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隻憑著幾聲浪叫,就讓金允秋在武聖廟殺人。


    雖然是無奈之舉,但金允秋對李秘就更是嚴防死守。


    原本一天放一次血,如今是兩天放三次血,李秘整日裏渾渾噩噩,整個人都如風中殘燭一般,時刻有死掉的可能。


    金允秋害怕白玉嬋會追上來,到底是搞了輛驢車,加快了逃走的速度。


    平日裏她都不敢走官道,但此時也不管不顧了。


    雖然有了車,但她也不敢停留大的落腳點。


    從偃師出來之後,她過鞏縣而不入,死命趕路,到了虎牢關,更是不敢入關。


    “再這麽走下去,我就沒命了……”


    雖然能坐車,但車上實在太顛簸,李秘都快散架了。


    金允秋也不多言,隻是默默趕車,最後停在了一個渡口處。


    她將李秘綁在車上,蒙住眼睛,堵住嘴巴,離開了一陣子。


    李秘倒是有了逃走的機會,但已經徹底沒了力氣。


    過得不久,金允秋迴來,卻是用驢子和車,換了一艘小小的破漁船。


    “這是什麽地方?”


    “我已經沒力氣跟你廢話,你若不走,我便隻能割下你的腦袋了。”


    這本就是金允秋的預案,當李秘再也走不動之時,她就割下頭顱,帶著頭顱迴去表忠心。


    李秘知道她也快到極限,自是不敢再激怒她。


    小漁船雖然很破,但行走在霧蒙蒙的江麵上,便如同一副山水畫一般唯美。


    李秘躺在船裏,仿佛躺在幼時的搖籃之中那般舒服。


    “你是個聰明人,迴去解釋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我若是你,就該中立觀望,找個地方藏起來,等勝負已分,再決定站邊,徐敬業沒有勝算,你該知道的。”


    金允秋既然說自己是新羅人,不會替大唐賣命,說明她極其務實。


    在這種情況下,為何要堅決站在徐敬業這邊,李秘實在有些搞不懂。


    但金允秋滿是嘲諷的笑容,似乎解答了李秘的問題。


    “你……你不會是新羅的間諜吧?”


    李秘的推測完全合情合理。


    新羅雖然如今已成為大唐的藩屬國,但承受的壓力也是不小的。


    這些人的野心極大,就如同周邊那些藩屬小國一樣,都希望大唐天國能發生內亂。


    大唐越亂,對他們的壓製力和控製力就越弱,他們才能獲得自主發展的機會。


    “你根本就不需要徐敬業勝出,對你,對新羅而言,這場叛亂拖得越久,傷亡越大,聲勢越浩大,便是越好!”


    李秘始終不明白,一個堂堂新羅公主,為何要死皮賴臉來大唐朝求親,求親不成,又甘願淪落風塵,成為雲夢樓的頭牌,長安城的第一名妓。


    此刻,一切都想通了。


    因為她是新羅派來大唐的間諜!


    “看來我真的隻能帶著你的腦袋繼續上路了。”


    這句話相當於間接認可了李秘的迴答。


    “你是個極聰明的人,甚至是我目前為止見過最聰明的人,說實話,我有點舍不得殺你,但你已經推斷到了這個地步,我沒有再留你活命的理由了。”


    李秘也是叫苦不迭,都說反派死於話多,李秘自詡不是反派,但今次竟然也要死於話多了。


    這種問題,自己想通就好了,又何必向她求證?


    李秘心裏也清楚,金允秋這次可不是嚇唬他,這女人是真的動了殺心!


    對於追蹤者而言,最大的阻礙是什麽?


    是水道!


    無論什麽蹤跡,隻要淌過水道,就會被隔絕,想要再追蹤下去,幾乎不可能,畢竟水過無痕。


    金允秋有著極佳的野外生存能力和行腳經驗,畢竟能從新羅千裏迢迢來到大唐,這份經驗可不是虛的。


    當然了,如果是李秘,或許水道隔絕和消除了所有蹤跡,但人的蹤跡是會留下的。


    比如金允秋用車子交換漁船,隻要找到車子,就找到了漁夫,找到了漁夫,就知道漁船被交換了。


    如此一來,自然就知道金允秋是駕著漁船走了。


    雖然同樣的道理,上了漁船之後,你根本無法判斷她會去哪裏,但終究有跡可循。


    虎牢出來之後,要麽沿著汜水往下,要麽進入黃河,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覺得駕著漁船能進入黃河,這簡直就是找死。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下知地理的重要性了。


    李秘根本不知道他們此時行進的水道到底是屬於汜水還是黃河。


    很多人的印象當中,黃河應該是黃的,但很多地方的黃河支流,甚至黃河的主流河段,其實都很清澈。


    想要根據水體來辨別河流,需要極其深厚的地理知識儲備以及生活經驗積累。


    李秘無法判斷。


    但他可以確定,金允秋這次是真的要殺他了。


    李秘心裏在急切地思考著逃生的計策,想要動嘴皮說服金允秋,似乎是僅有的手段。


    因為此刻的他,半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如此想著,漁船已經靠了岸。


    李秘坐起來,發現霧蒙蒙之中,眼前竟是一處沙洲。


    這沙洲不小,沿岸有浪,若非一路走來,李秘都要懷疑這是不是一處海島了。


    停船下碇,金允秋率先登上了沙洲。


    李秘勉力支撐,在後頭緩行,到得前頭,卻發現一處破殘的斷碑。


    這碑已經有些年頭,上麵覆蓋著幹枯的藤蔓,頗有些無人問津的寂寥與破敗。


    李秘掃了一眼,看出了個大意。


    這沙洲叫牛口渚,唐武德四年,李世民打敗了竇建德,無路可走的竇建德藏匿在此,被李世民在此俘獲,所以立碑紀念。


    “別看了,這裏是黃河南岸,北拒大河,西薄汜水,南臨鵲山,再往上就進入黃河的河道,白玉嬋不會傻到認為我能駕著漁船進入黃河,除非她腦子不正常。”


    “再者,就算她能找到那漁夫,追到這裏來,也無法確定我是進了黃河,還是拐入汜水,亦或者棄舟進山。”


    果然如李秘所預料的那般,金允秋竟是反其道而行之,打的就是個心理差。


    “既然如此篤定她找不到你,為何還要殺我?”


    李秘仍舊抱有一絲希望。


    但金允秋徹底斷絕了他的念想。


    “且不說你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單說留著你,也是個禍害,你們的皇帝陛下確實老了,若重用你李秘,大唐天國將會是何等的風景。”


    李秘也沒想到,自己在金允秋的眼中會有這麽高的評價。


    更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個評價,而被列入必殺的黑名單。


    無論如何,金允秋殺心已決,若再找不到法子,今次是要死在這沙洲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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