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宮內。


    王太後在來迴踱步,臉上淡然的神色,證明了她的從容。


    這位可不是那種後宮裏隻知道爭寵的無腦妃子,當年先皇趙勳之所以能順利繼承皇位,也和王端端這位厲害的女人有很大關係。


    她先是利用妯娌間的關係,拉攏住靜安王妃。


    後又在端王趙勳與華原王趙良的爭儲中殺伐決斷,親手捂死了自己的貼身丫鬟,並以此嫁禍給了趙良,這才有了後來的趙勳繼位。


    而後王端端又幫助剛剛繼位的趙勳平定了朝局,打壓一派自持資曆的老臣子,提拔了呂文昌這些有才幹的新人上來。


    可以這麽說。


    南陽國之所以能在一場敗仗後仍舊繁榮不衰,王太後居功至偉!


    這也是為何江山明明姓趙,卻在一個女人的手裏如此安穩。


    那些鼓噪著要幫小皇帝奪權的臣子們,口號喊得響亮,可真要讓他們對上王端端,哪個不是膽戰心驚。


    所以今日的朝堂內鬥並未讓她感到苦惱,反而,她很樂意看到這種局麵。


    一潭死水不是好事兒,天知道這下麵還藏著多少汙垢淤泥。


    所以隻有讓這潭水攪動起來,才能看清裏麵誰是魚誰是鱉。


    至於呂文昌,就目前來講王端端是不想換掉他的。


    不隻是因為呂文昌是自己提拔的,更多還是看重了呂文昌背後的勢力,和他這人的能力和口碑。


    老呂這些年雖說有些強勢了,但在國家治理方麵可謂鞠躬盡瘁。


    這樣的臣子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能。


    至於陳辛民……


    對王太後來說,這人就是個存粹的投機者,他是有能力,也不缺魄力手段,可他私欲太深了。


    這種人若不得勢還好,一旦讓他掌控了朝堂,沒了製約,那便是定時炸彈。


    所以,老陳啊!


    給你個機會體麵下台吧,若是再鬧下去,連這份體麵你都保不住了。


    可陳辛民明顯就是在強弩,他還不想走,還想在這榮耀的位置上再風光幾年。


    這就是權利的誘惑,但是和此刻的林安沒關係。


    他現在的處境其實和小皇帝趙新是一樣的,沒發言權,也沒有權利,想那麽多也沒用……


    再者說,陳辛民倒台本來就是他喜聞樂見的。


    眼看著他樓就塌了,這會兒又何必要摻和呢?


    “去,把那個林安叫來。”


    王端端閑庭信步的走了一會兒,忽然笑道:“陛下如今也算是長大了,雖然手段還差了些,但用人的眼光不錯……”


    這話聽不出是在誇趙新,還是在誇林安。


    原本已經到家了的林安,隻能再度迴宮。


    來到祈福宮,林安先是恭敬的在外麵行了一禮,然後小內侍進去通報,又出來將他帶了進去。


    祈福宮很大,這裏原先是趙勳的寢宮,後來便成了王太後住的地方。


    “你說想去外麵任職?”


    林安正在猜測著王太後叫他來的用意,聞言下意識的道:“是啊……微臣位卑言輕,實在當不起這侍講一職。”


    王太後迴身看向他,麵無表情。


    “臣有罪。”


    林安躬身請罪。


    可王太後卻又忽的笑了,白皙的手指點了點他,然後繼續踱步。


    “你可知這次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王太後的聲音幽然。


    “什麽?”


    林安下意識愣了一下。


    “那封信真的是有人扔給你的?”


    “是!”


    王太後沒說話看著他,許久後才道:“為官之道,首要就是心智得堅定……你不錯。”


    什麽叫我不錯?


    那封信本來就是真的,隻不過當時林安下意識害怕,就把真的信件給燒了。


    可那封假的不管是從紙張再到字跡,全都是找生人做的,絕對查不出任何問題。


    再說,他們本來也就不知道這封信是誰寫的。


    王太後又笑了一聲,迴身看著林安,嘖嘖稱奇的道:“你從開始就是故意用陳辛民作局,先是讓禦史彈劾你,然後再趁勢弄掉陳辛民,你這是在報複當日的背叛之仇。”


    林安心中有些震驚,但臉上依舊淡然道:“微臣沒有私心。”


    王太後接著又道:“沒有私心?你故意作局坑了陳辛民,還連帶自己也坑了一把,不就是想讓本宮將你趕出宮去麽?如此陳辛民也就沒理由對你出手了,對吧?”


    被看出來?


    這娘們兒果真不簡單啊!


    林安也算是光棍兒,低頭赧然道:“太後,臣隻是想自保而已。”


    “自保也是需要能力的。”


    王太後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道:“這次你和王堯一起查去陳辛民,本宮不管過程如何,隻要一個結果!”


    “太後請說……”


    王太後的臉色逐漸陰沉,道:“讓陳辛民滾蛋!”


    陳家也是當年的從龍功臣,妥妥的勳貴之家,若是想搬到陳辛民,就必須要用手段,否則就會反噬。


    林安一臉的便秘,卻不能抗議,可那是件超級麻煩的事啊!


    一旦弄不好,雙方就會集體掉轉槍口,把他轟成渣渣。


    至於京兆府的王堯,他死不死林安不關心,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更何況他王堯本就是幹這活兒的。


    可我不是啊!


    咦?


    林安突然覺得不對了。


    王太後為啥要把此事交給京兆府,就像之前李欽說的,如此大案應當交給大理寺才對啊,為何要讓王堯去做?


    難道王太後和那小老頭兒有啥仇怨?


    看年紀,王堯明顯比王太後大了些,而且大家都姓王。


    難道是……


    他的想法一多,臉上的表情就多,王太後微微皺眉,然後說道:“少胡思亂想,專心把事兒辦好,陛下那邊若是問起來,照直說就是,去吧。”


    林安告退出去。


    而此刻王太後卻歎息一聲,神色複雜。


    身邊有內侍察言觀色道:“聖人,這林安看著也沒啥本事,而且讓他去查陳辛民,估計是要辦砸了……”


    王太後幽幽歎道:“他倒是不遮掩,心思坦蕩,否則本宮早就把他踢出去了,陛下如今正是好學的時候,身邊的人、心要正……至於有沒有本事,再看吧……”


    ……


    京兆府的衙門裏,王堯正在大發雷霆。


    “那胡六隻是小偷小摸罷了,一共也才十文錢,至於關這麽久麽?這是覺得朝廷的糧食不用給錢嗎?放出去,馬上放出去。”


    然後他看到林安出現在門外。


    “你來了……”


    王堯的語氣還算客氣,不過從他表情可以看出,這個小老頭的心情很不好。


    “晚輩林安,見過王公。”


    ‘公’是對長輩的尊稱,尤其是那些有威望的老者。


    林安尊敬乖巧的態度,讓王堯的臉色緩和不少。


    隨後他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進來吧。”


    可也許是怒氣難消,王堯看了眼他,又沒好氣道:“都是你惹的禍事!”


    這話說的是林安自作聰明的去坑陳辛民,若是他搬到了陳辛民倒也罷了,可這人精的猴一樣。


    他竟然要跟陳辛民同歸於盡。


    而他的目的就是讓王太後將他趕出朝堂。


    隻可惜林安的目的並未達到,反而給自己攬了個大麻煩,連帶著他王堯和京兆府也一起倒黴。


    林安覺得王堯的眼神有些滲人,頓時感覺毛骨悚然,道:“我說王公,這事咱們從長計議啊!”


    “沒什麽從長計議,老夫大概是過不去這個關了。”


    王堯衝外麵喊道:“泡茶來。”


    他的麵色又變得沉鬱起來,道:“你我都清楚,這所謂的‘太歲’就是個笑話,別管那封信是誰給你的,哪怕就是你故意誣陷,可你卻歪打正著撞到了太後的心口上……”


    林安點點頭,正色道:“您說的是肖豐攀咬陳辛民麽?”


    事情都到這一步,林安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王堯也露出讚許的笑容,點點頭道:“敢作敢當,你不錯……若你昨日彈劾的人是呂文昌,那現在滾蛋的就不知是陳辛民了。”


    王太後對陳辛民本就有微詞。


    這次的世間不管是在針對呂文昌,到最後往後都會出麵幫呂文昌擋住的。


    可林安卻主動湊了上來。


    如此一來呂文昌順利洗脫了嫌疑,還挖出了那個被收買的姚元峰。


    接下來就是肖豐的點睛之筆,一語打蒙了陳辛民。


    至於什麽真假,就像王堯說的,那不重要!


    王太後要的是結果,一個趕走陳辛民打壓陳家的理由!


    雖然這個借口很荒誕,但這並不妨礙它好用!


    “你這幾下看似莽撞的作為,可卻提前引發了亂鬥,而你我馬上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盯著。”


    林安一臉無辜的道:“我本以為最多是一場暗鬥罷了,誰知道陳辛民的拚死一搏竟然這麽強烈,那些禦史更是瘋狗般的撕咬。”


    王堯不置可否的搖搖頭,道:“若是你要被趕出去了,你不會拚死?”


    “大不了換個地方唄,天下之大哪裏不能生活?”


    這是林安的想法,可王堯卻冷道:“蠢!你以為這朝堂是你小孩子過家家的麽?他陳辛民代表的,也不知是他一個人,你明白嗎?”


    一個權勢鼎盛的宰輔,往往代表著身後的一大家族,甚至幾個家族。


    陳辛民或許不在乎這個位置,但他背後的勢力呢?


    若是他老陳到了,那他背後的那些人該會怎麽辦?是陪他一起死,還是提前補上一刀,然後換個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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