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秋寧沒有繼續說下去,以牟萬輝的性格,隻要是他喜歡的人,哪怕對方不喜歡他,他也會付出十分的真心。


    純粹的愛並非不好,而是受到的傷害會太多。


    牟萬輝給她泡了玫瑰荔枝茶,她不用猜都知道,這茶肯定是許若安留下來的。


    他對羅歡非常的愧疚:“我以前總覺得打人不好,早知道我就該幫忙打他們一頓,這樣他們就知道以強欺弱是什麽滋味了。”


    她安撫他:“這不是你的錯,我覺得這是法律漏洞所帶來的不幸,學校的警告記過處罰根本沒辦法讓那些喜歡欺負人的孩子得到警醒,在他們的心裏,殺人是犯法的,打人隻要不太過分,不痛不癢就過去了。”


    她的安慰似乎一點作用都沒有,牟萬輝像一個醃掉的茄子,開始哭起來。


    他咧著嘴,放聲大哭,那聲音渾厚響亮,她還是第一次見男孩子哭得這麽傷心的。


    翟秋寧看到誌願者群裏有人@她,打開一看,有人在上東街看到一個孩子,跟她發在群裏的那張照片上的你看似同一人,於是拍了照片讓她確認一下。


    牟萬輝瞄了一眼,馬上就確認:“是的,就是他,我們趕緊過去。”


    翟秋寧和牟萬輝趕到上東街的時候,發現羅歡的誌願者正跟他呆在一起。


    羅歡穿得非常的幹淨,人也幹幹淨淨的,跟平日裏沒什麽兩樣,可見這段時間他沒有受苦。


    羅歡現在暫住在一對開包子店的夫婦家裏。


    開包子店的大叔非常的和藹,他說:“那天他站在我包子鋪門口不走,我就知道他餓了,於是讓他進店裏免費吃包子。”


    包子店大叔以為羅歡是走丟了,要報警,羅歡卻哭著撒了謊,說他在家裏受後母的虐待,實在呆不下去了,才離家出走,如果包子店大叔把他送迴去,他肯定又要挨打。


    包子店大叔見他髒兮兮的,就相信了,想著把他留在店裏住兩天,等他心情平複一些,再把他送迴家。


    牟萬輝向包子店大叔解釋了羅歡離家出走的原因,也得到羅歡的認同,才同意他們把羅歡帶走。


    羅歡卻死活不肯迴家,非要跟牟萬輝走。


    羅歡沮喪著一張臉:“我不想迴去,迴去又得挨罵,而且迴去也是我一個人,還不如不迴去。”


    為了不讓羅爸爸和羅媽媽繼續擔心下去,翟秋寧給羅媽媽打了電話報平安。


    羅歡又在電話裏向母親再三保證,他到朋友家裏住一天,明天晚上準時迴家,羅媽媽才不情不願地同意他跟著牟萬輝迴家。


    在公交車上,羅歡緊緊拽著牟萬輝的手,就像是重逢的兄弟倆,依依不舍。


    羅歡穿的衣服是包子店大叔兒子的衣服,稍稍小了一點,翟秋寧說:“走,姐姐送一套新衣服。”


    她和牟萬輝帶著羅歡先是去買了衣服,然後就請他吃火鍋。


    牟萬輝非常地疼愛羅歡,但也忍不住責備他:“你離家出走都不考慮後果的嗎,你父母怎麽辦,我想你都睡不著覺,而且你年紀小小,出去打工也沒人要你,你就不擔心遇到壞人嗎,他們輕則把你賣給別人當兒子,如果遇到可惡的,把你殺掉賣器官,你的小命就沒了。”


    一直顯得很平靜的羅歡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我這次出來就沒想過要迴去的。”


    他把頭放得很低:“與其一輩子被欺負,還不如死了好。”


    小孩子總能把死說得雲淡風輕,又帶著一股倔強的堅持。


    牟萬輝把手輕輕放在他的發頂:“真是個大傻瓜,你可以找我呀,以前是我把霸淩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學校警告處理,他的人生被記上的汙點,他們就有所收斂。如果你告訴我,我是真的會揍他們的,並不隻為你,而為了那些會被他欺負的人。”


    “真的?”


    小孩子的世界簡單,隻要有人幫忙報仇就是最好的結局。


    翟秋寧慶幸自己在,勸解著:“你可得三思而後行,你要動手揍了小孩子,可不是打架鬥毆這麽簡單,別一根筋,我們可以商量著找個解決的辦法。”


    牟萬輝對羅歡說:“別耽誤太久,學是一定要上的,如果不上學,你就沒辦法變得強大,從後天開始,我依舊每天接你上下學。”


    從火鍋店出來,牟萬輝給羅歡買了一塊電話手表,他說:“有事你就用這個聯係我。”


    羅歡看著手表,高興得快要飛起來:“這樣我就可以天天跟你說話了。”


    *


    羅歡已經順利迴到學校去了,學校知道他是因為打架事件而離家出走的,於是進行了安撫,並沒有任何處罰就讓他繼續上課了。


    翟秋寧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果然,沒過幾天,她就接到牟萬輝打來的電話,說出了點事,希望她過去幫忙,地址就在羅歡學校的附近。


    她腦海裏馬上浮現出可怕的畫麵,他那高大的身材,就算出手笨拙一點,那幾個小屁孩子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讓她去幫忙,不會是把某個小孩子打殘廢或是死掉了,讓她去處理現場吧。


    翟秋寧越想越害怕,但她又不敢去打擾蕭嶼凡,讓他一同去。


    上次就被他責備過少管閑事,如果牟萬輝真有犯罪行為,說不定為了維護協會的名譽,直接把他們一起送到派出所。


    她趕到巷子口的時候,牟萬輝一個人坐在那裏,滿手都是血,他的眼睛半眯著,有種筋疲力盡的暈眩。


    她趕緊上去扶住他:“他們人呢,在哪裏,要不要我叫救護車。”


    “這血……血……是我的……”他說話非常地吃力。


    “那有其他人受傷嗎?”


    “沒有,我隻是嚇唬他們,我想從此後,他們不會再去找羅歡和小熊的麻煩了。”


    “秋寧,麻煩你帶我去醫院。”


    說完他頭一斜,她的肩頭根本支撐不住他這個大塊頭,他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120把他送進醫院的,拿著牟萬輝的手機,她猶豫著要不要跟他家人聯係一下,可轉念又想,如果讓他父母知道跟一群小學生打架,肯定會被罵死。


    看看情況再說。


    醫生說牟萬輝手上的傷不輕,手指上的關節不僅錯位了,還皮開肉綻,隻差一點點,手筋就廢了,要養好,傷筋動骨一百天,好起來很慢。


    牟萬輝醒來後,什麽都不肯說。


    他的手傷得很重,心情卻非常的輕鬆。


    直到羅歡到醫院來看他,翟秋寧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為了一勞永逸,牟萬輝主動在放學路上截住了那幾個欺負羅歡的同學。


    他先是嚇唬對方,說羅歡是他的親侄兒,如果哪個敢再欺負羅歡,下次就不客氣了。


    說完,他當著幾個孩子的麵,一拳頭重重地打在一個生鏽的鐵箱上,鐵箱瞬間變形,他的手血流如注,臉上堅毅的表情一刻都沒有改變。


    幾個大孩子被嚇得魂飛魄散,連連道歉,說再也不會找羅歡的麻煩。


    她是錯想了,他那麽善良,就是再恨再難受,也不會做了傷害別人身體或是生命的事情來。


    看到牟萬輝手上厚厚的繃帶,羅歡泣不成聲,她扶住他的肩頭說:“牟哥哥為了保護你,手差一點就殘廢了,為了他的這片心,你也要好好的呆在學校裏,努力地學習,才不辜負他。”


    羅歡趕緊抹掉眼淚,點了點頭。


    醫生拿著牟萬輝的血液檢測報告過來,問他:“你有腫瘤嗎?你的白細胞計量增高。”


    翟秋寧一驚:“什麽腫瘤?”


    牟萬輝很坦然地迴答:“我有肺癌,晚期。”


    她腦袋嗡嗡作響,擔心自己聽錯了,他這麽年輕,身強力壯,怎麽可能會有晚期癌症!


    “你需要住院治療。”醫生給出方案。


    “不用了,我一直都在市第二醫院接受治療。”


    醫生建議:“那你趕緊轉過去吧,治療要緊。”


    等醫生一走,他對翟秋寧說:“你能不能幫我保密。”


    “為什麽要保密,這種事不能當秘密吧,你趕緊去治療,有什麽需要,我們可以動一下大家幫忙。”


    他搖了搖頭:“沒用的,我已經治過了,才一年半的時候,又轉移了,我在吃藥,也不知道能挨多久?”


    她不解:“你這麽積極向上,怎麽能隨意放棄呢,不論能不能治好,都得治吧。好不了是聽天由命,好了就是老天爺的恩賜,你更得利用好這恩賜來的時間。”


    “我爸媽一直在為我的事情操心,我不想再讓他們難過,也不想再去麵對痛苦的治療過程,在生病前,我從來沒有為自己好好地活過,反而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我過得輕鬆愜意,有了好多朋友,也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他握住翟秋寧的的:“我不想得到別人的同情,隻希望像一個普通人那樣走完人生最後的路,你沒有經曆過躺在床上等死的恐懼和無助,所以你不能明白我的感受,如果你真的想幫我,以後就多關照關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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