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芷瑤迴了別院。


    妝鏡前,她心事重重撫上自己的臉,這張臉堪稱完美,可唯獨臉頰多了幾處淡淡的印子。


    上次宮宴,被那不長眼的太監把熱湯潑在臉上,留下的疤尚沒完全好。


    陳芷瑤穿來這個陌生的朝代已經兩年有餘,這張臉看了兩年,她幾乎快忘了原本的自己長什麽模樣。


    兩年前一場意外,她穿書了。


    那是一本男頻無腦爽升級流小說,男主是出身低微的皇子,自小流落民間,其母是異族美人,男主過五關斬六將,重迴皇室,於一眾皇子中殺出一條血路,登頂皇位,坐擁天下。


    裴崢,便是書中男主。


    林襄則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摯愛,是他放在心尖上寵著的人,是未來大齊的皇後。


    而燕王作為炮灰奪嫡失敗,下場慘烈,夫妻一體,燕王妃的下場自是一樣,魂斷斷頭台。


    作為穿越者,陳芷瑤知曉書中劇情,手握逆天金手指,她怎麽會讓自己落到被砍頭的境地。


    隻能勝不能敗,她必須助燕王奪嫡成功,反敗為勝,這是她唯一的出路。


    而大齊未來的皇後也隻能是她。


    今日燕王設宴,若能用美人計把裴崢收服便罷,收服不了也不要打緊,反正他被下了藥,此刻隻怕是已經昏迷,想要救人,黃花菜也涼了。


    而林襄必須嫁入昌意伯爵府,這顆棋子必須捏在手中,宜早不宜遲。


    原本,陳芷瑤的打算是由裴遠迎娶林襄,借裴遠之手,控製安國公府,斬斷裴崢日後這隻強有力的臂膀,誰料裴遠不爭氣,她隻能另辟蹊徑另作籌謀。


    原書中,裴崢沒這麽早迴京,他迴京之時,已是戰無不勝統帥三軍的大將軍,為何時間線發生了變化?陳芷瑤百思不得其解。


    ……


    “王妃,歇息片刻吧,三公子那邊且等一陣功夫呢。”婢女端著一碗湯叩門進來。


    陳芷瑤迴過神,捏著眉心問道:“眼下什麽時辰了?”


    “醜時二刻了。”


    陳芷瑤喝了一口熱湯,仰身壓後:“三公子那邊怎麽樣了?”


    “安排人在外邊守著呢。”婢女迴道。


    想著算無遺漏,今夜之事基本已蓋棺論定,陳芷瑤便往榻上走去,吩咐婢女:“半個時辰後叫醒我。”


    ***


    潘三公子拄著拐挪到榻前,眼睛都看直了。


    方才有人在,他不好左一眼右一眼往榻上瞟,此時眾人皆退了出去,他賊眉鼠眼臉上溢著笑,肆無忌憚打量著榻上之人。


    他混跡於一眾紈絝裏,近來總聽姬驄念叨安國公府的襄姑娘。


    “姬驄說她性子辣,可沒說過她長得如此可人……”他魂不守舍地念叨道。


    潘三把拐杖一扔,開始脫衣裳,他一條腿斷了,著實不方便,又喝了酒有些暈乎,好容易把外衫脫了,沒站穩,一頭撞在床柱上。


    外頭候著的婢女和守衛聽到屋裏傳來“咚”一聲重響,便是一驚,有個婢女忙喚道:“三公子,可需要幫忙?”


    潘三頭暈眼花扶住床柱,強打起精神,道:“都滾開,這種事怎麽幫,滾滾滾。”


    婢女沒再敢吱聲,守衛也沒滾。


    過了片刻,又聽到屋裏潘三公子醉酒的聲音不滿地傳出來:“你們喂她喝了藥?這能有什麽趣味,把、把解藥拿來。”


    兩個婢女麵麵相覷。


    守衛從屋頂翻身而下,開口道:“三公子可是糊塗了,王妃有令,不能讓那姑娘醒來看到任何人的容貌。至於迷藥,有幾個時辰的藥效,到了時辰自然可解。”


    聽到“王妃”兩個字,潘三似乎消停了。


    潘三揉揉發懵的腦袋,車軲轆似地反應了片刻,方想起來今夜不能露臉,便又開始扯自己衣袍。


    正當他把上衣脫了個精光,光著膀子要爬床之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三公子,有人夜闖莊子,你抓緊時間。”


    “什、什……什麽?”潘三直接嚇翻在地,撿起拐杖蹦到門口,“不是說安國公已經離京了嗎?還有誰會救人?”


    門外守衛迴道:“尚不清楚,不過對方似乎隻有三兩人。”


    潘三一開門,又被凍了迴去:“那怎麽辦?”


    “王妃吩咐,讓三公子抓緊時間把事辦了,我們幾個且去助陣抵擋。”


    那守衛撂下一句話之後便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後,門外隻留了兩個婢女和一個黑衣蒙麵守衛人。


    潘三拄著拐又走迴榻前,費了老鼻子勁把中褲脫了,可饒是他色心上頭,在這種時刻也軟趴了。


    到嘴的肥肉既不想丟,卻又害怕事情敗露,正腦子裏天人交戰,突然就聽門外響起刀劍之聲。


    “完蛋,打進來了……”


    潘三哆嗦著顧不上穿衣裳,隻裹了件大氅便往外跑,一開門,就見兩個婢女死在門口,被一劍封喉。


    院中,兩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處。


    “哎喲,別打了,怎麽起內訌了?”潘三不明就裏,慌叫一聲往院外跑。


    裴崢餘光瞟到潘三的那一刻,眼中血色一閃,人已暴起,狼戾刀鋒直劈黑衣人,那是一招虛招,刀鋒貼近對方之時,裴崢身形一閃,迴手擲出長刀,把逃跑的潘三釘在牆上。


    大氅落地,光著身子的潘三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長刀把潘三穿在牆上的同一瞬間,黑衣人刀刃逼近,裴崢硬生生扛了一刀,他抬肘撞向敵方刀側,隨後飛身掠至窗前抽刀,在黑衣人去救潘三之時,躍窗而入撞進屋內。


    “阿襄!”


    裴崢抱起林襄探手摸向她的脈門之後解了昏睡穴。


    方才看見潘三,裴崢一瞬間仿佛掉入冰窖,從頭涼到腳底,見到林襄無事,指尖方才迴過一絲溫度。


    一口驚懼之氣從胸口緩緩吐出。


    “阿襄,醒醒,我帶你走!”


    雖說昏睡穴已解,可林襄被那老媼灌了幾口迷藥,迷迷糊糊中哼了一聲,並未醒過來。


    她頭發有些散亂,臉上還沾著幾道灰跡,兩隻手腕血跡模糊,裴崢心口疼得快裂開了,紅著眼睛把林襄裹緊抱著出了屋子。


    此時,齊明從另一個方向而來,幾個縱躍間落在屋頂,舉起弓弩,對準正試探潘三鼻息的黑衣人,拇指一扣,將那黑衣人穿了腦袋。


    裴崢:“可有在別院搜到同夥?”


    齊明:“幾個院子摸了一圈,有一間屋裏湯盞尚有溫度,可是不見人,不知是不是有暗道,從暗道跑了。”


    幹枯的樹影落在裴崢臉上,映得他眉眼更加鋒利,他冷笑一聲:“跑了?他們人多勢眾,跑什麽!”


    齊明看到裴崢懷中的林襄,又掃了一眼赤著身子的潘三,小心翼翼問道:“……林姑娘沒事吧?”


    裴崢強壓著後怕的恐懼,吐出一口氣:“幸好及時趕到。”


    萬一他遲來一步……


    後果不堪設想。


    齊明也跟著鬆了口氣。


    裴崢走到黑衣人身旁抽走他手中的刀,用刀背拍了拍潘三的臉。


    那潘三咽氣還沒咽透,喉嚨裏倒著氣,驚恐地看著眼前同樣身著黑衣的蒙麵人。


    裴崢用刀別過潘三下巴,森然道:“說,你的同夥是誰?”


    模糊不清的字混著血倒著氣道:“你……是誰?你怎麽……饒,饒……命……”


    “饒命?”裴崢眯起鋒利的眉眼,在他光著的身子上狠狠一刮。


    寒光寸閃,刀刃一挑,裴崢反手把潘三頭割下,劍穿著那顆頭顱被高高釘在樹上。


    潘三一句完整的話尚沒說完就見了閻王。


    齊明:“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他們人多,師父留給你的幾個暗衛撐不了多久,他們很快就會反應過來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說話間,數十名黑衣人向此院中掠來。


    黑暗中,有人喝道:“殺了他!不能放虎歸山!把人搶迴來!”


    裴崢抬眼環視著黑衣人,拇指壓著長刀,夜色中,刀光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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