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不凡被長安城的地下世界稱之為黑閻王。


    李秘對這個稱號印象尤為深刻,第一次聽到這個兇名,還是去調查王軟軟的時候。


    雖然接下來的日子裏也聽到幾次,但都沒有太過真切的感受。


    曹不凡在崔六郎麵前唯唯諾諾,甚至有些“卑躬屈膝”。


    真正見識到曹不凡動手,也隻是製服處一和尚。


    或許是李秘不識貨,亦或者處一和尚武藝不濟,李秘總覺得過程太過平淡。


    直到此刻,當曹不凡終於接過他那柄橫刀,李秘才深刻體會到,為何他會被稱為黑閻王。


    瘸腿的閻羅,始終還是閻羅!


    曹不凡右手平舉橫刀,左手藏著那柄短一些的障刀,如同眈視的孤狼,身子伏得很低,目光如水,古井不波。


    薛懷義這些狗腿子都是從洛陽跟過來的,平素裏又住在晉昌坊,對駐紮在永安坊的這個不良帥,並沒有半點了解。


    許是驕縱慣了,每日被吹捧,他們對不良帥這樣的卑賤之人,實在看不上眼。


    他們狐假虎威,連朝堂上的禦史都敢暴揍,也就漫提李秘這樣的坊正,曹不凡這樣的不良帥了。


    揮舞著手中的少林棍,這群人就這麽直直衝了上來。


    然而曹不凡突然化作黑色的鬼魅,無影的殺神,那條瘸腿並沒有拖累他的步伐,反倒像減輕了重量,使得他更加輕盈迅捷。


    “著!”


    麵對首當其衝的白衣僧,曹不凡迎麵而上,後發先至,橫刀削在對方手腕上,少林棍唿唿打著旋,從他頭皮飛過,那白衣僧一聲慘叫,捂著鮮血淋淋的手腕,已是失去了戰力。


    曹不凡如餓狼撲入羊群,橫刀磕飛一根少林棍,障刀噗嗤一聲攘入一名僧人的肩窩,頂著那人往前疾行,竟活生生將那人釘入到廊柱之上。


    反手又是一腳側踹,將偷襲的僧人踢飛出去,那僧人如同破沙包一般倒飛,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整個人無法唿吸,臉色通紅,過得許久才吐出一口老血。


    曹不凡是沙場征戰的悍卒,迴到長安之後又在地下江湖廝殺,能正麵衝鋒,也深諳下三濫的陰招,此刻兇猛得像個戰神。


    李秘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是第一次見識冷兵器時代的搏殺,他也曾被嚇得兩腿發軟。


    然而此時他唿吸急促,卻不是因為場麵太過血腥。


    而是因為曹不凡的搏殺簡直就是藝術,時而迅捷如雷,時而又突然停滯如時空定格,時而又爆發如狂風驟雨,時而又似毒蛇出洞,一擊即中,驚心動魄,畫麵唯美簡直跟剪輯過的電影畫麵一般。


    酣暢淋漓的曹不凡並沒有仰天長嘯,優勢越大,他反而越是沉默,仿佛不願浪費任何一絲力氣來發聲,將所有力氣都凝聚起來,不動則已,動則殺傷!


    他的招式直接有效,簡單粗暴,總能夠以最直接的方式,令得對手失去戰鬥力。


    若不是他刻意留手,隻傷不殺,隻怕此時早已屍橫遍地。


    雖然屢屢得手,但架不住對方人多,這些人跟著薛懷義,也知道薛懷義的脾性,若拿不下李秘,他們的下場會更慘。


    所以,即便被曹不凡好生震懾了一番,但這些人竟沒有一個敢後退,反倒對曹不凡發動了圍攻。


    不得不承認,薛懷義手底下也全非一擊即潰的酒肉狗腿子,曹不凡也深諳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此刻也不纏鬥,長刀一抖,直取薛懷義。


    薛懷義雖然是街頭賣大力的閑漢出身,也懂些街頭毆鬥的下三濫招數,但哪裏敢跟曹不凡這樣的黑閻王剛正麵。


    “救我!”


    驚叫一聲,薛懷義就往人群裏鑽,還將一旁看熱鬧的信眾和僧人都拉過來擋刀,場麵一下子就混亂了起來。


    那些狗腿子也醒悟過來,不再跟曹不凡正麵死拚,一些人去保護薛懷義,另一些人則圍魏救趙,朝李秘殺了過來。


    李秘如今手無寸鐵,又不懂武功,隻能抱頭鼠竄,跑去尋求曹不凡的救助。


    “曹帥!”


    曹不凡是何等老辣,當即減緩了步伐,將李秘護在了身後。


    薛懷義也大鬆一口氣,尖聲叫喊道:“這倆惡賊當眾殺人,快殺了他們,殺掉他們!”


    大慈恩寺是什麽地方,這可是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


    就算已經遷都洛陽,寺廟也永遠不會缺人,更不會因為遷都而香火凋零。


    可以說信眾是最虔誠也最穩固的群體。


    即便是後院,騷亂一起,此時也是大亂起來,人群也不敢再看熱鬧,紛紛往外逃竄,一邊大喊著殺人啦殺人啦。


    大慈恩寺是重點區域,外頭有值守的坊丁和武侯,聽得動靜全都衝了進來。


    薛懷義心頭大喜,朝他們下令道:“快殺了這兩個狗賊!”


    然而武侯和坊丁們可不是這些洛陽過來掛單的假和尚,他們都是本地本土人氏,無論坊丁還是武侯,都是些城狐社鼠,又豈能不認得黑閻王曹不凡!


    “曹帥,有話好好說,這位可是白馬寺國師薛懷義薛師!”


    “是啊曹帥,萬萬得罪不起,這是怎麽了!”


    “一定是誤會,曹帥快停手,給薛師賠罪則個!”


    他們不敢動手,隻能將曹不凡和李秘圍攏起來,舉起武器做出防禦姿態,遠遠勸說曹不凡。


    那些白衣僧也如蒙大赦,紛紛退開,將薛懷義都簇擁保護起來。


    “爾等廢什麽話,還不快點動手拿人!”


    薛懷義沒想到曹不凡有如此威嚴,更是怒不可遏,跳腳咆哮。


    李秘也覺得可笑,這薛懷義,怎麽說呢,就像後世那些流量偶像,看著是光鮮亮麗的美男子,但一開口就露出了粗鄙不堪不學無術的街頭閑漢本質。


    曹不凡可不管這些,開弓沒有迴頭箭,李秘將生死托付給了他,他也將自己的前程和人生都交給了李秘。


    “二郎,怎麽說?”


    李秘一直躲在曹不凡的背後,此時探出個頭來,朝薛懷義大喊道:“交出處一和尚,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誰敢動手,就是窩藏包庇,一律以共犯論處!”


    這是李秘第一次說出處一和尚的名字。


    誰知薛懷義並沒有否認,而是昂頭大聲迴應道:“處一就在這裏,和尚我就要保他,我看誰人敢動!”


    雖然不知薛懷義是賭氣,還是說了真話。


    但可以確認的一點是,薛懷義與處一之間的交情,超乎想象,已經到了讓薛懷義舍命保護的程度。


    即便處一和尚不在這裏,薛懷義也必然知道他的藏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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