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詫然地幫他穿鞋,道:“說是有事,一早去浮月樓了,王爺,外頭冷,加件披風。”


    池旭堯心急得很,想把那夢幻一般的記憶問清楚,少有地失態了。剛到門口,便撞進了一個懷裏。


    來人把他接在懷裏,“嘶”一聲。


    “一大早這麽精神?看來酒是喝少了。”


    池旭堯先是臉一紅,接著想起正事,焦急看他。何明德看出他滿腹疑惑,也不再調侃,把人帶進了書房。


    想想,還是先從那副畫說起。


    “這幅畫的麵容,是你三十至三十二歲時留下的。這是你傳世的唯一一張畫像。”


    借著這個開頭,何明德把一切娓娓道來。


    從他少年時期就喜歡的晏武帝開始,到選專業,到下墓地,再到穿越。


    說完了,終於能正大光明地感慨一聲:“我少年時視晏武帝為偶像,他內興製度,外攘四夷,穩重威武,讓人心生向往,沒想到少年期的他,卻是如此。”


    池旭堯看了看畫像上的,確實與自己麵容相似,隻是那氣度如同二人。


    聽到何明德的這句點評,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他不由得有幾分羞愧。原來他與何明德的向往模樣,相差如此之多。


    少年的心立刻便有幾分自卑來了。


    此時又聽見對方慢悠悠地道:“可惜史官從未曾提及,晏武帝少年時期是這般率真可愛,否則我一定會對晏武帝更有好感。”


    池旭堯立刻抬起了頭。


    何明德點了點畫像上的臉,笑道:“你看,你的容貌會恢複的,曆史記載,唐遠遊就是那個能治好你的神醫。”


    “抱歉從前不能告訴你,讓你難過了那麽久。現在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池旭堯的心中有很多問題。


    原來你在我不知的時候,為我做了這麽多。


    我為何會登上皇位?


    皇兄怎麽了?


    我做得好嗎?


    我什麽時候可以恢複容貌?


    也想知道許多關於何明德事情。


    你從前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


    你現在開心嗎?


    你還會離開嗎?


    還有很多的問題擠在腦子裏,吵吵嚷嚷地。可是一看進何明德的眼睛裏,這些問題都消失不見了。他現在隻想知道一件事。


    “我昨夜,是不是親吻你了?”


    他這直白一問,讓何明德想到他入睡之後的柔軟觸感,臉一熱,點點頭,故作調侃:“想不到你喝醉之後居然如此,以後可不能讓你獨自與旁人喝酒。”


    池旭堯立刻便有些不高興了,“因為是你,方才如此。”


    他的神情是如此誠摯與直白,何明德實在是無處可逃,不能再敷衍這顆誠摯的心了。


    何明德也認真起來,邊想邊說,“旭堯,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仍舊是不真實的。我每一日醒來,都會覺得自己仍在夢中。”


    窗口,一束光斜射進室內。何明德伸手去握,卻是什麽也抓不住。


    “倘使這是大夢一場,我又何必讓自己沉溺在虛假的情感之中。”


    或許是半年的時間太短,或許還有別的原因,總之這個世界對於他來說,就好像是一場夢,沒有真實感。


    在夢裏談感情,是瘋子才會做的事。


    池旭堯抓住何明德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我不是虛假的呀。”


    何明德露出了一點被安慰的神色,道:“對我來說,你或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真實,每次看到你,總會讓我想起我的過去,想起我曾夜以繼日地在書上了解一個人的心情。”


    “我覺得我對你有一種使命,我得幫助你,把你推到正確的路上,輔助你成就帝王之業。”


    他頓了頓,還是道:“我對你有許多特殊的感情,但是我還從未想過……”


    他越說,池旭堯的情緒越是低落,他不忍再說完了。


    “旭堯,對不起。”


    何明德一如既往溫和又歉疚地說著,他伸手習慣性地想拍拍池旭堯的腦袋,猶豫了片刻,那手卻落在了池旭堯的肩膀上。


    眼前的人低著頭,看不清神情,卻能讓人感受到低落。


    唉。


    何明德剛要收迴手,便感覺手一熱,被池旭堯抓著放在了他的腦袋上蹭了蹭,然後放開了手。


    方才那點陰鬱立刻被掃不見了。


    他笑了笑,道:“沒關係,你隻要做你想做的事情便好了。”頓了頓,又問,“你會一直輔佐我嗎?”


    何明德一怔,許諾:“至少到你登基。”


    “那便好,”池旭堯好似放了心,“你從前把我當做輔佐之人,之後仍是,我們不必有任何改變。”


    “之前是本王不知,一時孟浪,日後不會了,你不要見怪。”


    何明德仔仔細細地看著端王,見他臉上帶笑,似乎確實是把那一時失態消化了,有些慶幸,鬆了口氣,可同時心底又有了些微妙的失落。


    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眼下能保持原狀,或許是最好。


    談完了事,兩人又分開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池旭堯出了門,臉上的笑便落了下來。


    什麽不會了?嗬,日後要日日親才好。


    眼下輝光對這個世界還不夠信任,自己可不能操之過急,免得適得其反。為今之計,必須要先麻痹他,才能慢慢地引誘他。


    就像是輝光對自己做的,讓自己不知不覺深陷其中,再難逃出。


    第57章 舊人迴歸


    正月十五,一個不大不小的消息傳迴來京城。


    在夏宮居住了十五年之久的淑妃重病纏身,皇上派去太醫幾番請脈亦無濟於事,隻怕淑妃時日無多。


    淑妃是先大皇子的生母,十五年前因皇上重疾,欽天監上奏須有一位與皇上命格相通的親近之人在北邊為皇上誠心祈福,一南一北,皇上非但健康無憂,亦能事事順心。


    淑妃因為自己命格相符,前往夏宮為皇上祈福,一去便是十五年。


    淑妃病重請奏,唯恐自己一病不起,希望能重迴皇城,再見皇上一麵。如此情深義重,皇上忙派人前往夏宮,把淑妃接了迴來。


    何明德和池旭堯互相幫著對方穿好外袍,準備進宮。


    何明德聽池旭堯說起“情深義重”四字,笑了一笑,問道:“野史記載,當年淑妃去行宮並非情深,而是在與皇後娘娘的鬥爭中棋差一招,前往夏宮是為自己與池維竹謀劃的最後一招。”


    池旭堯搖搖頭,“當時我尚且年幼,對此中隱情並不知曉,後來年歲漸長,宮中也少有人提及淑妃。”


    淑妃本叫胡辛,是江南一個縣令的庶女,十三歲的時候被選入宮中成了個灑掃的宮女。十五歲時皇帝獨自夜遊,偶遇了她,被她月下賞花的美貌蠱惑,臨幸於她。


    當時後宮之中,皇後尚且不曾生育,對後妃有孕之事十分敏感,有孕後妃皆再三出了意外,後宮女子為保命,都自願討好皇後。


    偏偏皇上與胡辛那一晚妙事無人知曉,且胡辛拒絕了皇上的恩賜,不願為他的貴人。越是如此,皇上越是為這個美貌的宮女神魂顛倒,幾次三番夜間去尋她,不多久,胡辛便有了身孕。h


    此事胡辛並未張揚,也不敢再見皇上,直到孩子出生,生出了皇上的長子,她才求見皇上。皇上與太後大喜,封了她為淑嬪。


    皇後算無遺策,卻在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宮女身上栽了跟頭。


    淑嬪容貌姣好,性情溫良,皇上對她寵愛有加,冷落皇後許久。自古以來,得皇帝獨寵的妃子,少有太後喜歡的,偏偏淑嬪不,晨昏定省,每日對太後體貼入微,哄得太後對她親近極了。她與皇後一鬥二十年,最風光的時候,甚至壓了皇後一頭。


    不過鬥了二十年,她敗就敗在家世不如皇後,池維竹始終不能被立為太子。她一時性急,謀害一位後妃時留了把柄,失了聖心。


    正好遇上欽天監批語,她兵行險著,自請出宮。臨行前她情深義重的一番話著實打動皇上,換來了皇上對大皇子的格外保護。


    何明德笑道:“這位故人迴宮,隻怕這幾日皇後娘娘的心情不甚美妙了。”


    頓了頓,又感慨道:“自從我未曾在新婚夜暴斃,許多事情接二連三,已經與史書記載大不相同。曆史上,淑妃娘娘未曾病重,她在大皇子被貶至嶺南時,與他同行去了封地。後來她為大皇子幾番籌謀,雖比不上紫禁城,卻也是一方土皇帝。”


    “從一個庶女到與母後分庭抗禮,看來淑妃娘娘的手段不容小覷,此次忽然病重,也不知是否要掀起另一場風暴了。”


    兩人說是這般說,心中卻也不甚在意,就算是鬥起來,眼下也是池維竹與太子鬥,與他們並不相幹。


    他們二人穿戴好,到了皇宮與眾人等著。到了辰時,淑妃的車架終於到了進了皇城。因為淑妃是為皇上祈福,此次歸來,皇上與後妃、諸位皇子都來迎接。


    眾人都等著看這位離宮十五載的淑妃,如今是何模樣。


    馬車停了,車裏先出來了一個高大的宮女,站在車旁等著。片刻後,車簾被一雙蒼白但纖長精致的手挑開了,緊隨其後的是一張同樣蒼白但精致的臉。


    淑妃未施粉黛,卻因為五官的精致更顯得天生麗質。算算時間,她也是五十的人了,可看起來也不過是三十出頭的模樣。


    她因為生病的緣故,憔悴了些,可她清修多年出塵的氣質彌補了這一點缺陷,病氣讓她看起來不像是人間之人,更為脫俗。她被人攙扶著,卻不急著下車,而是在人群中極快地掃視了一眼,沒看到兒子,她便很是傷心地垂下了眼。


    不過片刻,她的視線與皇上對上之後,她的眼睛便亮了亮,她立刻便輕鬆了許多,像是跋涉千裏的旅人看到了綠洲,眼中盡是依戀與柔軟的愛意。這等眼神連旁觀的他人都心癢了一瞬,莫要提被注視著的皇帝了。


    這一失落一依戀,兩個眼神的轉變,便已經讓人感受到這個女人的魅力了。


    她走上前去給皇上行禮時,正巧一陣風過,風吹過她寬大的衣袖和翩然的裙擺,帶著纖瘦的她站立不穩,幾乎要乘風而去,皇上一把握住了她的腰,把她擋在了自己的懷中。


    “你尚且在病中,便不必多禮了。”


    淑妃眼神繾綣又脆弱地看著皇上,看得人連大聲說話都不舍得:“多謝皇上。”


    何明德看了一圈站在此處的女人們,嘖,若不是淑妃病重不愈,隻怕明天這群女人就要手撕了她。


    淑妃被皇上扶著,後妃隻能跟在跟在他們身後,眾人看著皇後的臉色,各生心思。淑妃的丫鬟跟在後麵,與眾人擦肩而過時,何明德忽然聞到了一股味道。


    很清淡很清淡,若不是何明德對這個味道熟悉,他大約也不會在意。


    他仔細分辨了一下,忽然笑了。


    “怎麽了?”池旭堯和他留在最後,問他。


    何明德對著丫鬟的背影點了點下巴,道:“這丫鬟與唐大夫一樣,渾身的藥草香。”


    這種藥草香與常年煎藥沾染上的藥味不同。煎藥沾染上的藥味總是有幾分苦澀的,聞了叫人皺眉。藥草香卻不同,總是帶著幾分植物的清新感,令人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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