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並州到潞州需要一定的時間,李存勖思量著自己所帶的兵力和糧草能不能足夠在李嗣昭棄城之前抵達,這一路父親仿佛胸有成竹,隻是李存孝在一旁煽風點火的行為,讓他頗為憂心忡忡。李存孝是他父親的第十三個義子,這一路跟隨父親打天下,驍勇善戰不說,還在各路人馬中頗具威名,隻不過他治軍過為嚴格,手下的將士對他略有微詞,平日裏他形式高調倒是也無所謂,但在現今群雄逐鹿的時候,這傲嬌自信的個性,卻顯得有一些剛愎自用了,李存勖當然知道父親與這個義子誌趣相投,可現在可不比往日,潞州雖為要道,父親哪能就這麽輕易的舉大軍前往,讓並州城池後方空虛,給朱溫有可乘之機。


    “父親,此去潞州尚有1月路程,據探子來報,李思安軍營夾寨進攻,將二哥(李嗣昭)圍困,雖我軍增援突襲把握較大,但其地理位置進可攻退可守,也不是輕易能擊敗,況且目前朱溫是否對其派出增兵,也沒有細微末節傳出,我擔心他們是想要甕中捉鱉,所以兒子建議父親暫留此地安營紮寨,讓我先行前往一探虛實”李存勖騎一匹黑色駿馬,側過身子與李克用交談,眼神警惕的閃過山道上的細枝末節,以免遭遇半途伏擊。


    “弟弟不必擔心,天氣漸寒,李思安已安營紮寨數月,後方供給必然不足,朱溫老兒現如今剛登大寶,必定自滿奢華,斷無即刻出兵增援的可能”李存孝哼了兩句,輕蔑的笑出聲來,高昂著頭藐向李存勖


    “十三哥,三軍作戰,最忌輕敵,最忌遠征,我們二者皆範,此次前往,萬不可掉以輕心”


    “義父正值旺年,上可殺敵萬千,下可撫慰軍心,我認為此次潞州之戰,誌在必得”


    “父親乃我軍首帥,怎可因一座小小潞州城親征戰場”


    “朱溫狗賊狼子野心,若不能護住潞州,其聲勢必定蓋過義父,那義父可以為天下首,一馬當先立斬逆賊。”


    “好啦,存勖,存孝,此次前往潞州是我本意,你二人不必爭執不下,朱溫這個老賊,我必定要拿下,以正我李家雄威”


    馬蹄聲持續在山路上迴蕩,樹林裏刮起了陣陣寒風,若有若無的雨徐徐落下,偶爾還能聽見幾聲烏鴉的鳴叫,碎石路略有一些泥濘,軍隊的將士們麵無表情,卻哈出了一口熱氣。


    “今天晚上就地紮營,各營將士聚攏圍圓,營地50米處設柵欄,東南西北各腳例行崗哨”李存勖在不遠處發現一個山包,看天色將晚,下令安營紮寨營帳內


    “義父,這是我命人新鮮采摘的果子,已經洗幹淨了,你嚐一嚐”李存孝拿著水果走進李克用營帳,卻看見李存勖早已侍奉在賬內,親生的果然是不一樣,李克用這老狐狸,認了那麽多義子,還不是為了給他衝鋒陷陣,為他親兒子打江山。


    “存孝來的正好,我和存勖正在商議明天是否兵分兩路圍剿李思安”李克用抬起頭迴應


    “圍剿,果然是好計策啊”李存孝陽奉陰違的應對李克用,並遞上水果,這水果他是每天都給李克用提供的,但每次的水果裏麵,都下了輕量的毒,一下毒死李克用是不可能的,也免得引起眾人懷疑,算算時日,這毒在近期也即將爆發,最好還能讓其死在李思安手上,那更是借刀殺人的成功至極,朱溫登基,李克用這老狐狸也是坐不住的,倘若這個時候他暴斃,那延續李克用理想的事,必然會落在他兒子們身上,李存勖畢竟還年輕,他李存孝在軍中威名遠播,順理成章的接替兵權,也是自然的,況且這次也就他一個義子陪伴左右,萬千將士不聽他的聽誰的。


    “十三哥也認為是個好計策啊”李存勖接過李存孝的話,心想著這一路李存孝總是和他唱反調,卻為何如今如此讚同,其間會不會有詐,他可早就聽說李存孝近日與李思安有書信往來,難道是聯合起來的反間計?


    “當然,不過這兵分兩路也有風險,會讓我們的兵力疏散,在偷襲李思安的時候減少勝算”李存孝看出李存勖的狐疑,心裏暗想,這小子,還想和我鬥,未免也太嫩了點,之前故意放風出去讓他知道自己和李思安書信往來,就是為了讓他背上枉做小人的罪名,到時候李克用一倒,隻要抓住這一點不放,就能扣他個殘害同胞的惡名,並斷了他與其他義兄的聯手之路“我建議,由弟弟領前鋒營三千兵先行前往,主攻其糧草,製造其營地混亂,我與義父隨後率領剩下的五千精兵,包抄李思安後方,當然,此計切記,弟弟不宜戀戰,完成目標即刻撤離,等待我和義父接應”


    “十三哥…此計…”


    還沒等李存勖迴應,李克用便連連點頭稱讚“存孝此計甚妙,存勖你即刻去點三千輕騎,明日一早出發”


    “父親”李存勖企圖製止這個衝動的決定,但卻被李克用勒令出營帳


    “義父,英明,來,吃個水果”


    “哈哈哈哈,我兒孝順,我兒聰慧”


    營帳裏傳來父慈子孝的問候與對白,而李存勖一人立在賬外,歎了口氣,軍令如山,父命難違,他隻能再做細致打算,以免抓不到狐狸,還惹了一身騷。營帳外


    夜寒十分,山上的霧氣漸漸加重,天空烏黑黑一片,連半點星鬥和月牙都沒有,山林中傳來貓頭鷹的叫聲,清脆卻也突兀,軍營裏的士兵正在換崗,營地裏的火堆漸漸化作紅色的炭,空氣中有一縷若有若無的焦味,異常平靜的夜,隱藏著更多未知的可能,李存勖深吸一口氣,向山邊踱步,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怎麽又是一個軍營”玉娘從梁軍營帳逃出後,步行數日,本打算趁夜頭無星無月,趕過這個山口,離並州再進一步,沒想到又遇見個營帳,此刻,玉娘心裏不由得感慨,生逢亂世,隨處可見危機,即使是諸侯王爺的性命都變得很是輕賤,何況是她一介平民,隨即,又搖了搖頭,不行,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了,她怎麽能如此怨天尤人呢?從小到大,她什麽時候相信過命運,從小到大她和父親把苦日子熬成衣食不缺,也是靠自己爭取來的,不管了,先觀察下情況,想想法子,即使晚一點,也要越過這個營帳。


    “越溪,離營地最近的水源在哪裏?”李存勖向身邊的貼身侍衛問起水源,他們現在駐紮營地的地方離李思安營地雖有一定距離,但有可能共用同一處水源,他必須得去勘察水源情況,以免對軍隊人員健康造成威脅,小心駛得萬年船,李存孝一副迫切推進行軍,卻絲毫不顧慮常識的行為,太過反常,他不得不防。


    “東南角一公裏處,似有一片湖泊”越溪作為李存勖從小到大的貼身侍衛,對李存勖的了解還是深刻的,少將軍雖然平時氣定神閑,卻處事沉穩,殺伐果斷,他跟在少將軍身邊基本是無需多言,隻要辦事就好。


    “很好,你不要聲張,我去去就來”湖邊


    “沒水了啊”觀察著軍營的動靜,玉娘有一點口渴,由於從梁軍軍營裏偷帶出來的幹糧不夠,她隻能每天一頓,其餘時候以水充饑,抖了抖水壺,玉娘想起了之前好像路過了一片湖泊,於是躡手躡腳的向水源走去,這半夜裏軍營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動靜,想來若是白天定然有士兵去運水,隻有此刻去才更安。


    黑夜的路甚是不好走,可連日來的山路走多了,玉娘盡然也生出了技巧,不點火折子是最安的方式,實在不行,她手上還有幾顆火彈珠道具可以使用,磷火下的夜路清冷而淒切,果真有那麽一點遊魂野鬼的味道。


    湖邊確實不遠,用水壺裝滿了水源之後,玉娘俯下身子大喝了幾口,躺在地上仰望夜幕,湖邊的蘆葦影影綽綽,恰似嗚咽,迴顧起這來路,玉娘不免淡淡一笑,經曆這個東西真是好玩意,不用循規蹈矩的遵守女則,還真讓她有了非比常人的心智,想來這上天足夠對她厚待,才讓她至今都還苟延殘喘在這個世上。


    嘻嘻索索“有人”玉娘驚覺樹林裏有一物體正在靠近,糟了,也不知是野獸還是何物?她聽說夜裏的山林常有狗熊出沒,倘若遇見個活人,便不停追趕直至食完,倘若遇見個死人,便不停嗅嗅,輾轉離開,且不管是個啥,她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裝死…


    拿起身邊的利石,玉娘在自己的胳膊上刮出一道口子,她將緩緩流出的血液均勻塗抹在麵部,隨後歪過頭去,做假死狀


    “什麽人?”李存勖在離湖畔百米距離之內,忽然看到一人形物體躺在湖邊,他立刻握住手中的刀劍,亦步亦趨的靠近。


    一具屍體,不,準確的說,是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子,李存勖伸出手摸了摸鼻息,清淺而虛弱,他再探了探其脖頸動脈,依舊在似有若無的跳躍著…“你沒死,起來。”


    ------題外話------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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