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珊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她掩飾住語氣裏的不太情願,笑道:「顏姐,邱導讓你一起過去呢。」


    試鏡的房間在走廊盡頭。


    顏憶看著那扇緊閉的門,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她承認,她有些緊張。


    鄭明珊眨眨眼,寬慰她:「雖然楊若靈是視後,但是顏姐你的演技也有進步,別擔心。」


    顏憶扯了下嘴角。


    門開了。


    謝璟堯坐在邱導旁邊,靜靜抬眸。


    男人深邃的目光直直看過來,顏憶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他沒有說他也會來。


    須臾,謝璟堯漠然冰冷的臉孔,忽而柔軟下來,他眉梢似冰雪初融,唇角翹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顏憶下意識也朝他露出一個笑。


    邱導臉拉的老長,重重咳了一聲。


    這麽多人看著呢,就當眾眉目傳情!


    顏憶笑了笑,落落大方:「邱導。」


    邱導傲慢地昂起頭,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坐吧。」


    顏憶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謝璟堯起身,走至中央,她才意識到。


    今天,由謝璟堯給她們搭戲。


    顏憶抿了抿唇,看向楊若靈。


    誰料一眼便看到楊若靈煞白的臉。


    顏憶一驚,她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


    楊若靈自從邱導宣布,由謝璟堯搭戲的那一刻開始,就麵露灰敗。


    她……她怕他。


    她目睹謝璟堯對顏憶露出那樣柔和繾綣的神色,下一秒轉身,對著她時,楊若靈下意識閉上了眼。


    腦海中全是那天他陰鷙的眼神。


    楊若靈的反應令眾人都微微蹙眉。


    「楊小姐?」謝璟堯淡淡道。


    楊若靈深吸一口氣,抬眸看他,見謝璟堯隻是冷淡地看著她,不由鬆了口氣。


    邱導臉上沒什麽表情:「開始吧。」


    故事發生在戰亂年代。


    齊鈞隻是個文弱學生,而柳玉妍是他的父親的第六房姨太太。


    兩人在府裏,漸漸滋生背德的情愫,但誰也沒有說破。


    戰亂來襲,齊鈞棄筆從戎,此時已軍裝加身,而柳玉妍卻淪落風·塵,成了有名的交際花,為日本人做事。


    多年未見,早已物非、人亦非。


    兩人立場不再相同,但甫一重逢,兩人的目光都禁不住再次勾纏。


    齊鈞來到柳玉妍的地盤抓人,卻遭到了女人的阻攔。


    謝璟堯大馬金刀往中間一站,微微垂眸。


    再抬起眼睛時,眸底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儒雅起來。


    但他卻穿著軍裝,腰間配槍。一雙長腿有力地抵在地上。


    溫柔而銳利。


    楊若靈微微一怔。


    劇本裏的「儒將」齊鈞霎時便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她抬眸同他對視,一眼便望見謝璟堯眼底的鋒芒。


    楊若靈心口一顫。


    此刻,齊鈞卻和那晚的謝璟堯再次重合了。


    他對著顏憶時,是儒。


    對著她是,是一條劇毒的蛇,伺機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周圍一圈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然而謝璟堯迅速的進入狀態,卻給了她莫大的壓力。


    楊若靈拚命迴想著劇本裏的情節,她此時該是那個漫不經心、萬種風情勾起紅唇的柳玉妍。


    她應該挑起眼尾,蔑視他。


    可她笑不出來。


    楊若靈的手微微發抖,她的經紀人眉心深蹙,輕輕咳了一聲。


    楊若靈猛然迴過神。


    她用力扯起嘴角,讓自己的聲音慵懶而嬌媚,懶洋洋道:「喲,是哪陣風把您齊大將軍吹來了?」


    然而所有人都聽出,她聲音裏帶著微微的顫抖。


    瞬間便占了下風。


    邱導麵無表情,神色無波。


    楊若靈的經紀人已經絕望了。


    這段戲仿若煎熬,結束時,整個房間內的人都不由鬆了口氣。


    鄭明珊看著坐在一旁神色平靜的顏憶,眼底一片陰鬱。


    楊若靈也太不中用了!


    她抿了抿唇,心裏飛快閃過無數個念頭。


    不能讓顏憶得到這個女主角。


    不論大家如何做想,總之,這段讓人難捱的片段終於結束,輪到顏憶上場了。


    邱導下巴微抬,淡淡道:「繼續。」


    楊若靈神色慘白,匆匆退場,坐在椅子上時,小腿還在微微發顫。


    顏憶站起身,輕輕將飄落的髮絲別在而後。


    謝璟堯背對著她,並未轉身。


    顏憶邁步,腳尖輕輕抵在地麵。


    不過一瞬,她的眼神就變了。


    風·塵裏滾過一遭又一遭的女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被強迫納入齊府的年輕少女。


    她眸子裏透著精明世故,微微上揚的眼尾有股子庸俗的媚意,見誰都能拋出纏人的鉤子。


    見到男人寬肩細腰、流暢有力的背影,柳玉妍先在心裏滾過一遭,判斷這是個新客人。


    她習慣性地勾起唇角,渾身散發出嫵媚的風情,細長的手指柔柔地按在男人肩頭,笑盈盈地:「喲,上海城裏竟還有我沒見過的爺們兒呢?」


    背對著她的齊鈞唇角儒雅的笑意泛起一點譏誚的弧度,旋即,他轉身:「久仰柳小姐大名,是齊某來晚了。」


    話未盡,他已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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