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的成長,是需要用熱血來激發的。


    無論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


    隻有見過了鮮血,他們才會成長起來。


    也唯有見過了鮮血,他們才能快速成長起來。


    那些水賊和流民,不過是烏合之眾。


    而江南地區乃是除了京畿地區之外最富庶的區域,士兵們的裝備比很多邊軍都要精良。


    這些鎧甲和防具,保證了他們的人身安全,使得士卒們能在一個相較安全的環境下,完成了他們在戰場上的初次蛻變。


    品嚐過熱血的滋味之後,他們對安樂的日子就不再沉迷。


    也正因為經曆過了搏殺,他們才更加深刻的意識到,安樂的日子來之不易,正是需要他們這群人去扞衛。


    當他們在戰場上遭遇兇險之時,他們的腦海中會浮現家人的影像,會閃電一般迴憶過往的種種一切。


    他們才會豁出性命去扞衛這一切。


    沒有這場戰鬥之前,他們之所以當縮頭烏龜,是認為打不過大不了就撤退,大不了帶著家人逃難等等。


    再者,徐敬業與其他人不同,他不是要起義,他是要匡複李唐天下,他需要百姓作為他的後盾,他不會濫殺無辜。


    但也隻有經曆過殘酷的戰鬥,他們才真切意識到,沒有什麽叛亂是能夠和平取得勝利的。


    他們處在曆史大潮之中,是如何都避不過的。


    水賊到底隻是賊,流寇到底隻是寇。


    官兵雖然沒有實戰經驗,但齊心協力,一番衝鋒,終究留下了遍地屍體和傷員,其餘流賊全都跳水逃竄了。


    沒有什麽比麵對實實在在的戰果更加令人鼓舞與振奮。


    李思文看著眼前的士卒,滿麵紅光。


    “二郎你可真是福將,沒曾想你竟還有破陣大槍,難道是早有準備?”


    李秘搖頭苦笑:“哪有什麽提前準備,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


    渡口上的士卒們,也是形態各異。


    有人歡歡喜喜,有人激動興奮,有人正在激烈交談,有人在打掃戰場,而很大一部分人則仍舊處於不知所措的狀態。


    他們蹲在角落裏,看著滿手鮮血,看著刀兵和鎧甲上粘稠的血跡。


    他們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


    但李秘很清楚,他們已經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使君,抓到賊酋了!”


    老兵們押著幾個傷員,將他們丟到了李思文和李秘的麵前來。


    李思文也很是振奮:“好,很好!”


    他走到前頭來,蹲下,朝那賊首道:“說說吧,為何要鋌而走險,在本官的轄內為非作歹?”


    那賊首是個四十出頭的黑瘦漢子,如同掉毛的頭狼一般陰鷙。


    他沒有理會李思文,反而死死盯著李秘。


    “李秘,梅仙子讓我等給你帶句話。”


    李秘也是心頭一震。


    他早就覺得這些水賊頂風作案,並不太合理。


    原來是梅右仙在背後搞鬼!


    李秘用夾竹桃毒翻了梅右仙等人,從桃花店率先來到江寧。


    沒想到這些人沒被毒死,到底是追到了這裏來。


    雖然李秘騎著驛馬,但畢竟走的陸路。


    而梅右仙等人乘坐快船,順流而下,行程上也追趕得很緊。


    再加上李秘在廬陵王的船上又耽擱了一夜,被追上也就情理之中了。


    讓李秘感到驚詫的是,梅右仙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就召集了這麽多賊人,還策劃了一場暴動。


    而犧牲了這麽多人,搞出這麽大的陣仗,目的難道就僅僅隻是為了給李秘傳一句話?


    她又如何能保證這個傳話的賊首不會死在鎮壓之中?


    李秘到底是放下了所有的猜測。


    “你說。”


    那賊首冷冷地哼了一聲,吐出一口血沫來,朝李秘道:


    “仙子說了,她會讓你後悔的。”


    李秘搖頭一笑。


    如果廢了這麽大的勁兒,隻是為了撂一句狠話,梅右仙根本就不足為懼了。


    “狠話就算了,說說正題吧。”


    那賊首嗬嗬一笑:“梅仙子要見你,今日之內若見不到你,白玉梅可就便宜吾等兄弟們了。”


    “白玉梅?!!!”


    李秘也是心頭發緊。


    白玉梅乃是白玉嬋的第二人格,是個極其溫柔和懦弱的人格。


    他能說出白玉梅三個字,說明白玉嬋已經失敗,已經落入了梅右仙的手中,而且估摸著受到了不小的折磨,否則不會切換出白玉梅的人格來。


    “今夜戌時初刻,她在陳家渡口等你,若見不到你,白玉梅必死,若你帶人過去,白玉梅必死。”


    言畢,那賊首閉上了眼睛,一副任殺任剮的姿態,看來已經沒有其他話要說了。


    李思文朝李秘問道:“白玉梅是什麽人?很重要?”


    沉默良久,李秘決定如實相告。


    “白玉梅是聖人的影子護衛,今番保護著我來江南,隻是中途遭遇突襲,與她失散,未曾想落入了賊手……”


    李思文也是臉色大變。


    聖人身邊的影子護衛,身份非同小可,也難怪李秘如此為難。


    “二郎不必擔憂,待我挑選精銳,今夜與你一道去救人!”


    李秘沉默。


    適才賊首的話,李思文也真切聽在耳中。


    之所以如此提議,也是不想屈從賊人,更不想李秘以身涉險。


    但李秘心裏很清楚,白玉嬋不容有失,因為白玉嬋掌握著太多機密。


    再者,白玉嬋對他有救命之恩,而且還曾經在關鍵時刻,提醒過他,讓李秘得以順利避險。


    “老哥哥,這一趟我必須去,但去之前,我有個提議,煩請老哥參考一下。”


    “二郎但說無妨。”


    李秘放眼掃了一圈,指著渡口道:


    “府君,請鑿沉這些船隻!”


    “鑿船?”


    李秘點頭道:“正是。”


    其實李秘也是聽到了梅右仙的名字,才想到了這一節。


    “江寧水路四通八達,陸路上固是嚴防死守,但徐敬業若是用水師來攻城,吾等卻是難以支持。”


    “這些商船和民船客船,體型都不小,隻要鑿了,沉入江中,便如同大船墳場,水麵下全是暗礁一般,形成一道隔離帶,賊軍的水師就無法靠近,起碼能將他們隔絕在弩炮的範圍之外。”


    “他們再想用水師攻城,隻能換小船或者快船,而小船是沒辦法裝載大型攻城器械的。”


    李思文沉吟片刻,感慨道:“若江寧得存,皆賴二郎之功!”


    李秘隻是擺手一笑,他已經沒心思客套,因為他必須在天黑之前,想出一個妥善的策略。


    倒也不是為了避免落入虎穴,而是想著如何才能進入虎穴,救了白玉嬋,還能全身而退。


    這該是他長久以來,麵臨的最大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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