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米蘭,天氣已經開始泛冷,太陽不見身影,一如她此刻陰鬱的情緒。


    天氣陰冷,周妙彤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風衣,冷風一過,整個人不禁寒栗,她不自覺地攏了下衣服。


    接機口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抬眼尋找,終於看到了靳桐。


    她朝靳桐走過去,靳桐已經穿上了大衣,整個人一如既往的紳士。


    靳桐接過她手裏的行李,帶著她往外走:“你一個人?”


    周妙彤帶著墨鏡,順手扶了下墨鏡,嗯了一聲。


    “這次迴來怎麽拿了這麽多行李,去的時候我記得不是隻有一個嗎?”


    “不打算迴去了,把家裏有些老東西也帶迴來了。”周妙彤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年邁的老人張開了她嘶啞的喉嚨。


    靳桐滿臉疑惑。


    “那你和顧城?”


    狂風刮過,周妙彤在風中說了句,“散了。”


    兩個字順著風的方向,全落在靳桐耳朵裏。


    靳桐本來應該覺得高興的,可是周妙彤的表情看著似乎是那麽的悲傷。


    上了車,靳桐換了話題:“天氣這麽冷,你穿的這也太少了。”靳桐身子後轉,把後座的毛毯拿到前麵。


    周妙彤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


    靳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這都上車了,要不要摘了墨鏡?”


    周妙彤把毛毯鋪好,找了個舒服的坐姿坐下才說:“我眼睛過敏了。”


    靳桐癟癟嘴,沒再說什麽。


    眼睛腫得像核桃,周妙彤不想讓靳桐看見,當初自信滿滿的迴國,現在灰溜溜地迴來。


    窗外風景完全陌生,不像是在國內,到處都是熟悉的人,事,物。


    街上走的是異鄉人,自己可能還聽不懂語言。


    以前覺得自己肯定會迴去的,所以一直都沒學過,一直用英語交流。


    看來是要學好意大利語了。


    “我姑父怎麽樣了?”過了半晌,周妙彤開口。


    靳桐沉吟半晌,周妙彤歪著腦袋去看他。


    下一秒,她撐起身子,聲音有些顫抖:“不好?”


    靳桐沒立刻迴答,周妙彤感覺脊背上的汗毛一瞬間豎了起來,身子忽冷忽熱。


    靳桐正色:“看起來不太好。”


    周妙彤身子一頓,轉頭看向窗外,沉默了兩分鍾,問:“小姑呢?”


    靳桐說:“看起來沒什麽差別,還是和以前一樣。”


    “哦,她一向如此。”周妙彤腦袋又瞥向一邊,冷淡地評價道。


    靳桐嘴唇翕動,想說什麽但還是沒說出口。


    有些事得自己看到她才會相信吧。


    靳桐出聲:“先迴家吧,等你收拾好了再去醫院吧。”


    周妙彤低頭看了下自己,隻說好。


    迴家的時候,家裏冷清清的,王姨在廚房忙著做飯,王叔不見身影。


    周妙彤站在門外,輕聲喚了聲:“王姨。”


    王姨轉頭,滿臉驚喜,朝周妙彤走過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才來握住周妙彤的手:“迴來了?”


    周妙彤點點頭,王姨低著頭,手一直撫摸著周妙彤的手:“迴來就好,你迴來了你小姑就能不會那麽傷心了。”


    再抬頭,王姨眼裏泛著淚花,周妙彤也跟著紅了眼圈。


    王姨轉哭為笑:“你看我,你迴來應該高興的,舟車勞頓,快上去收拾。”


    王姨牽著她的手把她往外帶:“餓了吧,我給你做碗麵,出門餃子迴家麵。”


    “好,謝謝王姨。”


    簡單地洗了洗,換了身暖和的衣服,行李箱沒開,隨意放著。


    周妙彤下了樓,靳桐還坐在客廳:“你怎麽沒迴去?”


    “待會我送你去醫院吧。”


    “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麻煩你了。”


    王姨把麵端了出來,熱騰騰的,周妙彤這才感覺自己有些餓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一路上沒吃東西。


    胃早就在不滿地叫囂了。


    一碗清湯麵下肚,肚子瞬間暖洋洋的,人再難過,還是得吃飯,不是嗎?


    額頭開始冒著熱氣,周妙彤也湯也沒剩下,一口氣全部喝完。


    靳桐站起身,朝她說了句:“走吧。”


    周妙彤看了看他,還是沒拒絕,王姨從廚房急衝衝地跑出來。


    拿著兩個保溫桶,遞出一個來,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夫人吃東西,她這麽些天都沒好好吃飯,你勸勸她。”


    說完又把另一個拿出來:“這個,是你姑父的,隻能喝點流食了。”


    周妙彤上了車,抱著兩個保溫桶,表情微怔,姑父最喜歡吃好吃的了,現在怎麽就隻能吃流食了?


    周妙彤其實是有些怕進醫院的,醫院,幾乎涵蓋了她所有的痛苦,父母去世是在醫院,顧城重傷分別也是醫院,後來看病也是在醫院。


    現在,又得進醫院。


    靳桐貼心的告訴病房,但沒陪她上去。


    到了病房,姑父正坐在窗邊看書,小姑在一旁敲打著鍵盤。


    聽見動靜,兩人皆朝這邊望過來。


    小姑的眼神依舊冷淡,倒是姑父眼睛一眯,笑得開心,朝他們走過來。


    明明幾步路,走的那樣艱難,到了她麵前已經開始喘氣了。


    張開手臂,狠狠的抱了抱周妙彤。


    姑父瘦的厲害,兩人相抱的時候,周妙彤被他的骨頭硌的有些疼。


    姑父攬著她的肩,朝小姑揮手:“親愛的,快來,我們家彤彤迴來了。”


    小姑低頭視而不見,姑父推著她走過去,把小姑的電腦闔上,眨著眼說:“彤彤迴來了。”


    小姑這才抬起臉,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看向別處,姑父輕拍她,“叫人啊。”


    周妙彤這才別別扭扭的叫了聲:“小姑。”


    小姑沒理,姑父在一旁緩解氣氛:“親愛的。”


    小姑轉頭看她,冷淡的:“嗯。”


    “彤彤,中國好玩嗎?”姑父問道。


    周妙彤想哭,姑父臉上腮幫凹陷,整個人沒了那股精神氣,像是一具骨骼,“好玩。”


    姑父臉上窘迫:“我現在是有點瘦,後麵我再慢慢吃迴來。”


    周妙彤苦澀的笑了笑。


    姑父瞧見她手裏的保溫桶,伸手去拿:“王姨做的好吃的?”


    周妙彤這才把保溫桶放在桌子上,揭開蓋子,一一擺放好。


    姑父在一旁大聲誇讚:“好香啊。”


    周妙彤轉身去問小姑:“小姑,你吃點?”


    小姑冷哼:“放那吧。”


    “親愛的,你就吃點吧,彤彤肯定也沒吃,你不吃她怎麽吃?”


    周妙彤走到小姑麵前,輕聲喚道:“小姑。”


    小姑這才闔上電腦,輕輕歎口氣,朝餐桌前走去。


    姑父喝流食還不忘逗小姑開心,小姑冷著臉說了句:“快吃吧。”


    姑父朝周妙彤一笑,端著碗喝他那碗流食。


    說是流食,不如說是一湯。


    周妙彤鼻子一酸。低下頭,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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