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紮布蘇嘆了口氣後,見伊勒德帶著人分散陣型,牽製了中軍後,又衝殺他們的左右兩翼,沈辭下令去護住兩翼,再去隨時盯著中軍的動向,以便立即變陣,讓中軍能喘口氣。


    裘鳴提著刀掠陣在後,守住白線,但其實滄州軍久經沙場,基本上不可能會出現有人後退的鬧劇。


    張曳有點意外沈辭對滄州軍這種複雜又靈活的陣型適應很快,而且之前聽聞沈辭此人在戰場上喜歡劍走偏鋒,冒險搏命,生怕他惹出什麽事來,但沈辭今日卻表現得十分配合,進退不急也不慢,盡職盡責地擔任策應的角色,哪裏有空缺就補哪裏。


    白衣鐵甲的身影如一陣風般掠過,帶著後軍與中軍換了位置,挽弓連射數箭,例無虛發,遇到近身作戰時,便反應迅捷地抽出腰間刀,下一瞬血淋淋的人頭就滾落在馬下。


    三千營大半都是北疆調去的士兵,戰力並不遜於滄州軍,一年來又一直在練北狄騎兵的打法,此時跟著沈辭遠拉弓,近抽刀,再和北狄騎兵一樣分散作戰,亂中卻又有序,三五人為一小隊,若從高處俯瞰,有點像兵書上所說的魚鱗陣。


    沈辭眼睛還很尖,在與人交戰的同時,還能做到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北狄人一動,他就跟著動,對方包抄他就讓人快馬繞遠,在對方半路攔截,對方從側麵突襲,他就立刻撤離,讓對方撲一個空。


    身先士卒,胸有成竹,機敏靈活,張曳一直追隨著沈辭的動向,越看越是忍不住眯起了眼,他似有所感地側了下頭,看到在中軍的裴元愷也在看著這邊,目光跟著那襲白衣鐵甲移動。


    昨日他聽說將軍有意認迴沈辭,如今看來,恐怕不止是要把人認迴來這麽簡單。


    這麽年輕能在戰場上遊刃有餘,張弛有度,是有絕佳的天賦,而天賦是一個將領最難能可貴卻也最需要的東西。


    裴元愷這些年其實一直與他們幾個副將慨嘆自己的兒子沒有一個能堪當大任的,裴雲青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但事實上他們都知道,裴雲青天賦不足,在戰場上的表現隻能算勉勉強強,因而裴元愷不得不為裴雲青培養一批得力的將領扶持他。


    如果能有一個人比裴雲青更好,裴元愷會不會改變主意也未可知。


    伊勒德和裴元愷少說也交戰了二十年,勝少負多,今日在滄州軍默契的配合之下,照樣沒有討到任何好處,打了一整個白天,傍晚收兵迴營時臉色陰沉得可怕,走前還用北狄話罵了句髒話,但裴元愷跟北狄人打了二三十年,簡單的北狄話也會說,對著伊勒德的背影迴敬了一句。


    不過沈辭聽不懂,也不知道兩人都罵了對方什麽,反正伊勒德迴頭看過來時臉色更難看了。


    滄州軍和衛所軍不同,這裏是完全靠著軍功往上爬的地方,可以得到認可的東西就是能力,因而大部分軍士其實性子也挺簡單,早上還看沈辭有點眼神不善的人在目睹了沈辭在戰場上的樣子後都消停了,那兩個參將在迴營時更是滿眼欽佩,還拉著沈辭問東問西,要和他就戰術暢談一夜的架勢。


    沈辭倒也不吝賜教,對早上的事並不在意,耐心地迴答了他們所有問題,還請教了他們一些北狄人的作戰方式,到了自己的營帳前才散去。


    剛與兩人道了別,沈辭一轉頭就看到裴元愷站在他的營帳旁,似是早就在等他。


    沈辭走上前見了個禮,外麵風還有些大,但他顯然沒有邀裴元愷進去說話的想法,就站在風裏問道:「裴總兵有什麽事嗎?」


    「沈將軍一直在研習北狄人的作戰方式?」裴元愷難得掛上了點可稱溫和的笑意,隻可惜他對麵的沈辭絲毫不領情,神情還是一貫的淡漠,「今日我看過了三千營的作戰,其實已經對北狄人善用弓箭的方法十分熟練,隻不過確實還需要多一些實戰。」


    沈辭「嗯」了一聲,道:「所以接下來有需要卑職的地方,裴總兵盡管派卑職和三千營去就是了。」


    「伊勒德正麵強攻不成,往往會選擇從側麵突襲,過兩日我們應該要轉移陣地,往西走幾十裏。」裴元愷道,「那裏地形更為複雜,有山陵穀地,到時需要沈將軍繼續負責策應。」


    沈辭覺得這些事沒必要專門找他說,直覺裴元愷想說的話不在這裏,點頭道:「沒問題。」等了許久,他沒等到裴元愷再說話,有點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裴總兵還有什麽吩咐?」


    兩人之間是一個禮貌又疏離的距離,時隔兩年多,裴元愷再這麽近地看沈辭,發覺他的眉眼愈發像自己年輕的時候,有股桀驁的張狂,又比那時在樂州宮門前多了幾分戰場上的銳氣,鋒利的銳氣,仿佛淬了血。


    早就聽說朝廷出了一個百年都難一遇的將才,連許自慎都敗在他手上,而他不過剛剛及冠。


    這是每一個武將都歆羨的天賦,註定要青史留名。


    裴元愷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覺得上天有時確實很喜歡開玩笑,當年他做了一樁錯事,可能這就是報應。


    沈辭在看不順眼的人麵前實在沒有任何耐心,尤其此人還是裴元愷,漠然道:「裴總兵既然沒什麽事,那卑職就告退了。」


    說罷他躬身一禮,轉身就走,誰知裴元愷卻又說話了。


    「小辭,」裴元愷喚了一聲,輕嘆口氣,「你母親葬在何處?」


    師父師娘從小到大都叫他「小辭」,但不知為何,這個稱唿從裴元愷口中叫出來,他一陣惡寒,再聽到後半句話,晚飯沒吃他就有點想吐,迴過頭看向裴元愷時,深眸裏是陰狠的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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