒,病情兇險,這些張勆都顧不上,他的婚期一天天的臨近了,就要把他的芙妹妹娶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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