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為保命而放棄身邊的人兩遍……還忍心放棄第三遍嗎?】


    到了此刻,在日記輔助下,不少疑團得到了解答。


    可知悉真相後,換來的是無止境的毛骨悚然。


    “嗚嗚……叔叔死了……”小穎被嚇得不懂吭聲,抓著關天翔的手臂發顫,芊琴和千琳均驚懼的尖聲大叫。


    鹹爺一馬當先的踏步擋住他們,對殺人狂魔淡笑著。


    竟然還能笑。


    一秒儼如三秋,視線無法逃離茹霜的詭異外表。


    半掩臉頰的白發,咖啡紅雙眸仿如承載著無辜者的怨念,嘴角淌著的不是血而是玫瑰色的恨。


    白色的連身裙已被血漂染,左肩上無數的交叉疤痕讓關天翔恍然大悟。


    衡叔的頭倒在茹霜的腳旁,鼻子的血痕是鹹爺造成的,脖子位置是恐怖的電鋸傷痕,斷裂處湧出血色禍水。


    請告訴我,那是鬼屋的道具而已。


    腦海浮現先前衡叔和ol女步離太平間的畫麵,活生生的一個人,熬過好不容易的數十載,卻就這般斷送在殺人狂手裏。


    那麽,ol女到了哪裏,是僥幸逃脫,或者被茹霜所虐殺?


    茹霜站在衡叔屍首旁,竟在露齒獰笑,是文字描述不了的變態。


    “你……是茹霜?”千琳戰戰兢兢的道,手抓緊魔方。


    茹霜一動不動,儼如沒靈魂的娃娃,場麵盡是詭秘。


    那對雙眸不沾半點活人的神采,卻浸滿被唾棄的恨。


    “我?”茹霜在數秒後開口,頭往右側歪,“我和你,都是被離棄的人。”


    “小霜……”芊琴緊張得抓緊關天翔的衣袖,卻繼續嚎哭,“我知道你之前受了很多傷害……


    不過……


    將怨恨發泄在無辜者身上,都是無補於事啊……


    你將人家對你造成的痛,報複在無辜者身上,隻會傷害更多人啊……”關天翔霎時明了芊琴的話。


    茹霜在小男孩肩上刻下交叉血痕,以及將日記紙塞在死者嘴裏,這些詭異習慣,想必是因為初中時遭受過的虐待所致吧?


    這種報複既可恨,卻同時可憫。


    芊琴的措辭如荷裏活電影的正義角色般俗套,可關天翔還是有半分被她的氣概感染。


    於壓迫如此的氛圍,仍能洞悉施害者的苦衷,實非人人做到。


    這是芊琴很可愛吸引的地方,永遠同情弱勢的一群,關天翔亦感受到她的憐憫是出於真心的。


    “小霜,你這樣做是不會得到救贖,隻會被困在仇恨痛苦之中……”


    芊琴竟然步近茹霜,關天翔連忙抓緊她的手。


    “求你放過自己,也放過我們……”芊琴跪下,下巴滴著同情的淚水。


    眾人鴉雀無聲的嚴陣以待,關天翔根本不知事情會如何發展下去。


    難道茹霜聽罷會迴心轉意,停止殺戮並放過他們?


    “包袱,”


    茹霜俯視提著電鋸的右手,那因用力過度而青筋暴現的白色肌膚。


    “好重。”


    “你的包袱那麽重,不要背負下去,令更多無辜的人受苦啦……求下小霜啦……”芊琴哭不成聲。


    空氣凝固的一霎,茹霜右手鬆開,電鋸掉到地上,是“啪”一聲巨響。


    她將右手塞進嘴唇間,突然如天真少女般燦爛一笑:“嗯,包袱太重啦,是時候放下。”形勢以1800度急轉,誰又會料到茹霜會豁然開朗。


    “多謝你啊,多謝你提醒了我。”茹霜對芊琴無邪一笑,“太重的包袱的確應該放下,不然會很辛苦的。”有點不妥,一切太兒戲。


    “嗯……”芊琴恍然的道,“小霜,你是個善良的女孩,要放下的就放下──”


    茹霜的柔笑,瞬間滲透無比殺意,也解釋了為何雙眸是紅色。


    “頭那麽重,這個包袱是時候放下了。”明明從來都置身地獄,何以還要自欺欺人。


    下一秒,鹹爺拔出小刀撲出,而茹霜亦開啟電鋸,拔腿往他們方向極速衝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久違的機械暴吼,唿喚著女廁的血腥記憶,唿喚著潘朵拉盒子的夢魘。


    鹹爺奔至茹霜麵前,一個敏捷轉身便避開茹霜的電鋸,鋒刀已經向茹霜的咽喉劃去──


    “不要打啊!”千琳在旁邊絕望的喊道,“茹霜是無敵的,我們這樣做隻有死路一條!”


    “包袱、包袱、包袱,嘻嘻嘻嘻……”茹霜後退半步,躲過了致命的一擊,電鋸往鹹爺的頭大力揮去!


    鹹爺一個側身,勉強躲開。


    事實上,茹霜提著電鋸擁有壟斷性的攻擊範圍,加上她高超的駕馭造詣,根本就是無敵的存在。


    鹹爺淡然一笑,繼續與瘋癲的茹霜糾纏。


    “不要啊小霜……你這樣隻會越陷越深……”芊琴在旁哭道。


    “越陷越深。”茹霜亢奮的笑著,睜大的雙眸瞪著芊琴,“最恨就是你這種被寵愛的人,還在這裏假惺惺!”


    芊琴愕然呆著:“被寵……愛──”


    茹霜竟將整支電鋸向芊琴如迴力鏢擲去!糟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不要。關天翔費盡全身之力,飛身撲往芊琴──


    “啪!”身後傳來電鋸落地的巨響,世界再無下秒似的。


    關天翔撲倒地上,擁著渾身發顫的芊琴,是一秒的對望。


    在這一秒,關天翔目睹芊琴流滿淚的臉龐,突然的也落下淚來。


    小琴,都是我的錯。


    那一晚,如果我沒有帶你乘坐137號電車,你便不用承受這些苦難。


    那麽可愛甜美的臉龐,怎麽沾上了悲鬱的顏色呢?


    “嘻嘻嘻嘻!”茹霜不知何時拔出一把短刀,往倒臥地上的關天翔和芊琴刺來。


    關天翔應該立即和芊琴翻滾閃避,可當下卻無力做到。


    因為,剛才關天翔飛撲拯救芊琴的一霎,左腳遭受了電鋸沉重的一擊。


    關天翔感到左小腿的一個缺口,那裏正湧出如泉的鮮血。


    很痛,心卻在哭,哭為芊琴招致的傷害。


    “走啊!”鹹爺揮刀擋住茹霜的刺擊,對芊琴、關天翔和小穎說。


    千琳和鹹爺置身較後位置,已經被茹霜封死了,無法逃出。


    鹹爺的意思,就是要他們三人拋下他和千琳逃走?


    怎麽可能?


    “垃圾,不要猶疑!”鹹爺一邊抵擋茹霜,一邊喊道,“要生存落去,就要不擇手段!”“走啊……”千琳亦和應道,“再不走就來不及啦!”


    關天翔忍著左腿撕裂的痛站起,予自己一刻奢侈的猶疑。


    如果茹霜真的處於無敵狀態,那麽他們唯一出路就是逃走。


    但是……


    鹹爺和千琳不是關天翔的同伴嗎,又怎能拋下他們?


    這是多麽犬儒的行為?


    “我們之後再會合,首要是保護身邊的人!”茹霜,是無敵的,不走隻會死掉。


    鹹爺的一句,終究讓關天翔鼓起最殘忍的勇氣。


    “對不起。”關天翔咬牙切齒,牽著小穎向芊琴喊道:“走啊!”“是友誼,嘻嘻嘻嘻……”茹霜輕鬆自如的對鹹爺步步進逼,那是最後目睹的一幕。


    關天翔帶著芊琴和小穎跑離太平間,在蒼白的走廊上奔馳著。


    沿路是左腿的血,是無奈的淚。


    “對不起啊……”關天翔乏力的哭著,離鹹爺和千琳越來越遠。


    因為,關天翔不可能讓芊琴和小穎有事,這是唯一的理由,卻已經足夠。


    “嗚嗚……千琳姐姐,鹹爺哥哥……”小穎抱著生活麵包一邊跑一邊哭。


    是我錯……


    是我錯……


    關天翔打開了通往樓梯的防煙門,手上的電筒照亮了樓梯──


    7樓樓梯的一幕揭示了,血腥夢魘才剛剛開始而已。


    梯階上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土氣的深啡皮鞋,染血的白色襯衫……


    卻沒有頭。


    是慘死的衡叔,他想必是於樓梯處被茹霜虐殺致身首異處……


    這畫麵驚駭卻屬意料之內……


    使關天翔骨寒毛豎的是屍體身旁的女人。


    “嘻嘻……那個臭男人被殺了……”ol女跪在衡叔的屍身旁,從屍體的西褲口袋抽出黑色的錢包,“是錢……不用加班就有錢……嘻嘻嘻嘻……”


    “翔哥哥……那個姐姐……好嚇人……”小穎的臉色蒼白如紙,芊琴亦栗然的緊抓關天翔手臂發顫。


    關天翔盯著ol女從衡叔的錢包掏出一張又一張啡色鈔票,一張又一張信用卡,臉被塗上中六合彩頭獎般的喜悅狂喜。


    “嘻嘻嘻嘻……是錢……可以請多兩天假,去多兩次旅行……”ol女猥瑣的摩擦著手上的數張500元,亢奮得吐出舌頭,懶理他們三人,亦懶理身旁那具斷頭的冰冷軀體。


    不因同伴死去而有絲毫惋惜,反而是不盡的喜悅,因別人受苦而獲利的喜悅。


    多麽令人心寒。


    如此泯滅人性的貪婪心態,到底是可恨,或者可憐?


    “天翔……下麵……”芊琴緊張的拉著關天翔的衣袖,他亦聽到下層樓梯的怪響。


    待電筒照亮了下層的梯級,關天翔徹底的呆住,小穎亦禁不住尖叫。


    下層樓梯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其外表的詭異程度難以用言語描繪。


    純白的襯衫,純白的褲子,純白的鞋子,可全身染滿血紅,關天翔不敢說那些血液屬於多少個受害者。


    他留著短短的黑發,戴著一個……


    白底黑紋的中國麵譜,遮掩了外表和神緒。


    他如蠟像般站在梯級上,帶著白色麵譜的詭臉抬高朝向他們。


    關天翔發誓,麵譜在漆黑中的驚嚇程度比任何小醜麵具高十倍。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他左手抓著電筒,右手提著一支長斧頭,沾血的消防斧頭,血還在刀尖滴落著,是無數死者的呐喊。


    死神。


    關天翔的拳頭瞬間握緊,除恐懼蔓生的寒心,就是知己被宰殺的恨。


    這麵譜怪人就是斧頭男,將屍體逐一拖走,將文傑殘殺掉的斧頭男。


    可不論多麽的痛恨,左腿行動不便,加上要保護兩名女孩,此際非複仇之時。


    即使麵譜男一動不動,關天翔卻感到他麵譜背後的煞氣,以及燃眉的危機。


    沒時間了。


    電光火石之際,關天翔牽著小穎和芊琴,踏步往上層飆。


    保住性命要緊,要不然怎對得住鹹爺和千琳?


    關天翔迴頭向ol唿喊,希望她自行逃走。


    盡管她當下的癲狂行為多麽下流,關天翔卻不忍再目睹死亡,而這已算盡人事了──


    麵譜男無聲無息的徐步往ol位置走著,如深宵的死魂般鬼竄。


    正往8樓跑動的他們聽到身後的斧頭摩地聲,揭示斧頭男正步步逼近,然而ol女還沉醉於鈔票之中,完全沒有發現麵譜男的威脅。


    她……


    瘋了?


    關天翔顧不了那麽多,難道他要迴頭長篇大論說服她離開嗎──


    “翔哥哥,我們要救個姐姐……”小穎竟停下來,關天翔和芊琴亦被迫擱住腳步。


    什麽?


    關天翔六神無主的凝望靠近ol女的麵譜男:“那姐姐……應該發神經──”


    “都要救架!”小穎的反應讓關天翔驚詫不已。


    “不要那麽正義啦!”關天翔對小穎激動的罵道,“保住命最要緊啊──”小穎哭了。


    不要哭,唯獨你的眼淚不能掉下。


    “你……已經為活命而放棄身邊的人兩次……你還忍心放棄第三次嗎?”小穎的話竟使關天翔視線朦朧。


    第一次,眼白白躲於床底,看著文傑被斬死。


    第二次,為保護重要的人,丟下鹹爺和千琳逃走。


    一個初中小妹妹的唾罵,竟讓雙眸無地自容的沾濕。


    “穎妹!”芊琴唿喊著,這時關天翔方發現小穎竟獨自靠近ol女,而斧頭男已步至ol女麵前,是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


    不要。“姐姐,走啊!”小穎猛地拉著ol女,這時ol女恍然大悟,對眼前的斧頭男驚惶尖叫:“是……是鬼啊!”蒼白的麵譜掩飾了斧頭男的麵容,他卻像下秒便大開殺戒似的。


    “姐姐……”小穎淚流滿麵的扯著崩潰的ol女,ol女卻無動於衷的喊著,簡直儼如崩潰的瘋子。


    關天翔拚命堵住眼角的淚,撲往小穎欲拉開她──


    下秒的畫麵,發噩夢也不該夢到。


    “不要殺我……”ol女一臉恍然的,將……將小穎……將小穎猛然一拉,使她失足跌倒斧頭男雙腿前。


    “殺這個女孩。”時間倏然凝固,好讓關天翔喊不出聲,好讓碎心不至於散落一地。


    現實。


    “啊……啊……”小穎跌倒地上,痛苦的呻吟著。


    斧頭男俯視著無力逃走的小妹妹,魁梧的身軀輕輕顫動。


    “嘻嘻嘻嘻。”斧頭男的髒手驀然抓起小穎右腳,往關天翔和芊琴的上層方向奔來,斧頭向芊琴砍去!


    “小琴!”關天翔焦心如焚的將芊琴推跌,使她避開致命的砍擊,自己卻被斧頭尖割破右上臂,是如泉的鮮血。


    卻不覺痛。


    斧頭男順勢扯著小穎的右腳,將她肆意在地上拖拉,往上層狂飆。


    小穎被往上拖著,四肢被梯級磨損得皮破血流,隻能可憐兮兮的哭喊著。


    她一定很痛吧?


    都是你的錯。


    “嘻嘻嘻嘻!”步伐之迅速,如職業的跑樓梯大賽選手,可斧頭男單手拉著重物還能保持這速度,還是正常人嗎……


    “不要啊!”關天翔往上層踏步,追趕拖著小穎的斧頭男,卻因左腳撕裂的痛而失足跌倒,膝蓋想必撞得皮破血流。


    “嘻嘻嘻嘻!”站……不起來……視線亦朦朧起來……


    “穎妹!”耳際是芊琴的哭喊。


    喪失理智前,關天翔隱約目睹被往上拖動的女孩,她還緊抓著那包生活麵包。


    “翔哥哥……快……快點走……求你。”這是她被帶走前,遺下的最後一句。


    “你……已經為活命而放棄身邊的人兩次……你還忍心放棄第三次嗎?”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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