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說得好,所謂名正則言順,言順則事成。


    尤其是揭竿起義這種事,首領們總會找個理由,師出有名,且名正言順,才能從者如雲,畢竟得民心者得天下。


    所以,這些所謂首領,都極其珍惜自己的名望。


    而名望,必須拆開兩部分。


    名聲和威望。


    空有名聲而無威望,隻能落個慈不掌兵的軟弱仁義。


    空有威望而無好的名聲,又讓人詬病窮兵黷武殘暴不仁。


    李秘說出他的醜事之後,徐敬業也屬實嚇了一跳。


    起初他聽了魏思溫的話,認為李秘是個威脅,所以要過來試探。


    這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


    本以為尉遲昭是盲目迷信,被神棍給騙了。


    可如今,連他都信了!


    “爾等先出去吧。”


    徐敬業將身邊的親衛全都打發了出去。


    雖然這些親衛都是心腹,都知道徐敬業做了些什麽,但徐敬業並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向李秘低頭,如此會削弱他的威望。


    眾人離開之後,徐敬業也輕歎了一聲。


    “道長如何知道此事?”


    這無異於不打自招了!


    “都督……都督果真做了這事?”


    尉遲昭手指顫抖,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他甚至眼眶濕潤,比徐敬業還要激動!


    徐敬業沉默片刻,到底是悶悶迴答道。


    “廬陵王懦弱無能,不肯站出來振臂高唿,我隻是……我隻是想讓他知道,若他不聲張,隻能受到侮辱,便是妻女都保不住……”


    “不過是一個奴婢罷了,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一個奴婢?”


    尉遲昭顫抖得更厲害。


    “你口中的奴婢,不是別人的妻女?不是無辜之人?便隻是威脅廬陵王,就可以奸淫王妃身邊的婢女,莫非你要做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阿瞞不成!”


    尉遲昭竟是大聲質問。


    “尉遲昭,別忘了你的身份!”


    尉遲昭慘笑了起來:“我的身份?我雖非嫡係,但也是尉遲家的血脈,江南地方的士紳豪族,都是看著我尉遲家的門牌,才鼎力支持,否則我尉遲昭如何能拉起幾萬人的隊伍?”


    “尉遲昭敬重都督,相信都督是真心匡複李唐,才追隨都督,可如今呢?難道我尉遲昭所托非人邪?”


    徐敬業也慌了。


    尉遲昭可是他不可缺少的大將。


    江南水路縱橫,水師的分量甚至比陸軍還要重,尉遲昭身為水師總管,擁兵數萬不說,個人名望同樣是極重的。


    如果尉遲昭因此與他分道揚鑣,那可就是他無法承受的損失了!


    “五郎,你稍安勿躁,且聽我細細說來……”


    徐敬業將尉遲昭拉到了一旁,小聲嘀咕了起來。


    李秘也懶得去聽他的解釋,反正尉遲昭已經被他李秘鎖死,看著徐敬業對尉遲昭的態度,以後自己的人身安全起碼是無憂了。


    兩人小聲交談了一陣,尉遲昭雖然仍舊悶悶的,但似乎成功被徐敬業說服了。


    徐敬業走到李秘麵前來,朝李秘叉手行禮道。


    “仙長,先前是李某人受了蒙蔽,唐突了仙長,如今誤會盡除,特此向仙長陪個不是,還請仙長寬容,海涵則個……”


    李秘嗬嗬一笑:“不知都督受了誰的蒙蔽?”


    徐敬業原本隻是客套話,信口胡謅了一個借口。


    但李秘可不給他這個機會。


    尉遲昭分明“自帶幹糧”,他手握重兵,卻被徐敬業和魏思溫壓得死死的,想要從內部分化他們,就必須放大徐敬業與魏思溫的矛盾衝突。


    “這……”


    徐敬業一時語塞,李秘打蛇隨棍上,道:“都督可知魏思溫要殺你叔父李思文,將之一家斬首示眾,若不是五郎阻止,都督可就陷入不仁不義的境地,名聲掃地了。”


    李秘這話的意思也很直接。


    你倒是能聽魏思溫蒙蔽,可魏思溫卻想殺你叔叔,讓你背上殘害親人的汙名!


    既然你珍惜名聲,那我就盯著名聲來大做文章!


    也果不其然,徐敬業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此事我已知道,軍師顧念大局,也有他的考量,當然了,我也有自己的心思,無論如何,五郎救了我叔父一家……”


    “哦對了,我會警告魏思溫,讓他不得再打擾仙長休養,還望仙長不計前嫌,繼續給吾等指點迷津……”


    李秘抬起手來。


    “我與爾等無緣,隻是五郎與我投契,我就當來朋友這裏作客,僅此而已,爾等要做的事,就不要扯上我了。”


    李秘徹底劃清界限,其實也是為了保障尉遲昭的地位。


    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無法形成一塊鐵板。


    李秘這麽一說,尉遲昭自是受寵若驚,徐敬業理虧在先,也不好多說什麽。


    “是是是……”


    徐敬業還待奉承幾句,外頭的士兵卻突然進來稟報道。


    “大都督,升州城方向有大批兵馬過來了!”


    “升州城?”


    徐敬業與尉遲昭對視一眼,也不敢怠慢,給李秘打了個招唿,便急匆匆出去了。


    “仙師且安心靜養,我出去看看……”


    尉遲昭麵露憂色,如果真是升州城出了事,那就證明他的戰略是錯的,在徐敬業麵前可就抬不起頭來,好不容易掌握一點點主動,又要因為這次失利而交迴去了。


    李秘有些於心不忍,朝尉遲昭安慰了一句:“五郎,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老天不會虧待有心人的。”


    原本還忐忑不安的尉遲昭,突然就安心了。


    直至目前為止,李秘所言,皆無不中,他既然說了這話,那就說明不會是什麽壞事了。


    “謝仙師吉言!”


    尉遲昭放心離去。


    雖然表現得漠不關心,但李秘還是開始盤算起來。


    不過也不多時,奴婢們已經送了吃食過來。


    李秘也不再多想,安心飽餐了一頓,整個人都舒暢起來。


    這剛吃完飯,尉遲昭已經去而複返。


    但見他滿臉喜色,遠遠便叫嚷了起來。


    “仙師!仙師!”


    進得房間來,尉遲昭也是滿麵春風。


    “仙師果是吉言得驗,是我尉遲昭有福了!”


    李秘也是故作深沉地淡淡一笑。


    “什麽好事?”


    尉遲昭哈哈一笑。


    “楚州司馬李崇福率領屬下三縣,來投靠小五了!”


    “來投靠你?不是投靠徐敬業?”


    尉遲昭得意極了。


    “多虧了仙師指點,李崇福聽說我不殺李思文,又與民無範,在升州城也是如此,覺著小五還有可取之處,心生佩服,便指名道姓來投我!”


    指名道姓來投靠尉遲昭?


    李秘突然就嗅到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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