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營中一眾傷兵坐民夫的牛車到了王城西南方的一個名叫安於鎮的小鎮。軍中傷兵大概有四五十人,路上不斷有人死掉,隻能挖個坑草草掩埋了事。傷患大多隻能依靠民夫照料,軍中隻有一個醫士的人,其實也就是個籃子,這家夥平日裏沒有什麽作為,就是整天的欺壓百姓,在軍中雖然是個醫士,可實際上不過就是買賣一些給善男信女吃的一些藥物。不管醫術如何,那麽多人他根本瞧不過來。


    鎮是縣一級的軍事據點,一般有鎮將和軍隊守備。但是孫清遠來到了之後還是有些懵逼的,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是一個不入流的小鎮?!


    黃土大路上立著一塊牌坊,上麵寫著安於兩個字,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要風塵仆仆。牌坊後麵,殘破坍塌的土牆已經有了風化的跡象,到處都是窟窿,所以簡陋的城門隻是擺設,更不見有站哨的士卒。遠遠看去,城裏有許多低矮破敗的房子,有的是茅屋,大概和窩棚差不多的建築;說是鎮所,看樣子和一個村子也沒多大區別。


    進了小鎮子之後,沿途盡是老弱婦人,青壯男丁幾乎就沒有,還有衣衫襤褸的殘疾老頭上來乞討。不過這裏的特點也很是明顯,那就是東洲國的姑娘是真的多。


    出來交接公文的人是一個胖子,自稱是這裏的什麽管事,孫清遠也懶得去弄明白這些事情。叫李什麽的一個人,但沒看出來有半點武將的樣子。李倩尤被迫將傷兵分散安置在各處民宅之中,並強行下令每一處傷兵由周圍十戶人家輪流供給食物、送人照料生活。


    孫清遠帶著龍燕來的當然和龍燕住一起,而對於昨夜的事情,其實龍燕根本就不在意,醒來之後還責怪孫清遠,因為打了麻藥之後這小丫頭沒了感覺……


    其它傷兵也各自與認識的人抱團。


    安頓下來後才知,孫清遠才覺得這裏像一個村子一點都沒錯,除了掛著安於鎮這個名號、這裏還有一個別名叫“寡婦村”。這些事還是從龍燕的口中得知,而龍燕是從她的太子哥哥龍宇口中知道的。


    “難怪這裏的年輕女子那麽多,而男子卻是沒有幾個。”孫清遠一邊說著,嘴角又露出了天真和諧的微笑。


    不過這種美好的想法和微笑很快就被龍燕給打斷了,“別亂想了,在東洲國她們是不能夠再嫁人的。而且,也沒有男人願意再娶她們,畢竟是殘花敗柳了。”


    孫清遠卻是嘿嘿一笑,“知道知道,畢竟都是二手的了,而且主要的是東洲國不差女人。”


    略微頓了頓,孫清遠卻又沒臉沒皮的接了一句:“不過,本公子聽說她們雖然不能嫁人,卻是可以去青樓做雞啊,這些人的姿色嘛,若是去了夏國,肯定是大賺一筆。”


    貧瘠的耕地、落後的經濟,災荒、盜匪、兵禍橫行,遷來的人大多又沒有強壯勞動力,人們活得相當艱難。饒是如此,軍府仍然不放過機會將一些負擔轉嫁到這些苦難的人身上,養傷兵就是負擔之一,軍府連一顆糧食都沒調過來。


    這裏的女人,對於孫清遠來說那是絕對的資源,可以賣上一個大價錢的好醫院。


    不過這個想法還是隻能想想,因為龍燕並不支持這些。


    孫清遠住的地方旁邊有一處茅草棚危房,裏麵住著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婦,眼睛瞎了瘦得皮包骨頭,靠自己門前天然長出來的幾顆野菜吊著一口氣。


    孫清遠來到這裏閑著無事,而這個老人也能說,所以沒多久就聽說她的事,丈夫和一個兒子陸續死在戰場上,女兒在上次夜裏出門後就沒有迴來,有人說是跟王城裏的人跑了,有人說是被害了。直到有一天發現草堆裏淩辱至死的屍體,而今家就剩這麽一個半身入土的老婦人。


    於是乎,孫清遠就總結出了一句至理名言,對於某些人來說,活著,原來也是如許痛苦!


    不過對於大自然的這種選擇,孫清遠不會過多的幹涉,人不強難以立足,所以他不會去出手牽扯太多的事情。


    可奈何,龍燕似乎看不得這等慘事,常常把自己帶來的糧食分下一部分給瞎老婦。孫清遠這廝卻總是有意無意的罵罵咧咧一句:“都這樣了,還活著幹嘛,眼睛一閉啥事都沒了,還活著不累的嗎??”


    不過這廝就是嘴賤,龍燕也知道他的嘴裏就沒聽到過一句好聽的。而問題在於,嘴上說的雖然不好聽,可是這做事還是不錯的,偶爾也會丟下半張餅了,一塊牛肉了什麽的。不過孫清遠沒有告訴龍燕,那牛肉是他夜裏出來撒尿遇見的老黃牛,據說是這小鎮上的唯一一頭,在那天夜裏,隻有天和地知道那牛經曆了什麽……


    雖然跟龍燕這段時間的日子比在夏國的時候艱苦了很多,不過也算是體驗了另外的一種生活。


    這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孫清遠提及迴夏國,而龍燕還是一副不怎麽想迴去的樣子。最終隻能在這裏妥協,接著住下去。


    ……


    這天實在是無聊了,孫清遠就來到了軍營裏,找到了龍宇。


    “妹夫來了啊。”龍宇毫不客氣的開口就是一句。雖然這話說出口的時候龍宇是笑嘻嘻的,可是孫清遠還是聽的眉頭緊促。


    “真的要說起來年齡,本公子可是比你大的啊。”孫清遠撇著嘴,不懈的說道。


    “可問題是,你跟了我妹妹,這樣一來,不就是叫妹夫嗎?”龍宇這話說得有些毒。


    孫清遠卻是直接嚷嚷了起來,“喂喂喂,你搞清楚行不行,你妹妹龍燕是自己去本公子府上做了小的,這算不得娶,而且根本就沒有娶。你要是叫一聲哥哥呢!本公子以後說不得對你家妹妹好點。”


    龍宇好歹也是將軍加一國太子,那裏會容得下孫清遠如此啊?直接就開罵,“別總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知道為啥你現在還不能迴夏國嗎?就是因為你沒有娶龍燕,等你們辦了婚事,自然就可以離開了。也因為你們是娶,不是你入贅,所以才叫你妹夫,而不叫你駙馬。”


    龍宇這話都說了,孫清遠那裏還能胡亂的說什麽!“行,你贏了。”


    龍宇頓時是聽得頻頻點頭:“二弟你這麽說就對了,到底是做過大事的人,此番話很是中肯。”


    “得,這還怎麽呢,又成了二弟了!”孫清遠無奈的輕歎,“你這是不準備讓龍燕嫁了還是怎麽滴?實話跟你說了,我們可否住在一起一個多月了,而且本公子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上了床肯定忍不住的那種猛男,你懂?”


    “懂,本太子要是不懂,那還是太子嗎?”龍宇更是無恥的笑著,“關鍵是,你們不還沒有結婚呢嗎,如今還不能算,不能算。”


    ……


    跟這個龍宇也是沒有什麽好說的,孫清遠覺得自己再他麵前還是太委婉,不夠無恥。所以就不跟龍宇聊了。


    李倩尤知道孫清遠的來曆後,熱情邀請他跟龍燕搬到家中去住。但孫清遠卻是嫌棄這李家房屋並不寬敞,又有妻妾,而且妻妾實在是不好看,所以就好意迴絕了。


    一個月後,安於小鎮來了幾個賣貨的商人。這是多日以來孫清遠第一次見到來自外麵的人。


    鎮裏大路中間一時間非常熱鬧,頓時這如同廢墟的破鎮裏竟有了一些商業氣息。據說此時各國間的貿易非常頻繁,哪怕是敵對的國家間也有商業往來;不過應該主要集中在大都市和南方比較太平的地區,而在這個幾乎被遺棄的安於小鎮,實在沒多少商業上的事情可言。


    販貨的商人不是很遠的人,就是從對麵的越國來的,一男一女還帶一個小屁孩三個人,駕著兩輛牛車。販賣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貨物,其實他們更像是孫清遠眼中的搬家,當然,這是有錢人家的搬家,窮人自然不可能有好東西的。龍燕拉著孫清遠瞧了一陣,不僅可以用錢幣買,還可以以物易物,豆類五穀、布、皮甚至女人都行,這些都是商人可以接受的東西。


    孫清遠無精打采的看了一會,瞧見攤位上有一柄弓,便打了聲招唿伸手去拿,手指剛一摸到弓弦,他就放下收了迴來。


    龍燕見狀無奈的道:“這個玩意也就能打獵,要他幹嘛,軍中多的是了。”


    商人看著龍燕卻是吃驚了,道:“哎呀,原來你們是軍中的人?”


    孫清遠直接拿起弓箭敲了商人一下,道:“別在這裏亂說,不知道和不該問的別問!知道嗎?”


    龍燕聽罷搖頭,驚訝道:“哎呀呀,不得了,你這壞人還真像一個兵士了啊。”


    孫清遠不無得意的仰起頭:“那是,這裏那麽多的大軍,可是軍事機密,若是被越國的人知道了,再打過來,心裏又沒有城牆可以保護?”


    說完他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以至於剛才被他打的商人都一個勁的笑。


    這一笑,孫清遠也來勁了,直接對著龍燕當著商人一家子的麵大聲問道:“要不要現在就找你那哥哥把他們關起來?然後按照本公子的方法審問,嚴加審問,必有所獲。”


    “關起來?審問?”龍燕歪頭笑看孫清遠。


    “嗯嗯。”孫清遠趕忙點頭。


    一邊的商人卻是嚇了一跳。有一種想要駕車偷偷離開的衝動。好在龍燕及時開口,“別亂想了,整日裏就會亂象,即便是越國知道這裏又怎樣,這是邊界,大軍在不在這,越國該打都會打。”


    兩個人說著話爭吵著走到了李倩尤的家門口,卻見裏頭大箱小箱正抬東西出來。門口靠著兩駕馬車,東西都快裝滿了,這陣仗像是要搬家似的。過得一會兒李李倩尤走出來看東西,發現了他們,忙上前來見麵。孫清遠不懈的撇撇嘴,指著東西道:“你這是要幹嘛?不過了啊?!還是馬車呢,有錢人啊。”


    李倩尤差點一口血沒有噴出來,卻隻能湊眉苦臉道:“什麽呀,在下正是因為沒錢,這些都是舊的東西那個商人收。”


    “原來如此……沒錢還有這麽多的舊貨,還兩輛馬車呢?你還真夠窮的啊你。”孫清遠就差指著人家鼻子罵了。


    李倩尤一跺腳,沮喪這臉,咬著牙道:“對啊,您是不知道,窮的就這麽好東西了!真的窮啊,別人家都把馬吃的吐了,我們家的兩匹卻不舍的殺啊。”


    這次是孫清遠差點沒有突出血來。馬匹在夏國可是很珍貴的,為何到了這裏,這家夥竟然說家家戶戶都能夠吃的上?


    好在龍燕趕忙攔住了孫清遠在他的耳邊說道,“不要衝動,在東洲國,馬匹最不值錢。不管是誰家的馬子都可以隨便騎,沒有人會在意的。”


    “你等會,這話本公子有點難以理解……”孫清遠捂著自己的胸口,感覺一陣陣疼痛。


    好一會之後,孫清遠這才接著說道,“要不然咱們迴夏國把,隨便騎兩匹馬迴去。本公子保證正娶你過門行嗎?”


    “東洲國太可怕,戰馬竟然都成了最窮苦人家的食物。”


    龍燕卻是聽的一臉懵逼,畢竟這在她看來太正常的事情了。


    兩人迴到破敗的住處,一時間因為有事掛在心頭,氣氛很是寂靜。


    以至於孫清遠緊皺眉頭拿右拳擊打了兩下左手手心,跟耗子一樣磨著牙。


    “你瘋了啊……”龍燕忍不住的一聲嘶吼。


    “對,瘋了……”孫清遠說完,實在是坐不住的他就跑出了房子外麵。


    李倩尤和京城富戶自然沒得比,但在這破落的安於小鎮必定是最富裕的人。李家的大門就可見一斑,有圍牆、有照壁門廳。


    原先停靠在門口的兩輛馬已經走了,李倩尤剛好看見孫清遠,就讓他到堂屋坐下,又喚人上了兩盞茶。孫清遠坐下便道:“這條件你還說沒錢?要不是你住的鎮子實在是差,這條件,比得上城裏富戶了。”


    李倩尤抬起手做噤聲的手勢,還小心的四下看了看,道:“對對,您說的是,不咱們私底下說說也就是了,畢竟這話傳入太子耳中,一旦君上知道了,也就麻煩了,小的在朝中坑點錢也不容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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