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問對於自己的劫獄計劃很有信心,畢竟勾連了錢啟庸和柴不周等,可以說長壽坊內都是他的人。


    計劃分明很成功,今夜過後,他兒子就可以離開長安,繼續逍遙快活。


    這個節骨眼上,這該死的李秘竟然又出現在這裏,他又豈能不氣。


    他是個謀而後動的人,這已經是官場養出來的謹慎,但今夜他決定臨時起意,衝動一把。


    “錢知縣,他是永安坊正,卻出現在此,已是玩忽職守之罪,偏偏就發生了劫獄的事,我懷疑他跟劫獄的綠林悍匪有勾連,請知縣先監押此賊!”


    “誰都知道他對我宋家不滿,幾次三番詛咒我宋家之人,還威脅老夫,栽贓吾兒,他必是此間內賊,我宋玄問檢舉此人,請知縣即刻拘拿審問!”


    “可憐吾兒身陷囹圄,吃了這許多苦頭,如今又被悍匪劫走,吾兒生死不明,哭死老夫也,吾兒的下落,必定著落在此賊身上,請知縣加緊審訊,找迴吾兒!”


    李秘本想將宋舞陽已死的真相告訴他,但這老兒胡攪蠻纏,攀咬嫁禍,甚至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


    曹不凡剛要開口,李秘已經拉住了他,暗自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嘴。


    “諸公既是懷疑到李某人頭上,那便拘了我吧,我李秘雖卑微,但骨氣還是有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這世道還是有公正的!”


    李秘大義凜然,高昂頭顱,宋玄問冷笑不已,錢啟庸卻是搖頭輕歎,估摸著也在可惜李秘看不清楚局勢,這時候了還逞強,也就由不得他錢啟庸狠心了。


    “既是如此,那便關押起來,待本官措置妥當諸多事宜,便行審訊!”


    捕快們得令,便上前來捉拿李秘,李秘自是束手就擒,但看到宋玄問的目光之時,不由打了個寒顫,開聲道:“且慢!”


    錢啟庸差點要罵人:“李秘!你有點眼力,大禍臨頭,還嫌死得不夠快麽,還要鬧什麽!”


    李秘反倒笑了:“知縣誤會小可了,我是在提醒知縣,永安坊不良帥曹不凡與我同行,也有共犯嫌疑,抓我不抓他,不太好啊……”


    不止是錢啟庸,連曹不凡都目瞪口呆,不知李秘葫蘆裏賣什麽藥。


    按說李秘被抓進去,他曹不凡留在外頭,也好替他傳信求援,四處活動,一旦兩個人都被抓,隻怕麻煩了。


    可李秘朝他使了眼色,曹不凡也咬了咬牙,不去爭辯。


    宋玄問哈哈大笑起來:“賤民就是賤民,死到臨頭還不忘拉個墊背的,曹不凡,虧你還是黑閻王,最後還要被這賤奴擺上一道,活該!”


    錢啟庸頭疼不已,雖是演戲,但也希望能在可控範圍內解決此事,宋玄問多此一舉無疑要節外生枝,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擺了擺手,讓人把曹不凡也綁了。


    他看向曹不凡,仿佛在說這位不良帥遇人不淑,攤上了李秘這麽個坑貨,眼中多少有些惋惜和恨鐵不成鋼。


    到得牢房裏,李秘朝捕頭道:“兄弟們給個麵子,讓我和曹帥同住一間吧。”


    “這……”


    捕頭遲疑之時,曹不凡掃了他一眼,後者也隻能咬牙,將兩人關押在了同一間牢房裏。


    “二郎,這又是為何?”


    捕頭和獄卒剛離開,曹不凡就迫不及待地問起。


    李秘嗬了一聲:“宋玄問已經走火入魔了,他今夜必定會派人來殺我,曹帥沒法離開長壽坊,光憑你一個人的力量,想要追擊處一也難於登天,不如留下來保護我。”


    “殺你?不至於吧……”


    李秘素來不願把人類想得太壞,但他分明感受到了宋玄問的殺心。


    “雖然是劫獄,但偏偏是宋舞陽被劫,傳出去大家都會心知肚明,為了轉移輿論焦點,他一定要製造一個大噱頭,所以才會嫁禍栽贓,讓我變成劫獄的主犯。”


    “那些劫獄的綠林好漢都是他雇的人,有這些人指證,想要構陷我實在太簡單。”


    “可他們沒有證據,我又有不在場證據,時間久了必然拿不住我,如果是你,最好的法子是什麽?”


    曹不凡不是蠢貨,自然能聯想到宋玄問的後續想法。


    雖然隻是臨時起意,但不得不說,宋玄問這老狐狸實在太老辣精準了。


    隻要殺掉李秘,死無對證,李秘背上劫獄的罪名也說得過去,因為李秘威脅詛咒過宋舞陽,人人都知道李秘巴不得宋舞陽早點死,李秘把宋舞陽劫出去也就合情合理。


    如此一來,就能完美地掩蓋他策劃劫獄的陰謀詭計了。


    想清楚之後,曹不凡也嚇出一身冷汗來。


    他在戰場上廝殺,在地下王國裏縱橫,下九流的陰招也見識過不少,但宋玄問用的是朝堂上勾心鬥角那一套,殺人不見血,若不是李秘多一個心眼兒,怎麽死都不知道。


    “二郎你躲到角落裏去,有我守著,沒人傷得了你。”


    曹不凡雖然跛了一隻腳,但李秘早已見識過他強悍的戰鬥力,此時自是放心,盤膝坐下,靠著牆壁,閉目養神。


    曹不凡解下腰帶,纏在手臂上充當臂甲,揮舞拳頭,調整唿吸,也有些“枕戈待旦”的意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廊那頭突然傳來哢嚓嚓的開鎖聲,那些所謂綠林好漢,竟然全被放了出來。


    李秘睜開眼睛,看著這些人,並沒有太多意外。


    用這些“綠林好漢”來殺李秘,營造成內訌的假象,這個計劃就更是天衣無縫了。


    這十來個綠林好漢將走廊堵了個滿滿當當,竟然毫不顧忌地取出鑰匙來,哢噠噠打開了牢房。


    “二位,都是討生活,大家都不容易,不要白費力氣垂死掙紮,兄弟們保證給你們一個痛快。”


    為首一個刀疤臉,手裏掂量著一把障刀,正是從李秘身上繳獲的,也不消說,獄卒也是宋家的人了。


    另一人則拎著李秘換給曹不凡的橫刀,氣息內斂,看起來比其他人要更冷靜,也更狠辣,應該是個老練的刀手了。


    曹不凡也無二話,緊握拳頭,纏在手臂上的腰帶哢哢直響,差點崩斷。


    “二郎,要不我教你使刀?”


    在曹不凡的眼中,這些街頭閑漢出身的所謂“綠林好漢”,不過是土雞瓦狗,他早就想教李秘用刀,好歹讓李秘有些自保之力。


    李秘雙眼一亮:“我從未練過武,能學?”


    曹不凡咧嘴一笑:“殺人術,從來就不是傳統武功,隻要你夠狠,很快就能學會。”


    李秘騰得彈了起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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