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臣或許能騙過其他人,但可惜他遇到的是李秘。


    土法煉焦或許沒有太高深的技術含量,但具備一定的危險性,尤其在沒有科技基礎的這個年代,很容易造成炸窯等可怕的後果。


    而蒸餾的副產物,強酸的收集更是困難。


    所以他雙手或多或少必然會留下傷痕,這種事也不可能交給別人來做,因為這是超越時代的技術,李宗臣不可能輕易交給別人。


    更何況他心裏也清楚,自己做的是殺頭的買賣,更不可能讓親近的家人來做這個事。


    綜合種種,他的雙手留下酸液濺射的灼傷,也就合情合理了。


    “李校署,你好好看看我,我額頭上寫有蠢貨兩個字麽?”


    李宗臣一臉懵逼:“李博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就問你,我額頭上有沒有蠢貨二字?”


    “沒……沒有……”


    “知道為什麽沒有麽?”


    “不知道……”


    “因為我他娘的就不是蠢貨!”


    李秘猛然一喝:“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老實交代。”


    “我……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怎麽交代?”


    李宗臣仍舊一副無辜的姿態。


    李秘也不與他羅嗦:“上官,讓禁衛進來,給我搜!”


    上官婉兒並沒在意李秘隻稱唿她的姓,而是疑惑道:“搜什麽?你想找的具體是什麽?”


    李秘目光如刀地盯著李宗臣:“找鐵罐之類的容器,裏頭裝有酸液,那玩意兒有刺鼻氣味,具有強烈腐蝕性,千萬不能碰觸,讓他們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找出來!”


    此言一出,上官婉兒也恍然大悟。


    她終於明白李秘的用意,也知道李秘為何會調查到李宗臣的頭上來了。


    她是何等聰明之人,聽到強烈腐蝕性這個詞,想必也聯想到了“煉獄足跡”的奧秘所在。


    “來人!”


    上官婉兒一聲令下,校尉帶著禁衛便撞了進來。


    “給我搜,但凡見著鐵瓶鐵罐,亦或具有刺鼻氣的液體,搜到即報!”


    禁衛們得令,便四處翻找起來。


    李秘之所以這麽大張旗鼓,很大程度不是為了找強酸,因為這麽危險和機密的東西,李宗臣也不可能存放在自家房子裏。


    再說,這也不是他的房子,而是右校署的衙署,試問誰會把機密放在辦公室?


    之所以這麽做,李秘是想看李宗臣的反應。


    李秘沒有放過他任何一個微表情。


    也果不其然,上官婉兒下令之時,李宗臣沒有半點緊張,反而大鬆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嘴角甚至浮現一絲竊笑。


    東西根本就不在衙署!


    “上官,分一隊人去搜查他的住所!”


    李秘一邊下令,一邊觀察著他的反應。


    然而李宗臣卻仍舊沒有半點慌張。


    不等上官婉兒下達指令,李秘又朝秦藏器道:“和尚,你去土窯看看,要找的是一種粘稠狀的液體,能腐蝕石土,燒傷皮膚,具有強烈的刺鼻味,極有可能藏在鐵罐之中。”


    即便李秘這麽吩咐,李宗臣仍舊保持著冷靜,仿佛他坦坦蕩蕩,也不怕鬼敲門那般。


    也沒藏在土窯……


    其實想想也是,土窯隻是製備工場,製備出來之後,必然會第一時間轉移。


    在這個年代,具備如此高科技含量的玩意兒,簡直就是超越時代的存在,這是他最大的機密,不可能讓任何人知道。


    李秘一時半會兒也沒看出他心虛,視線一直跟隨著他的眼睛在轉動,但李宗臣卻低垂著眉眼,並沒有四處亂瞟。


    “似乎不太見效啊……”


    李秘確實打錯了主意。


    都說人在緊張的時候,視線會下意識鎖定自己關心在意的物品之上。


    但這李宗臣有著極強的反偵查能力,頗有些喜怒不形於色的隱忍,為了壓抑自己本能般的衝動,他甚至已經開始閉目養神了。


    禁衛們已經搜查完畢,並沒有發現鐵罐鐵瓶,秦藏器也從土窯那邊逛了一圈迴來,隻是朝李秘搖了搖頭。


    不久之後,去搜查居所的禁衛也迴來了,隻是稟報說並沒有發現鐵製容器。


    李宗臣睜開眼睛來,朝李秘展露一個挑釁的笑容。


    上官婉兒也很是失望,有些惱怒,壓低聲音問:“會不會搞錯了?我是你的奴婢麽,隻憑你一個突發奇想,就讓我四處忙活?”


    李宗臣此時叉手為禮,麵朝翠微宮的方向拱手。


    “上官待詔,李博士,我李宗臣雖然隻是個八品右校署,但大半輩子兢兢業業,清清白白,我不知道李博士要查什麽,但如此羞辱,我李宗臣說什麽都要告到聖人那裏去!”


    此時,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楊務廉,也眉頭緊皺。


    他可不是李宗臣這樣的“耿直”之人,他不可能輕易得罪上官婉兒,隻是將矛頭指向了李秘。


    “李秘,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手段來蒙蔽上官待詔,但你憑空汙人清白,差點害得本官都信了,如今搜不出證據來,楊某如何都要給我將作監討要一個說法!”


    楊務廉和李宗臣不反撲也就罷了,如今反咬一口,李秘更加篤定,這家夥絕非表麵那麽忠厚老實。


    李秘幾乎可以斷定這家夥就是製酸之人,可沒有證據,一切推論都白搭。


    這麽重要的東西,他不可能交給別人來儲藏,更不可能藏在什麽深山老林,因為最終用在了長生殿裏頭。


    這意味著,他必須盡量縮短運輸的距離,所以酸液一定會藏在附近。


    可到底哪裏出錯了呢?


    李秘陷入了沉思之中,而上官婉兒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


    她的眼神仿佛就再說,都是你李秘挑的頭,現在人家要追究,你卻要裝死,難不成還要我堂堂待詔來應付?


    “李秘,說話!”


    “沒有本事就被在這裏鴟鴞弄舌,事到臨頭又當縮頭烏龜!”


    上官婉兒終於是拿出了女宰相的氣魄和威嚴,朝李秘一番嗬斥。


    然而就是這一番嗬斥,卻是打斷了李秘的思緒,將李秘從沉思之中強行拉扯了出來。


    “我二郎讀書少,敢問待詔什麽是鴟鴞弄舌?”


    思路被打斷,李秘也很是不爽。


    “說你沒本事還逞能,似鳥兒一般學舌,還硬要逞能呢,用你的話該怎麽說?”


    秦藏器突然解釋一句,李秘又被激活了被動說俏皮話的天賦。


    “那就是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唄……”


    這話音剛落,李秘如遭雷擊,猛然抓住了些什麽,仿佛撥雲見月一般,豁然開朗。


    “難怪這麽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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