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舉頭紅日近,迴首白雲低。


    卻說真宗趙恆好大喜功,愛慕虛榮,被王欽若“城下之盟”一盆冷水,潑得一蹶不振,鬱鬱寡歡,怏怏不樂。


    當初拒絕采納寇準“抗遼可保百年無事”之策,竭力主張簽訂這“城下之盟”的正是真宗本人。


    《澶淵之盟》,不是功反倒成了過;不是榮耀,反而成了標示君王昏庸無能的恥辱柱,這讓真宗如何釋懷?


    雖然扳倒了寇老西,王欽若僥幸贏迴一局,但他的心裏也打鼓,“皇上這兒還氣著呢,弄不好,自己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王欽若的心裏急速地盤算著。


    沒了寇凖的早朝,稍微顯得有點冷清。


    一天下朝,真宗叫住王欽若,詢問雪恥之策,真宗道:“朕現在該怎麽辦?”


    王欽若當然知道真宗是因懼遼求和,才簽訂這城下之盟的,他決定以進為退,故意說道:“陛下以兵取幽薊,乃可刷此恥也!”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聽說又要出兵,真宗連連擺手,道:“河北的百姓剛免了戰爭之苦,朕哪忍心再讓他們遭受戰亂之苦呢?還有沒有其他良策?”


    王欽若知道真宗沒這個膽兒,沉吟片刻,又道:“君臨天下,再沒有比封禪可以鎮服四海、誇示戎狄的‘大功業’了。”


    真宗點頭,“這個好!”


    王欽若道:“自古封禪,得有‘天降祥瑞’出現才行。”


    太宗趙光義當年也想封禪,結果剛一宣布,皇宮就走了水,好好的乾元殿和文明殿先後燒成了一堆瓦礫。太宗認為這是天象示儆,立即罷了封禪的念想。這事,王欽若心裏肯定清楚,他不動聲色地說出“天降祥瑞”這一條件,也是想試探一下真宗。


    真宗一聽“封禪”,開始還一臉地興奮,很快就變得憂鬱不作聲。


    天以高為尊,地以厚為德,天高不可及於泰山。


    《史記》雲:“此泰山上築土為壇以祭天,報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報地之功,故曰禪。”


    凡“受命於天”的皇帝,為答謝天恩,是要到最能接近天神的泰山之巔,堆土砌台壘壇,增泰山之高以祭天,表示自己所有的功績,都是上天所賜,功歸於天。


    隨後再到泰山腳下,接近地祗的梁父、社首等小山丘設壇祭地,表示厚上加厚,福廣恩厚以報地。


    一代帝王封禪泰山,被視為國家鼎盛、天下太平的象征,皇帝本人也儼然成為“奉天承運”的“真龍天子”,青史留名。


    這就是曆代帝王狂熱追求泰山封禪的原因。


    但是,封禪泰山不是誰都有資格的,它是要具備三個條件的:


    一是完成國家大一統;開國之君,易姓而王,致太平,可以告天地神隻。比如秦皇漢武,都曾經到泰山封禪,以此來證明自己擁有統治天下的天命。很多偉大的帝王,比如唐宗宋祖,都很低調謙遜,沒有封禪。


    二是非開國之君,政績斐然,天下太平,五穀豐登,國泰民安。比如唐高宗和唐玄宗,唐高宗繼承了父親唐太宗的輝煌基業,唐玄宗開創了開元盛世。


    三要有祥瑞出現。


    真宗趙恆承伯父和父親的餘緒,經濟上雖然一直在發展,但在政治上和軍事上建樹不大。尤其在安定北方邊陲方麵,“澶淵之盟”又被大臣認為是恥辱,不是光榮。


    一無戰功、二無國喜,去封泰山、禪梁父,真宗未免顯得師出無名。


    王欽若知道真宗是怎麽想的,他接著又道:“‘天瑞’安可必得,前代蓋有以人力為之,古時所傳‘河出《圖》、洛出《書》’,興許是聖人以神道設教,未必真有此事!”


    王欽若告訴真宗,這‘天降祥瑞’不是說要就有的;前代所謂的‘天瑞’,很多也是人為搞出來的,隻不過人主把它當成真的,幫它洗白,昭示天下,就成真的了。為了使封禪能名正言順地進行,想得“天瑞”又有何難?造唄,想要多少,造多少就是了。為了取悅皇上,王欽若這是赤裸裸地教真宗造假。


    人造“祥瑞”也是“祥瑞”,真宗心中豁然開朗,緊繃的麵容,頓時舒展了許多,而且還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但是,真宗從心裏麵也不完全相信古人會假造祥瑞,這天下朝,真宗前往秘閣,他要找右諫議大夫、龍圖閣直學士杜鎬問問。杜鎬博聞強記,讀書破萬卷,人稱“杜萬卷”。


    真宗道:“杜學士學富五車,古代所謂河出圖、洛出書,果真有這種事嗎?”


    “鎬老儒,不測其旨。”杜鎬不能推測真宗是幾個意思,便含糊其辭,隨意應付道:“這不過是聖人以神道設教罷了。”


    杜鎬是個老儒,說話有分量,真宗聽杜萬卷這麽說,心中更是充滿了底氣。


    打這之後,真宗和王欽若便開始在一起籌劃封禪這件“大功業”。雖然貴為天子,說一不二,但是真宗心裏明白,要想封禪順利進行,必須先擺平一個人,那就是宰相王旦。


    ◆賄賂宰相


    王欽若因“天性邪險,善附會”,深得真宗寵信。人以類聚,物以群分。王欽若的身邊,當然也圍繞著一批鬼頭鬼腦的奸邪之輩,比如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珪之流。


    此五人,身居宰輔高位,搬弄是非,中傷同僚,使同僚懼怕,“奸邪險偽,誠如聖諭”,為人所不齒,在當時被稱為“五鬼”,王欽若被稱為“五鬼”之首。


    當老鬼王欽若把真宗想要封禪的意思說給他們聽,這群奸佞鬼徒,頓時炸開了鍋,開始日夜謀劃,極力促成此事。


    景德四年(1007)年11月,殿中侍禦史鄭湘,上書真宗,請求皇帝封禪泰山。


    真宗心裏麵就是再想去封禪,也要有大臣們的支持才行,民主是社會進步的表現,皇帝也不能搞一言堂,民主不民主,樣子還是要裝裝的。


    寇凖罷相後,補位宰相的是王旦。王旦雖說沒有寇凖的勇氣和魄力,施政手段也十分溫和,不敢“稍奪君權”,但是在大是大非麵前,王旦還是拿捏得住的。


    王旦道:“封禪禮,曠廢已久,若非聖朝承平,豈能振舉?”


    跟當初設想的一樣,封禪這事,王旦果然反對。


    真宗聽後不語,過了片刻,蹦出幾個字,道:“朕之不德,安能輕議。”不能輕議,那就從長計議吧。


    下朝後,王欽若立即去了王旦府,向他挑明真相:“封禪這事,出於聖意,你王大人身為宰相,應該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王欽若的一席話,王旦消化了半晌,最終點頭答應不再反對封禪。王欽若迴報真宗,真宗大喜,第二天就召宰相王旦進宮飲宴。


    當晚,君臣二人相談甚歡,宴畢,真宗命人端出一把黃金壺出來,賜予王旦。


    真宗道:“此酒極佳,你迴去之後與妻子家人共同享用吧。”


    王旦謝恩,迴到家中,打開一看,頓時傻眼了,這哪是什麽美酒,分明是一壺的黃金珠寶。


    史載:“(帝)遂召旦飲,歡甚,賜以尊酒,曰:‘此酒極佳,歸與妻孥共之。’既歸發之,皆珠也。由是凡天書、封禪等事,旦不複異議。”


    皇帝對自己都這樣了,王旦收也不是,不收就是死罪,甚是尷尬。


    皇上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王旦他心知肚明,這一壺珠寶就是皇上給的封口費。之後凡是天書、封禪等事,他王旦隻能裝糊塗,無論如何不能再有異議了。


    老鬼王欽若或許想不到,他的一句阿諛奉承,能把個鹹平盛世攪動得怨聲四起、烽火重揚,天下動蕩。


    ◆有字天書


    白天的事兒還沒忙完,夜就深了,夢也開始上場了。


    景德四年(1007)十一月的一天夜晚,真宗批奏折批得頭昏,剛睡下,突然發現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就見一位星冠絳袍的神人從天而降,對真宗說道:“一月三日,應在正殿建黃籙道場,到時會降天書《大中祥符》三篇,勿泄天機!”真宗正要迴話,神人突然間就消失不見,真宗驚起,立即用筆將此事記錄下來。


    第二天上朝,真宗將夢見老神仙要降天書給他的事情,告知眾臣。這是大大的好事,群臣紛紛出列表示祝賀。


    為了迎接天書的到來,真宗下令,從十二月一日起,開始蔬食齋戒,在朝元殿設下道場,日日焚香,恭候天書的降臨。


    整整一個月的恭候等待。


    景德五年(1008)正月初三,早朝。城皇司來報,稱“有黃帛曳左承天門南鴟尾上”。城皇司說在左承天門南的屋脊“鴟尾”上,發現黃帛布高懸其上。


    真宗立即派遣中使去察看,中使迴報:“確是如此,左承天門上掛有一黃帛,約兩丈多長,並裹著書卷,這應該就是神人說的天書!”


    “陛下大功大德,感召天書降臨,可喜可賀!”王欽若、王旦率先出列,向真宗表示祝賀,群臣再拜稱賀,山唿“萬歲”。


    真宗立即率百官步行至承天門,對“天書”行禮,派兩名內侍恭恭敬敬地將“天書”取下。宰相王旦跪拜,接過“天書”,跪獻真宗。真宗拜受,放到乘輿內,步行至建元殿黃籙道場。


    黃帛裹著書卷,用青絲纏著,封口有蟲鳥篆。真宗命樞密院長官陳堯叟當眾啟了封口。


    帛布上書:“趙受命,興於宋,付於恆(真宗名恆);居其器,守於正;世七百,九九定”,二十一個大字,是說大宋承天應運,天命長久。


    另有黃色字條“天書”三篇,第一篇讚揚真宗能以至孝之道繼承大業;第二篇告諭真宗要清淨簡儉;第三篇說宋朝的國運必能昌盛綿長。


    真宗命知樞密院事陳堯叟當眾宣讀,後依舊原樣包裹起來,放置在預先準備好的金櫃中,收藏於機要庫。


    真宗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支高香,感謝上天,又派官員祭告天地、宗廟和社稷。


    隨後,真宗在崇政殿設齋宴,款待百官,接受眾官朝賀。


    ◆好戲開場


    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天書”出現,封禪順天意應人心,成了當下的頭等大事,理所應當,名正言順,反對無效。


    第二天初四,早朝,群臣再次拜賀,真宗龍心大悅,接連下了數道詔令:大赦天下;宣布改年號“景德”為“大中祥符”;左承天門因為“天書”降臨,宣布將此門改為左承天祥符門;真宗再次賜宴百官,給群臣“加恩”賜賞;特許京城百姓大吃大喝三日以示慶祝,賜予京城百姓美酒。


    初五,皇宮上空出現“紫雲”,如龍鳳之形,覆蓋宮殿。


    王欽若、陳堯叟、丁謂等人開始為封禪大搞一波操作,引領京城街頭巷尾輿論導向。什麽“河出圖,洛出書,景星明,慶雲現,甘露降,膏雨零,鳳凰集,麒麟遊,蓂莢發,芝草生,海無波,黃河清……”種種祥瑞頻現。


    各地紛紛上書朝廷,出現彩雲、風調雨順、禾生雙穗、地出甘泉、奇禽異獸等等。一時之間,舉國上下皆談“天書”“祥瑞”。


    大中祥符元年(1008)三月十三,兗州父老呂良等一千二百八十七人“詣闕”請願,請求真宗封禪泰山。


    呂良道:“國家受命五十載,天下太平,五穀豐登,現在又天降祥瑞,正該封禪,以報天地。”


    真宗心裏開心舒坦,嘴上卻是另外一套說辭:“泰山封禪,沿途要修建行宮,整飭道路,耗費太多,朕不忍心加重百姓負擔,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王旦、王欽若等人紛紛出列,勸諫真宗,要順應天意民意,封禪泰山。真宗再次推辭不允,然後下令重賞了呂良等人。


    王欽若找了一個外國商人,進獻玉圭,說這個寶物是中國聖君封禪的時候才配使用的禮器。


    之後,兗州知州邵曄又親率官員及諸道貢舉之士八百四十六人詣闕陳請;


    宰相王旦為順應“民意”,也帶頭組織文武百官、諸軍將校、州縣官吏、僧人道士、番邦首領、耋壽父老等二萬四千三百餘人,連續五次聯名上表,請求真宗封禪。


    請求真宗封禪的聲勢越來越大,唿聲越來越高,戲也越演越熱鬧。


    四月初一,皇宮內又出現了第二份“天書”,內容與前一份“天書”相同。


    群臣又奏請封禪,真宗這才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他把負責財務的三司使丁謂找來,落實經費問題。


    封禪泰山,百官隨行,後宮的嬪妃們也會跟著湊熱鬧,這一路人吃馬喂、外帶賞賜發紅包的,花銷一定是個天文數字。


    丁謂和王欽若整天搞在一起策劃封禪,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他拍著胸脯告訴真宗,經費沒問題,早就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調用。


    為讓皇帝了解財政狀況,丁謂特意將曆年收支數據編成《景德會計錄》,與封禪大典的經費預算一起上報,真宗大悅。


    經費有了著落,真宗就放心了。他正式下詔,昭告天下,十月行事,前往泰山舉行封禪大典。


    行程敲定下來,真宗決定親自掛帥,成立一個封禪大典籌備委員會。


    派遣官員告祭天地、宗廟、社稷、太一宮及在京的祠廟、嶽瀆諸神靈;命翰林院、太常寺,研究製定封禪所需的禮儀製度。


    任命宰相王旦為封禪大禮使,知樞密院王欽若為經度製置使,參知政事馮拯為儀仗使,知樞密院陳堯叟為鹵簿使,三司使丁謂負責計度財用;


    引進使曹利用、宣政使李神福修行宮道路,皇城使劉承珪等計度發運;直集賢院宋皋、內侍郝昭信等,負責修繕或者新建泰山封禪壇、圜台等。


    在行宿的安排上,詔命以行宮側官舍、佛寺為百官宿頓之所;調兗、鄆兵充山下丁役。


    封禪大典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全國各地也不斷傳來“祥瑞”的喜訊,就比如說太行山上長出一顆巨大無比的靈芝,長白山的天池上有仙鶴雲集。


    封禪大典越來越近,六月初,真宗派王欽若為打前站的先行官,赴泰山籌辦封禪具體事宜,並命他繼續搜集有關祥瑞的訊息。


    王欽若一到乾封縣(今山東泰安),便傳迴好消息:“泰山醴泉出,錫山蒼龍現。”說泰山附近出現了蒼龍,泰山上的王母池的水變成紫色,這都是百年未遇的祥瑞之兆。


    不久,王欽若又傳迴一個更勁爆的消息,泰山上也出現“天書”,這是大宋第三次出現“天書”。


    泰山腳下有一個叫董祚的木匠,在醴泉亭以北的樹上,見到掛著一塊黃帛,上麵有字,但不認識,董祚便把黃帛交給皇城使王居正。


    王居正見帛上寫著真宗的名字,趕緊報告王欽若。


    王欽若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將“天書”送往京城。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好戲要唱雙簧,真宗再次召見群臣道:“五月丙子夜,朕又夢見上次的神人說:‘來月上旬,賜天書泰山’。朕密諭王欽若等,凡有祥瑞,即行上奏朕知。王欽若先奏稱有醴泉出在泰山,有蒼龍現於錫山,今天果然又得天書,正符合朕的夢兆。上天對朕這樣眷佑,可謂特隆。惟朕自愧無德,恐不能仰答天庥。”


    真宗再次搞了個隆重的迎接“天書”儀式。


    宰相王旦率領百官跪拜迎接,將“天書”迎送到含芳園正殿。


    真宗拜受,仍命知樞密院事陳堯叟當眾啟封宣讀,百官全部屏息靜氣,洗耳恭聽。


    天書道:“汝崇孝奉,育民廣福。錫爾嘉瑞,黎庶鹹知。秘守斯言,善解吾意。國祚延永,壽曆遐歲。”


    天書主要傳達一個意思,那就是:善解吾意,去泰山封禪,確保國祚延永,壽曆遐歲。


    為了封禪,真宗可算是不惜血本。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於是,真宗又是一番慶賀。


    三份“天書”,先後從天而降,催促真宗皇帝封禪。加上官方的大力宣傳,大宋子民,上上下下,已經完全陷入了狂亂群迷的狀態。


    大中祥符元年,年度最狂熱的兩個字就是“天書”“祥瑞”。


    皇帝有詔,凡是報告祥瑞的,都可以獲得一筆不小的賞賜,這樣的好事,誰不願意幹!大宋的百姓,尋找祥瑞,就好像到玉龍喀什河裏去尋找和田玉,烏央烏央的。全國各地官吏,都是拚了老命的進獻“祥瑞”。


    呈報祥瑞的快馬,接二連三地奔赴京城。呈報的祥瑞也是五花八門,什麽芝草、玉丹、嘉禾、瑞木,不一而足,眼花繚亂,隻有想不到,沒有報不到。


    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真宗樂此不疲,百官狂熱迷亂,商人渾水摸魚,全都忙得不亦樂乎。


    為了供奉天書,真宗決定建造一個高規格的宮殿,取名玉清昭應宮,以示對神靈的敬重。


    知製誥王曾、都虞侯張旻,分別上書諫阻。但他們的奏折如石沉大海,估計早被真宗丟進垃圾簍了。


    我們再說說那個被真宗貶出京城的陝州知州寇凖。


    京城左承天門上出現黃帛“天書”,神仙都發話了:“趙受命,興於宋,付於恆……世七百,九九定。”


    “都可以這麽玩了嗎?”寇凖有點懷疑人生。


    他當然知道這是老鬼王欽若導演的一場騙局,也猜出皇帝這麽做的目的,無非是彰顯“皇權神授”,為自己臉上貼金。


    寇凖倒要好好看一看,皇上這演得到底是哪一出?


    真宗泰山封禪的詔令一出,寇凖覺得自己東山再起的機會到了,他立即上書朝廷,請求跟著皇帝一起封禪泰山。


    此時正趕上陝州一帶出現蝗災,真宗想營造盛世大宋,老天一點都不給麵子。真宗正為此傷透腦筋,寇凖的奏表就到了京城,奏表上說,皇帝天威浩蕩,在他的轄區內,蝗蟲都不與莊稼作對,通通“抱草而死”。


    這麽離奇的“神話”,讓真宗很受用。於是立即下詔,將寇凖調迴京師,遷官為戶部尚書。


    ◆驚動祖師爺


    為了彰顯封禪的隆重和“君權神授”至高至上的神聖,真宗在泰山大興土木。在泰山南麓,采用帝王宮城的式樣,拓建岱廟,供奉東嶽大帝。


    有一種基建,叫中國速度,中國人用速度和規模征服了全人類,被譽為“世界基建狂魔”。


    泰山廟宇的整個工期,隻有三個月時間。真宗命人從全國各地抽調最好的工匠,齊聚泰山。上萬人不分晝夜,大幹快上,連軸轉,這陣勢,甚至驚動了中國基建的祖師爺。


    很快,岱廟的主殿天貺殿竣工了,工匠們等著監造官的驗收。


    有人發現大殿東北角,有一根簷椽多出來半寸,這可怎麽辦?雖然隻是小小的過錯,但是也有殺頭的風險,工頭急得團團轉,眾人也都是麵麵相覷,無能為力。


    這時,有個白胡子老頭站了出來。隻見他手提著一柄斧頭,走到簷下,看了看那多出來的椽子,掄起斧頭,照著椽子砍了過去。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正好將那多餘的半寸簷頭給削了下來。


    老頭這一斧頭,救了大家夥的命,人群頓時歡唿雀躍起來。大家光顧著高興了,老頭去哪兒了,等到工頭迴頭再找人,早就沒了蹤影。


    岱廟修建,時間緊工期重。


    不久,白胡子老頭又出現了,也沒見他幹什麽活,就見他在工地上到處轉悠。不過,有了上次飛斧砍椽頭的精彩表現,很多人對他還是非常尊重。


    這天,老頭吃完飯,對工友們道:“我也不能老是閑著,就做幾把墨尺給你們用吧。”於是,老頭就開始忙活開了,半晌功夫,就做了幾十把墨尺,然後拿給大家夥用。


    墨尺這東東誰都會做,沒啥稀罕的,很多人不屑一顧地接過來,隨手向旁邊一丟,沒當迴事。


    有位李木匠心很細,就收了起來。


    天貺殿的主體修建完畢,石匠們開始忙著鋪台階。


    一位石匠剛把一塊石頭鑿方,“砰!”,另一位石匠的錘子脫把,飛起的錘頭剛好掉落在方石上,砸去了一個角。


    鋪台階的石頭都是有固定尺寸的,壞角的石頭,肯定不能用了。石匠懊喪著臉,把砸壞的石頭扔到一邊。


    白胡子老頭走了過來,一聲不吭地把石塊重新鑿得方方正正的,抱著離開了。


    岱廟對門的郭鐵匠,有個女兒,到了出嫁的年齡,由於郭鐵匠置辦不起嫁妝,閨女還待在家中。


    白胡子老頭來到郭鐵匠家,笑著對郭鐵匠道:“郭鐵匠,我給你閨女送嫁妝來了。”


    郭鐵匠一看,來人是個白胡子老頭,自己也不認識。見他懷裏捧著一塊方石,說是送給自己女兒的嫁妝,郭鐵匠趕緊接過來。


    郭鐵匠想請白胡子老頭進屋喝口水,老頭謝絕了,轉身離開。臨走時還不忘關照郭鐵匠,一定要看好這塊石頭,不要弄丟了。


    郭鐵匠心想:自己再窮,也不能拿塊石頭給女兒當嫁妝啊,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他還是出於禮貌,感謝老頭的厚愛。


    白胡子老頭一走,郭鐵匠就把石頭堂前的香台邊上,根本沒把它當迴事。


    沒過幾天,李木匠的墨尺線斷了,就拿出白胡子老頭給他的墨尺用。李木匠用墨尺在木頭上劃線,奇跡出現了,木頭瞬間沿著墨線分成了兩半。


    大家夥一見,太神了!紛紛去找自己丟掉的墨尺。打這以後,墨尺就有了一個高大上的名字叫“斬木劍”。


    有了白胡子老頭的墨尺,省去好多鋸木頭的時間,工程進度突飛猛進。


    岱廟的台階很快就要鋪完了,都是清一色的大理石,到了最後收尾階段,石匠們發現還缺少一塊石頭,翻遍了整個石料堆,也沒找到合適的。


    工期催得緊,差一塊石頭無法竣工,這可把石匠們給愁壞了。


    這天,幾位石匠在郭鐵匠家院子裏歇息聊天,突然發現香台子旁邊有一塊方方的石頭,顏色對色,尺寸大小也合適。


    石匠們就想把石頭搬走,郭鐵匠的老婆不同意了,她一屁股坐在石頭上,指著眾人道:“這是俺家閨女的嫁妝,你們誰都不能搬,要想拿走也行,先拿錢來!”


    眾人麵麵相覷,有人趕緊向工頭匯報。工頭得知,急火火地趕到郭鐵匠家,一量這塊方石,不大不小,剛剛好,正好用在岱廟台階上。


    最後經過跟郭鐵匠的老婆討價還價,工頭花了高價買走了這塊石頭。郭鐵匠用這筆銀子,高高興興地給女兒置辦了嫁妝,心裏麵對白胡子老頭自然感恩戴德。


    白胡子老頭每次出現都給大家帶來驚喜,好多人還想找白胡子老頭幫忙做墨尺,不過,直到岱廟竣工,白胡子老頭再也沒出現,大家都覺得遇到了活神仙。


    白胡子老頭到底是誰?至今都是個迷,然而工匠們心裏頭知道,能這麽幫忙給力的,除了他們的祖師爺魯班還能是哪位!


    三個月的時間,數萬工匠建成了麵積達到九萬六千平米的岱廟一方建築群。但見城堞高築,金殿高聳,金瓦雕甍,飛簷翹角,周辟八門,四角有樓,廊廡環繞,莊嚴肅穆,氣勢恢宏。


    天貺殿是供奉東嶽大帝的正殿,是整座建築中規模最大的,是接受萬民崇拜,至高神聖的殿堂。善男信女來此,不免誠惶誠恐,舍惡向善,當下皈依。


    ◆泰山封禪


    為了熟練掌握封禪的各種儀式,真宗在崇德殿,一遍遍地進行封禪的演習彩排,忙得不亦樂乎。


    禮官進諫道:“無帝王親習之文,請聖上保重龍體。”


    真宗道:“朕以達寅恭之意,豈憚勞也。”務必親力親為。


    同時昭告天下,禁屠殺一個月。


    真宗自告廟後,即屏葷蔬食,自進發至行禮前,宣布禁止歌舞觀聽,以示虔誠。


    大中祥符元年(1008)十月初四,秋冬之季,真宗率文武百官、後宮嬪妃、三千鐵甲班直禁衛軍等封禪團,浩浩蕩蕩,開赴泰山。


    玉輅車載著天書,由四位金甲衛士護衛著,走在隊伍的最前麵。


    趙恆頭戴通天冠,身穿絳紗袍,乘坐輦車緊跟在天書的後麵。人馬行進,一路高奏凱樂,大張儀仗。


    沿途黃沙鋪路,地方官吏全部出動,父老百姓夾道歡迎。


    真宗這迴到泰山,沒有選擇走直線,而是先取道澶州,然後再拐向東。


    真宗這麽做有他這麽做的道理,誰都知道,上次真宗到澶州,是被寇凖等人脅迫來的。澶淵之盟又被稱為城下之盟,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一迴是封禪泰山,真宗務必要給自己找迴麵子,揚眉吐氣一把。


    王欽若又讓沿途官員雇傭了許多“演員”,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為封禪造勢,為皇帝助威,搞得天下震動。


    沿途州縣迎進送出,百姓們欲一睹天顏,紛紛候在驛道兩邊,翹足觀望,人山人海,熱鬧空前。


    真宗心裏那叫一個美!


    經過十七天的長途跋涉,十月二十日,真宗一行終於到達泰山腳下。


    王欽若早已帶領隨行官員、地方鄉紳,在道旁迎接聖駕,並獻上靈芝三萬八千餘本。倒也虧他采辦,真宗對其慰勞有加,當麵褒獎了一番。


    這時,大風起兮雲飛揚,天空一度陰雲密布,連日不開。


    封禪隊伍在山下停頓,真宗齋戒三日,臣子們也跟著一起茹素三天。


    二十四日,真宗與群臣起了個大早。


    知製誥朱巽奉玉冊牒及圜台行事官,先行登山。


    真宗頭戴通天冠、身著絳紗袍,乘金輅,備法駕,從孔夫子登臨處出發,向泰山峰頂行進。


    寧王趙元偓,舒王趙元偁,鹵簿使陳堯叟,隨從護衛登山;鹵簿、儀衛列於山下。


    皇帝登山,可不像一般人那樣,自己個單獨往上爬,從山下到山頂,每隔兩步,都要安排了兩名衛士幫扶,隨時實施援手。


    道經險峻,真宗也隻能降輦步行。


    擋在道路中間的大樹,全部圍以繒彩。從迴馬嶺到天門路,山路峻絕。


    在上山省力方麵,真宗動足了腦筋:“衛士皆給釘鞋,供奉馬止於中路,”“人給橫板二,長三尺許,係彩兩端,施於背,膺選從卒,推引而上”。每名衛士背著兩塊橫板,長三尺許,係彩兩端,將皇帝和眾官員,一階階,推引而上。


    大約申時,真宗一行二十四人,登上了泰山南天門。


    隨行都累慘了,癱倒在石階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隻有真宗精神抖擻,絲毫沒有困倦之意。


    到了山頂禦帳,真宗還興致勃勃地遊覽了玉女泉以及唐高宗、唐玄宗封泰山的古碑。


    前一天晚上,山上大風撕裂帳帟幕,大風刮了一夜。等到真宗到達山頂,天氣溫和,纖羅不動。奉祀官點檢在圓台演習,祥光瑞雲,交相輝映。


    二十五日,封禪禮儀正式舉行。


    祭壇圓形,周長五丈,高九尺,暗合“九五之尊”,青色,意為“東天青帝”,為上古第一真神。


    設昊天上帝位於圓台,奉天書在坐在左邊,太祖、太宗配享西北側向。


    “前祀之夕,陰雺風勁,不可以燭。”


    此時天藍如洗,風清雲淡。“及行事,風頓止,天宇澄霽,燭焰凝然”,眾人歡心雀躍,真宗認為這是神靈保佑。


    真宗頭戴冕冠,穿袞冕服,升台奠獻。


    圓台立黃麾儀仗,山上山下的神壇,都準備好柴火。


    浩浩元精,無臭無聲。臨下有赫,得一以清。


    備物致享,薦茲至誠。泰尊奠獻,夙夜齊明。


    禮儀要進行三獻、讀玉冊、封金玉匱、閱視等程序。


    宰相王旦在旁跪讀玉冊、玉牒文字。


    玉冊文曰:“嗣天子臣某,敢昭告於昊天上帝:臣嗣膺景命,昭事上穹。昔太祖揖讓開基,太宗憂勤致治,廓清寰宇,混一車書,固抑升中,以延積慶。元符錫祚,眾寶效祥,異域鹹懷,豐年屢應。虔修封祀,祈福黎元。謹以玉帛、犧牲、粢盛、庶品,備茲禋燎,式薦至誠。皇伯考太祖皇帝、皇考太宗皇帝配神作主。尚饗。”


    玉牒是天子寫給天帝的文書,請求天帝保佑自己長生不老,帝祚永存,原來都是秘而不宣的,唐玄宗封禪泰山時曾說:“朕今為民祈福,無一秘請”,遂將玉牒書示眾。


    前有車後有轍,真宗的玉牒也隻能示眾,文曰:


    “有宋嗣天子臣某,敢昭告於昊天上帝:啟運大同,惟宋受命,太祖肇基,功成治定;太宗膺圖,重熙累盛。粵惟衝人,丕承列聖,寅恭奉天,憂勤聽政。一紀於茲,四隩來暨,丕貺殊尤,元符章示,儲慶發祥,清淨可致,時和年豐,群生鹹遂。仰荷顧懷,敢忘繼誌,僉議大封,聿申昭事。躬陟喬嶽,對越上天,率禮祗肅,備物吉蠲,以仁守位,以孝奉先。祈福逮下,侑神昭德,惠綏黎元,懋建皇極,天祿無疆,靈休允迪,萬葉其昌,永保純錫。”


    隨著山上儀式的進行,山下的官員也開始在岱廟奉祀泰山神、五方帝以及諸路神仙。


    真宗飲福酒,王旦跪倒稱頌道:“天賜皇帝太一神策,周而複始,永綏兆人。”


    接著,寧王趙元偓亞獻,舒王趙元偁終獻,三獻禮成。


    王旦親自將玉冊、玉牒放進金匣、玉匣,再用金屑、乳香和成的泥把金、玉雙匣封固,放入事先修造好的石函中。


    史載:“封?訖,紫氣蒙壇,黃光如帛,繞天書匣。”


    真宗圓滿地給他的榮譽老爹“天帝”,誦完祭文、匯報完工作。至此“東封泰山”祭天禮成。


    寧王、舒王、宰相王旦率領所有參與封禪的人,向真宗慶賀告成之功。


    山上點燃柴火,山下看到山上火起,也同時點燃柴火。山上山下,文武官員、士卒、百姓,一起山唿萬歲,聲震山川,響徹雲天。


    大宋皇帝傲立山巔,念天地之悠悠,前有古人,後無來者,顧盼生歡,自以為一世之雄!


    真宗當天下了玉皇頂,駕臨奉高宮,百官在穀口迎接。


    當王欽若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讀完上千字的賀詞,文武百官、看熱鬧的老百姓,觀者塞路,歡唿動天地。


    封禪大典,封為“祭天”,禪為“祭地”。


    二十六日,真宗在社首山舉行“禪地祗”的儀式。奉天書升壇,以祖宗配,儀式過程跟封泰山大抵相同。


    社首禪地儀式結束,封禪大典至此大功告成。


    第二天,真宗穿袞冕服,在封禪壇上的壽昌殿接受朝賀,詔令大赦天下。


    文武百官,晉級加薪,減免賦稅,改泰山所在地的乾封縣為奉符縣;


    加封泰山神為“天齊仁聖帝”,泰山女神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詔令泰山七裏內嚴禁樵采。


    至此,真宗開始恢複正常飲食,不再齋戒,在穆清殿大宴群臣,在殿門賜宴泰山父老。


    真宗在泰山頂大觀峰觀賞過唐玄宗的《紀泰山銘》,此次大典告成,少不得也要刻石紀功,立石紀德。


    皇帝親自撰書《登泰山謝天書述二聖功德銘》,命人摩勒岱頂大觀峰,又立碑山下,以紀封禪盛典。


    ◆曲阜祭孔


    曲阜在泰山之南,與泰山毗鄰,這裏是孔夫子的老家。


    孔子第四十六代嫡孫,十一歲的孔聖佑,就在此次封禪的陪位官員中。


    “前任封禪的帝王們,真是考慮欠佳,都到山東了,怎能不祭孔?祭天祭地祭人,“天地人”三才俱全,這才能算做完美。”


    真宗再一次地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點讚。


    大中祥符元年(1008)十一月一日,在孔聖佑的陪同下,真宗帶著妃嬪和文武百官一行,駕臨曲阜。


    真宗親撰《玄聖文宣王讚》曰:“立言不朽,垂教無疆。昭然令德,偉哉素王。人倫之表,帝道之綱。厥功茂實,其用允臧。升中既畢,盛典載揚。洪名有赫,懿範彌彰。”


    在德配天地、道冠古今的萬仞宮牆內,真宗虔誠地祭拜了孔聖人和他的父母。


    史載:“內外設黃麾仗,孔氏宗屬並陪位,帝服靴袍,行酌獻禮。”


    加諡孔子為“玄聖文宣王”,追封孔子父叔梁紇齊國公,母顏氏魯國太夫人。


    宰相等官員也跟著拜祭了孔夫子的七十二弟子。


    真宗給孔夫子的七十二弟子們也加官晉爵,顏迴為國公,費侯閔損等九人為郡公,成伯曾參等六十二人為侯。


    之後,真宗又來到孔林,降輿乘馬,至文宣王墓,設奠再拜。


    “觀其墓久之,又禦北亭,召從臣觀古碑。”


    真宗還有些意猶未盡,對陪同的近臣道:“朕雖然在追諡中加封了孔夫子的王爵,但是‘封王’不是朕首創的,而是唐玄宗,朕能不能超過他,追諡孔子為帝呢?”於是,便命令隨行的有司查典問據。


    王旦聞聽,嚇了一跳,上前進言道:“孔子是周朝的臣民,周無帝號,周朝國君也隻是個王,怎麽能加封孔子為帝呢?”


    真宗覺得有理,這才作罷。


    擢升孔聖佑為太常寺奉禮郎,近屬授官、賜出身者六人。賜銀二百兩、絹三百匹,以充奉祠廟。闕裏孔氏,可謂沐浴祖蔭、備極寵渥。


    完成祭孔盛典,真宗總算盡興,宣布迴京。


    ◆接受尊號


    “帝之巡祭也,往還四十七日,未嚐遇雨雪,……鼓吹振作,觀者塞路,歡唿動天地。”


    大中祥符元年(1008)十一月二十日,真宗一行迴到京師開封。


    二十八日,真宗在含光殿大宴文武,慶賀封禪成功。


    大臣們一致建議,給真宗上尊號“崇文廣武儀天尊道寶應章感聖明仁孝皇帝。”


    封禪泰山,又完成祭孔,老天這麽眷顧,臣子這麽給力,真宗想想,好像找不出自己不接受的理由。


    十二月初五,真宗駕臨朝元殿,接受“尊號”。


    封禪大典落下帷幕,為迎合真宗趙恆,群臣們爭相獻頌讚,奏符瑞。


    史載:“帝自東封還,群臣獻賀功德,舉國若狂。”


    三司使丁謂上《封禪祥瑞圖》及《大中祥符封禪記》;


    集賢校理,大宋才子天團成員之一的晏殊獻《河清頌》。


    晏殊,字同叔,江西撫州臨川人,生於太宗淳化二年(991)。七歲能屬文,人稱“神童”,聲名遠揚。景德元年(1004),江南按撫張知白聽聞後,將其以神童的身份推薦給朝廷。


    景德二年(1005),真宗趙恆召十五歲的晏殊,與進士一千餘人一同參加殿試,“殊神氣不懾,援筆立成”。


    一千人中最少年。如此才情,晏殊自然得到真宗的嘉賞,賜同進士出身。


    大中祥符元年(1008),真宗東封泰山,十八歲的晏殊被調為光祿寺丞,再任集賢校理。


    《河清頌》雲:“黃河水清,滄海波平;河清海晏,時和歲豐……”,真宗閱畢,喜得眉飛色舞,連連稱妙。


    皇帝龍心大悅,親書一篇《奉天庇民述》,頒示群臣,群臣又歌頌了一番。


    又詔王旦撰《封祀壇頌》,王欽若撰《社首壇頌》,陳堯叟撰《朝覲壇頌》,繼續為自己歌功頌德。


    天下有五嶽,加封了東嶽泰山,其它幾嶽山神也不能冷落了。要做就做最好,要做就做到極致。真宗下詔,封五嶽山神為帝。


    東嶽泰山山神加封天齊仁聖帝,中嶽山神加封中天崇聖帝,西嶽山神加封金天順聖帝,北嶽山神加封安天元聖帝,南嶽山神加封司天昭聖帝。


    五嶽大帝的名號,自此在民間流傳開來,各地陸續出現祭祀五嶽山神的“嶽廟”。


    此次泰山封禪,耗費國庫八百三十餘萬貫。


    宋代一貫等於一兩白銀,等於一千文銅錢,折合當下就是三百多元;八百萬貫,差不多就相當於三十多億人民幣。


    “天書”使真宗趙恆實現了封禪的願望,事實上卻是一場勞民傷財、自欺而不能欺人的惡作劇。


    由於偽造“天書”的惡劣影響,封禪這一歌頌帝王功績神聖莊嚴的祭祀製度,至此戛然而止。或許後世帝王一想到“天書”就嘔吐,不齒與宋真宗之輩為伍,趙恆也光榮地成為中國曆史上最後一位封禪泰山的皇帝。


    因為自己一個人的行為,終結一個製度,終結一個時代,宋真宗趙恆也算是活出圈了。


    之所以要祭天封禪,這麽折騰,最冠冕堂皇、最高尚的目的那就是誇耀於四邦,顯示中華乃首善神眷之地,太平盛世,物華天寶,兵強馬壯,不可一世。理當萬國來朝,不可侵犯。


    趁著東封的熱乎勁兒,很快又有人提出西封。


    不過這時,剛剛封禪泰山的地界兗州發起大水,徐州也出現水患;江、淮等地出現百年難有的幹旱,無為遭了風災,金陵又起了大火。


    全國各地出現災情的折子接二連三地上報京師,災情就是生命,也是上天的預警。真宗再想粉飾太平,佞臣五鬼之輩再會製造一些祥瑞的假象,紙終究包不住火。


    接二連三的災情,紛至遝來的告急文書,真宗隻得暫緩西嶽封禪。


    大宋這邊又是天書,又是祥瑞,又是封禪的,搞得不亦樂乎;接下來又是泄洪,又是救火,又是抗旱的,忙得不可開交。


    大宋的同盟國,大遼這邊,卻是另一番景象。


    那位與大宋血戰三十七載,一生走在命運巔峰,操勞一世,風光一生的大遼國蕭太後蕭綽,卻已經身心俱疲,油盡燈枯,強弩之末。


    她死之前,與她的大姐蕭胡輦火並,戰而勝之,斬草除根,給她的兒子消除了隱患。有詩為證:


    應天逝去有承天,鐵血紅顏蕭燕燕。


    孤兒寡母安社稷,睿智巾幗定乾坤。


    三通陣鼓催戰馬,一羽彎弓射天狼。


    卅年渴飲刀頭血,穩居燕雲十六州。


    司晨雖說分牝牡,裙釵也能勝兒男。


    力挫南軍息狼煙,幹戈玉帛化澶淵。


    興旺契丹千秋術,人稱遼版武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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