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兵營內,逃得一難的袁尚終於出現在自己父親麵前,哭訴道:“父親,你要給孩兒報仇啊,洛陽城被攻破了,母親和哥哥也都被抓了起來。”


    袁紹聞言一驚,將兒子拉起來大聲問道:“你說什麽?洛陽城怎麽了?”


    袁尚一邊哭鼻子,一邊把高覽諸將如何攻破洛陽城的事情說出。聽得自己最為信任的郭圖居然在這時候背叛自己,一向更重感情的袁紹更是痛心疾首。


    “郭圖,我誓殺汝!”怒極長嘯,袁紹抽出腰間佩劍,斬向身側的木樁。‘哢’的一聲,木樁斷截兩半。不過這並不能讓袁紹出氣,猛的向四周揮劍,一番亂砍後才喘氣停歇。


    發泄一通,袁紹看向自己最為疼愛的小兒子,此刻袁尚臉色蠟黃,身上破破爛爛,若不是有家傳佩飾在身,就連兵營都未必進的來。想要罵人卻又無法開口,隻能無奈擺手,地歎道:“你且下去,你母親與兩位大哥,不會有性命之憂。”


    袁尚不敢久待,連忙點頭應是,讓一旁兵卒帶著去洗漱,這一身泥濘可真是讓當慣了大少爺的他吃不消,再不洗洗估計他自己就得臭死。


    而就在這時,營外響起了叫陣聲響,昨日才損失了數千兵馬的袁紹根本不想出去應戰,待聽到叫陣之人乃是甄堯,卻又不得不領兵出去。如今甄堯手中握著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不出去恐怕就會給甄堯找借口殺了。


    袁軍大營外五裏處,甄堯冷聲開口:“本初兄為何不在洛陽城好生待著,反而進犯並州地界!”似是疑問的話語,其實更像是一種以上對下的斥責。


    “甄州牧,久違了。”大族子弟就是大族子弟,聽著甄堯的斥責也沒有翻臉,反而和和氣氣的拱手道:“並州百姓生活疾苦,紹領兵前來,助眾百姓脫離苦難,有何不可?”


    甄堯笑了,沒想到袁紹也這麽能扯皮:“如此說,堯去解救司隸眾多百姓於困苦,也是對的了?如此想來,我冀州兵馬果然是正義之師,每逢戰事,都有必須出兵的理由!”


    甄堯提起司隸,就等於在向袁紹說洛陽已經不姓袁了。迫於眼下兩人勢力與實力的差距,袁紹隻得低頭問道:“禍不及親屬,甄州牧不會殘害我家中妻小的吧。”


    “不會,就算把他們都送還與你也無不可。”甄堯十分大方的擺手,不過下一就讓袁紹吐血了:“不過你應當清楚,堯在徐州時,江東為了贖迴長子孫策與麾下大將,以及一幹兵卒,不但付出了錢糧,就是連機密的戰船圖紙也都乖乖奉上了。你袁紹,又能拿什麽贖迴家小?”


    與江東做的這筆交易,甄堯秉承著悶聲發財的道理,並沒有大肆宣揚。不過甄堯不說,江東卻把事情抖了出來,向大漢各地透露:他孫堅,為了麾下大將以及眾多兒郎,付出了江東一年的稅收與機密戰船建造圖紙。其中兒子孫策一事,僅僅一言帶過。


    這種宣傳手段讓甄堯不禁苦笑,孫堅是要將這筆交易的損失降到最低。的確,在孫堅如此宣傳下,不僅江東子弟一個個的義憤填膺,對孫家忠心值飆升兩百開外,就是大漢其餘州郡的諸侯、文武都對此稱讚不已,反倒是甄堯,被擠兌成了一個小人形象。


    袁紹也是知道這事的,當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對眾多手下笑談甄堯就是一個市儈的商販,什麽都能用來交易,沒想到今日卻是輪到自己了。可就如甄堯所言,他袁紹,如今還有什麽能夠拿出來交換家小?洛陽破滅,他自己都成了無根之萍。


    “可是覺得你沒有什麽好交易的?”甄堯聞言一笑,開口道:“這個問題堯昨夜就替你想好了。你麾下大將麴義,乃是練兵大將,麾下先登死士每戰必奮勇殺敵。堯無需其他,獨要此一人,便將你家小都還給你,如何?”


    “麴義?”袁紹麵色一沉,這種交易別說暗地裏進行都不能答應,現在放在明麵上,身後眾多將士都看著呢,怎麽能點頭。暗道甄堯當真奸詐,言語中處處設下埋伏,忍下怒氣,悶聲道:“麴將軍乃紹之大將,甄堯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


    甄堯不可置否的聳聳肩膀:“那本初言下之意,便是你帳下並非親信將領與謀士,都能拿來交易了?這樣也行,讓沮授來我麾下,反正以你袁家人的德行,也不足以公與發揮才幹。”


    開口就是麴義,這閉口又是沮授,不但袁紹氣得麵色發黑,就連他身後眾文武都不好受。人人都有比較之心,而在袁紹帳下,這種比較更為濃烈,幾乎各個都嫉妒心極重。


    一言不發低調跟在袁紹身側的沮授聞言苦笑不已,他已經感覺到了自家主公看向自己的怪異目光,以及逢紀等人的記恨眼神。而麴義也好不到哪去,身為袁紹帳下唯一一位智勇雙拳之將,他如何不清楚,甄堯的話已經讓他在袁紹陣營中舉步維艱。


    “甄堯小子莫要口出狂言,看爺爺文醜來宰了你!”要說嫉妒心最甚的,莫過於袁紹帳下大將文醜。相比較顏良,他更容易衝動,而衝動的人,往往都很自大。


    “猖狂!”甄堯沒說話,倒是一旁閻柔冷笑拍馬而出,隨著右手手腕抖動,原本豎著槍尖點地的武器,被其平腰橫舉。兩騎很快就在戰場中央相會,一刀一槍唿嘯而過,鐵器相擊聲響,一聲響過一聲。


    文醜是怒極而動,閻柔卻是冷靜對敵,兩人武藝均屬當世一流,其中閻柔槍術稍高一籌,馬戰裝備也好上一些,五六會合過後,優勢就逐漸顯現了。


    文醜落入下風,甄堯眼見袁軍陣營有好幾位將領都躍躍欲試,當即開口道:“鬥將我們吃虧,叔循,下令讓兵卒衝殺吧。”


    高順不論練兵或者征戰,都是以嚴謹的調令與謹慎的心態作為取勝的要訣。而甄堯所說正符合他的意思,當下也不遲疑,對周圍傳令兵下達一個又一個軍令。


    八百陷陣打頭,兩翼均是並州狼騎,中陣跟著的是並州槍卒,一次性派出上萬兵卒出戰,可見甄堯與高順決戰的心思,到底有多堅定。


    這時候想要撤迴營內也來不及了,袁紹大手一揮,身邊八千兵卒同樣分成三部分迎上敵將。不知有意或者無意,中部領頭兵卒雖然是先登死士,但指揮者卻不是麴義了。


    “暫且饒你一命,晚些再取你狗頭!”全軍衝鋒,閻柔自然有自己的任務。身為騎兵的領將人物,他帶領騎兵衝殺,要比牽製著一員敵將有用的多。


    在這幾日前,閻柔與狼騎的接觸並不多,算來算去恐怕就是在草原上逃難的時候,曾與呂布麾下兵馬打過交道。原本這樣兵不識將、將不知兵的作戰方式,是很不可取的。


    不過在甄堯看來,眼下並州狼騎,並不需要一個指揮者,需要的是一把尖刀,一把能夠在他們的最前方,用自己尖銳的武器,殺出一條血路的尖刀。如此,才能使眾狼騎從‘失去’呂布的陰影中走出來,才能發揮出以‘狼’為名的戰力。


    很明顯,閻柔是一柄出色的‘尖刀’,他的長槍每次出擊,必然會帶起一道血花,而在猩紅鮮血的渲染下,狼騎們潛在的血性終於被激起。


    一名能夠衝陣的武將可怕,但數千嗜殺的野獸更加可怕,眼下左翼狼騎在衝入袁軍兵陣後,就像一隻隻猛獸一般,暢快淋漓的將對手撕裂,並發出一陣陣嚎叫聲。


    靜靜的端坐於馬背,導演眼前一切的甄堯嘴角上揚:“在發泄嗎?身為狼騎的你們,沒能保護好頭狼,而導致他身受重傷。壓抑,氣憤,不甘,種種心緒今日都將消散,你們需要的就是這一場發泄,咆哮吧,讓我見識一番,並州狼騎的風采!”


    闖入敵陣的狼騎幾乎無人可擋,雖然閻柔不是呂布,也代替不了呂布,但他的兇悍,以及在草原上成長起來的狂野兇性,卻足夠成為帶領這支精銳騎兵痛痛快快的戰上一場。


    趙雲的槍精準、靈動,就如伺機捕獵的毒蛇一般;張頜的槍力大、沉穩,走的是以勢壓人的路子。相比兩人,閻柔的槍就簡單許多,快,無人匹及的快,如狂風吹勁草一般,將眼前的敵兵席卷。


    從側麵殺入袁兵陣地的狼騎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殺起人來是一個暢快。而中陣的較量,卻並不是太過樂觀。八百陷陣與先登死士的較量,甄堯看得同樣叫好連連。


    一方是數百精銳武裝,甲胄、利刃在身;一方是身披單衣、腳踩草鞋,手中僅拿著一柄尖刀的死士。看似極不對等的武裝,出現在眼下戰場,相鬥卻是互不相讓。


    這不能說陷陣兵卒有負精銳之名,隻能說先登死士不愧為每戰必為先的軍中悍卒。拋棄了身上的防禦與負重,隻為對方砍自己一刀的時候,能還迴去精準的兩刀。


    陷陣營自成立以來,第一次被數量相差不大的兵陣阻擋,並且損傷也是從未出現的慘重。僅僅半個時辰,八百陷陣倒下了三分之一,他們有些人甚至不是被刀刃所傷,而是被牙齒咬死,手臂勒死。


    當然,比起身披甲胄攻防都很可觀的陷陣兵卒,先登死士傷亡更重,總共才千餘先登兵卒,此刻還能在戰場上戰力不倒的,已不足三百。被袁紹勒令留於後方觀戰的麴義,心中不住滴血,這可是他培養出來的悍卒啊。


    雖然自從培養先登兵卒起,就知道他們出現在戰場就意味著死亡,但眼下的戰事,讓麴大將軍心底悲憤。顏良哪裏會率領先登兵卒?他哪裏懂得先登兵卒的戰法?若是換做自己指揮,雖說不能將同為精銳的陷陣滅殺,至少能為主公,保留先登半數。


    如今先登隻剩兩百餘卒,這是僅剩的一點點香火,麴義有心開口向袁紹請求調下先登兵卒,可轉念一想,自家主公如今勢敗如山倒,這一戰恐怕也是先登死士的最後一戰了。


    “罷了,就讓麾下兒郎們,在戰場上流幹最後一滴血吧。”如此想著,麴義心底不禁自嘲:“總好過自己,如今卻是隻能看著你們拚殺,而沒有出戰的權利。”


    ‘嗖’‘嗖’‘嗖’就在戰場焦灼之時,忽然又有一隻騎兵隊從戰場側麵山道衝殺過來,清一色的白馬,整齊劃一的拉弓上弦,以及鋪天蓋地的飛矢,無不彰顯著他們的勇武與身份,甄堯帳下,毋極白馬義從。


    “好,來的及時!”坐在馬背上的甄堯撫掌而笑,趙雲果然沒讓自己失望。雖然因為不想趙雲這隻兵馬暴露,而沒有派人出外尋找他,但機智如子龍,還是恰到好處的出現了。


    “那是,那是何方兵馬?”袁紹顯然被這突然出現在騎兵隊嚇了一跳,本來就不利的戰局,刹那間出現了崩塌。


    沮授眼尖,雖然沒看到趙雲本人,但看到這隻兵隊,也就清楚了,連忙開口:“主公,是甄堯帳下趙雲率領的白馬義從。”


    “何人,何人前去將其擋下!”袁紹一聽是趙雲,而且是白馬義從,立刻慌了神。可他命令已出,卻沒有一將敢接令。


    沮授苦笑搖頭:“主公,如今還是暫且撤退吧,據守營寨,或能避之。”


    “對,對,公允所說甚是。”袁紹連連點頭,大聲喝道:“撤,隨我撤迴大營!”言罷,第一個調轉馬頭,直接向後方營寨奔逃。


    “要逃了?”坐鎮後方的甄堯不禁冷笑,環視自己周圍還有足足五千兵卒未動,當即高喝道:“眾兒郎,可願隨我衝殺敵陣?”


    “殺!殺!殺!”不愧是呂布麾下兵卒,就算是小小的步卒,渾身都是殺伐氣息。


    “全軍,衝鋒!”咆哮著下令,甄堯高舉畫戟勒馬直衝入戰場,身後緊跟五千並州步卒,如狼似虎般吼叫衝刺。


    趙雲本人並未直接出現在袁營前的戰場,是以袁紹奪命逃往營寨,眼看就能入營時,卻蹙然勒馬停步。原因無他,一身亮甲的趙子龍,正立於營寨寨門下,身後兩側,皆是白馬義從。


    “袁紹,雲恭候多時了!”沒有哪位將軍不想在戰場立功,性格內斂的趙雲自然不會例外。知道主公甄堯於晉陽城外大破袁軍,趙雲就開始尋思著自己該如何爭得功勞。


    好在趙雲腦子靈活,想出了以靜製動的法子,靜觀袁紹領兵出營,然後自己趁虛而入,並分出兵馬,相援營外陣戰。


    “趙雲?”袁紹臉色一變,前有強敵,後有追兵,他已經無路可逃了。


    趙子龍橫槍直指袁紹,口中沉穩下令:“白馬騎聽令,擺風翔箭陣!”


    軍令下達,周圍數千白馬騎立刻有了動作,所謂鳳翔陣法,不過是更利於白馬騎阻擋敵方近戰兵卒突破,並加以飛矢騷擾的一種戰術。趙雲到這時都保持著絕對冷靜,沒必要與袁紹硬敵,隻需將其攔住片刻,自家主公就能輕易將其擊破。


    當袁紹領著麾下剩餘兵卒,對白馬騎兵進行破釜沉舟般的衝擊時,無奈發現眾多騎兵完全不與自己相鬥,僅靠戰馬的衝擊與速度把自己給擋了下來。衝勢稍減,後方甄堯、高順、閻柔三處兵馬都追趕而來,袁兵已然無處可逃。


    “主公,小心!”趙雲親自張弓,目標直指袁紹。而就當飛矢快接近目標時,一道身影從旁閃過,替袁紹挨了這一箭。


    袁紹眼睜睜的看著麾下戰將麴義摔下戰馬,心中沒有半分生還的喜悅,有的隻是無盡的哀傷。是自己不信任的將領,是因為甄堯一句話就被自己剝奪了統領兵權的將領,在此刻救下自己一命。


    “本初,你敗了!”一個時辰以後,當袁紹周圍兵卒死的死、降的降,就連顏良、文醜也相繼倒在趙雲和閻柔長槍下,袁紹大勢去矣。


    甄堯騎馬來到袁紹麵前,身旁跟著的是趙雲諸將,直視著昔日一同討黃巾,一同暢笑兵營的舊友,搖頭道:“原以為,隻有孟德才會性情多疑,堯未曾想過,你的疑心,較之堯與孟德,還重!”


    “敗了,終究是敗於你手!”袁紹神色掙紮,最後還是丟下手中長劍,閉目立於馬背。


    “將袁紹一幹人等,帶迴城去!”右手一招,甄堯調轉馬頭,身後披風隨風鼓動,揚起一人高。


    迴到晉陽城,城內不論百姓或是兵卒,都歡欣鼓舞,張遼神色激動的站在城門下帶隊迎接,見到高順與甄堯兩人聯袂而來,連忙上前,左手重重拍在高順肩頭:“好,贏了好啊!”


    不怪張遼如此失態,要知道並州戰局幾近反轉,其中險情絕非尋常人可預料。如今袁紹兵敗,就連本人都被抓了,如何不讓張遼興奮!


    高順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但習慣了嚴肅板著臉的他,瞬間又恢複了張撲克臉,並沉聲道:“皆是州牧之功,順未能出力。”


    “行了,要慶賀,要邀功,總歸讓我等進城再說!”甄堯這時翻身下馬,左右手一邊拉著一人,大笑道:“此戰能勝,皆因我等齊心,走,去找奉先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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