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圓陣結起,五千大戟士將張頜包圍在正中央,齊嘯一聲,手中畫戟筆直伸出。


    文醜雖然沒有和張頜交過手,但也知道眼前身著重甲的步卒非同一般,冷哼一聲不再遲疑,右手長刀直指,沉聲下令:“全軍,衝!”


    兩軍交接,文醜帳下兵卒長槍刺中大戟士身肩,但卻難以寸進。而大戟士的長戟,隻需輕輕一掃,便能讓眼前三四位袁兵受傷。這本就是一場不對稱的較量,從雙方兵卒交戰的那一刻開始,戰局就已經鎖定。


    眼見自己帳下兵卒遭遇屠殺,文醜哪還坐得住,勒馬衝入戰場,長刀橫掃,硬是逼著眼前三名大戟士連連後退。不過這些並不是文醜想要的,當周圍再沒一名大戟士之後,手中長刀直指陣中張頜:“張頜,可敢與我一戰!”


    “有何不敢!”張頜橫提手中畫戟,冷笑道:“眾將士,變陣!”一聲令下,所有大戟士突然有了改變,原本成為一個整體的兵陣,突然分化為數上百個五人小陣,每個小陣看似獨立,但其中又有著牽連。


    大漢最早擁有重步兵的並不是甄堯,而是呂布帳下的高順。陷陣之名早在並州就已有不弱的名聲。可因為重步兵對裝備、對兵卒素質要求太高,致使高順帳下也不過八百至千人。可也因為人數不多,研究起戰陣卻更加便捷。


    當年洛陽城外一戰,陷陣營的戰力甄堯是親眼目睹的,而現在張頜麾下兵卒的散陣與當初高順所用陷陣也有異曲同工之效,這些正是甄堯、張頜幾人花費不少心思以陷陣營為借鑒並改動而成的。


    也就是甄堯治下有充足的兵源,而甄家又有無數錢帛供他花銷,這才使得甄堯擁有了兩隻重步兵,一隻是自己的刀盾兵,而另一隻便是張頜的大戟士。大戟士組建至今幾近兩年,對陣法的執行性已經不同往日,任憑袁兵如何衝擊,也隻能在陣中打轉。


    自己麾下兵卒已經有了壓倒性的勝利,張頜也不甘人後,勒馬直跨來到文醜麵前,手中長戟猛然刺出,逼向文醜的麵門。


    “叮!”文醜可是一直盯著張頜的,自然不會沒有防備,手中長刀橫舉,將長戟擋下後雙臂又再次加力,試圖將長戟壓在刀刃下。


    已經交手,張頜已經能感覺到文醜的實力,這是一位馬術武藝均不在顏良之下的大將,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眼見自己的長戟就要被文醜壓下,張頜也開始加力,麾下兵卒能勝過袁兵,他可不能輸給文醜。


    “茲茲噌噌”一杆長戟、一把長刀在半空中產生劇烈的摩擦,輕微卻又高頻率的震動使得兩把兵器之間不斷傳出刺耳的聲響。


    “喝(哈)!”僵持不下的兩人齊聲大喝,將手臂中餘留的最後一點氣力也全部貫注。可最終兩人都沒占得便宜,兩匹戰馬紛紛高抬前蹄,馬背也隨之仰起。


    氣力用盡,又得花費些時間再次蓄力,張頜隻得策馬向戰圈外奔馳,而文醜也緊跟其後,一邊蓄力,一邊等待張頜速度減慢時從其背後出手。


    張頜也不是第一次上戰場,感覺到文醜與自己相隔不過半個身位,也就明白了對方的心思。心底冷笑,待雙臂氣力有所迴複後,突然側過身子,右手持戟向後直刺。


    “好膽!”文醜在張頜轉身時就已經有所警覺,雖然張頜手中動作不慢,但對同處一個戰力的文醜來說,之間的出手間隔也足夠他做出應對。手中本就高舉的長刀猛的下劈,在長戟離自己足足一尺遠的半空,便將其擋了下來。


    一擊不成,張頜也沒有絲毫意外,抽迴長戟繼續靠著周圍戰圈與文醜遊鬥,忽而迴身直刺,忽而躲避文醜的偷襲,兩人在戰圈外相鬥數十會合,雖偶有小傷,但都無法致命。


    鬥將雖未分出勝負,可戰圈的陣鬥已經從一邊倒的戰局變成了徹底的屠殺。文醜也明白自己這一戰是輸了,可要他獨自逃迴營寨,卻不是文醜願意接受的。


    “文將軍休慌,王摩(夏昭)來也!”也就是此時,從戰陣後方傳來兩聲高喝,不但引起眾多兵卒側目,就連張頜也緊皺著雙眸掃過。


    隻見兩名身著甲胄的將領拍馬直奔戰場,而在他們身後也跟著不少兵卒。見到援兵,文醜渾身一陣,似乎又有了與張頜相鬥下去的念想,可當兩位來將直奔過來後,他卻不得不停下進攻。原因無他,王摩二人是奉命前來將他文醜救迴營寨的。


    袁兵來去匆匆,大戟士即便想留下對方也沒那個速度跟上腳步,張頜隻得搖頭輕歎,若是此戰能將文醜拿下就更完美了,可惜,隻差一步而已。文醜眾人既退,張頜也不再多呆,指揮著兵卒將己方陣亡、受傷的弟兄都帶上,數千人緩步離開袁紹大營。


    迴到中軍大帳,文醜單膝跪地,抱拳說道:“主公,末將無能,非但沒能擊敗張頜,反而,反而一敗塗地。”說完後就低著腦袋,想來一頓臭罵是免不了的。


    出乎意料的是,袁紹根本沒有責罵之意,僅僅點了點頭,擺手道:“此非戰之過,張頜兵馬裝備精良,你非其敵手,下去養傷吧。”


    深知自家主公秉性的文醜此刻心底卻是難以置信,但見袁紹真的沒有任何責罵之意,隻得硬著頭皮緩緩退出,周圍將領也是暗暗羨慕文醜的好運,出征第一戰就大敗,主公居然罵都沒罵一句,這運氣也是好到極致了。


    “都散了吧。”待文醜離開後,袁紹開口道:“友若留下。”


    眾人一聽,心中也有了一點明悟,之前文醜未受責罰,肯定是與荀諶有關的。待眾人一一退去,袁紹才開口道:“友若,文醜既敗,想來也不會再有請戰的心思,下一步該如何做?”


    荀諶略微頷首,開口道:“主公可佯裝進攻幾日,然後將我等‘初戰不利,如今陷入僵局’的戰況泄露於兗州,曹孟德肯定按捺不住的。”


    “是嗎?”袁紹聽罷雙眼閃爍著異樣,文醜的請戰是他同意的,而文醜帳下的兵卒皆是新征兵卒他身為主公更是清楚,而對方重步兵的厲害他袁紹也見識了。就是如此,他還同意文醜出戰,一是文醜為兄報仇,不允有寒人心;二是因為以他的安排,必須要先敗一仗。


    袁紹在營內的動作張頜等人是無從知曉的,而當張頜帶著兵馬迴轉鄴城時,李曆雙目卻略微皺起。他倒不是因為張頜打了勝仗而有所妒忌,而是因為這一仗似乎太過簡單的。


    原本在李曆自己的料想中,張頜或許能大勝一場,可己方斷然也是會有一部分傷亡的。可如今張頜領兵迴城,除去四十餘名陣亡兵卒外,受傷之人也不過數百。對於兩軍陣鬥而言,這一仗太過輕鬆了,簡直有些兒戲。


    迴到城內太守府,李曆開口說道:“俊乂,你且將此戰細細講說一遍。”


    張頜點點頭,很快便將自己前去叫陣到文醜被袁家將領救走的經過講了出來。李曆一邊聽著一邊暗自盤算。可以肯定的是,袁紹是知道文醜擋不住張頜的,否則也不會那麽及時的將文醜救迴。可這是為了什麽?要知道輸一陣,那對麾下將士的打擊可不小。


    將自己的疑問說出,張頜摸著下巴開始考慮起來,之前因為戰鬥,他還真沒深入去想過這事,現在迴想起來,似乎袁軍的舉動很值得推敲啊。而一旁的高覽也默不作聲的揉動雙手,跟著李曆有段時間了,一直隻懂列陣廝殺的高覽也開始逐漸接觸這些戰場背後的謀略。


    “袁紹是否有意讓我等輕敵?”想了半天,似乎也隻有這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張頜便開口道:“若是我等大意之下,明日袁紹舉重兵衝殺,鄴城必然危急。”


    “或有可能,不管如何,這幾日小心布防,不能讓袁兵有半點可乘之機。”李曆點頭說道:“俊乂手臂還有傷口未處理,今日就早些歇息,守城事宜便交由高將軍,待明日早晨再行替換。”


    張頜、高覽對此都沒有絲毫異意,相視點頭後就起身離開太守府,處理傷口的去找城內行軍醫者,安排布防的則去營內調兵。


    可接下來幾日的戰事就更令張頜、李曆捉摸不透了,經曆幾次大戰的張頜很明顯的看出袁紹是出工不出力,根本就沒真正叩關的念想。


    而李曆也發覺了幾日進攻都隻是試探,可他偏偏找不出任何於此有關的訊息,隻得將鄴城下的戰事以急信送往毋極,在毋極主公帳下有不少智謀之士,或許他們能想出些什麽。


    “子遠、奉孝,你們都來看看,這是伯止今日送來的急信。”甄堯看著手中信件一時間摸不清頭緒,信上隻說連日袁紹都未真正動兵,而且似乎還有意的維持著一股敗勢。


    許攸、郭嘉聽了自然是上前圍觀,將信中所寫看完後,許攸撇了撇短須,開口道:“如此說來,袁紹並非要硬取魏郡了?”


    “嗯,袁紹此舉似乎是在等,等一個機會。”郭嘉也跟著附和著,抬起頭看向掛在牆麵上的冀州地形圖,雙目猛然直瞪,一旁許攸察覺到郭嘉的變化,同樣將目光放在地圖上,魏郡,旁邊就是清河,清河下麵,想到這,兩人齊聲驚唿:“主公,清河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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