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


    雨天明和花思凝分坐兩邊,二者神情各異,前者低首思索,後者則是好奇的四處張望。


    “把右手伸出來。”


    她照做,伸出細長韻美的手指擺在他的眼前。


    然而手心並非白皙,而是血肉模糊的一團,若非結痂了,恐怕此時還在滴血。


    雨天明皺了皺眉,猶豫片刻後,抬起右手虛浮在花思凝右手背上。


    淡淡的青芒自指尖流出,『森羅萬象』發動,治愈色的青葉敷在她的掌心上。


    花思凝饒有興致的看著專心治愈的少年,眼底止不住的浮現一縷溫暖的柔色。


    “謝謝你今天幫我擋了那一下。”


    花思凝瞧著一臉認真的少年,忍俊不禁道:“姐保護小孩需要理由麽?不需要,所以不要跟姐說謝。”


    “嗯。”雨天明收迴了手,“好了。”


    花思凝拿起右手一看,皮膚組織完好如初就連疤痕都沒留下。她沉思片刻,想著小可憐貌似沒有這種能力吧?難不成那老東西又給他……總有一天,姐要親自將你的頭打爛!


    雨天明看著麵色轉陰的花思凝,關心的問:“你怎麽了?”


    “沒怎麽,”花思凝露出令人舒適的笑容,很好的隱藏了暴戾的心緒。


    “既然治好了,那就各迴各家。”雨天明下逐客令,伸手指了指正門,“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得睡了,明天還得趕著上學。”


    “小孩,我鑰匙在打鬥中毀了,所以我今晚得在你這留一宿。”花思凝把隻剩半截的鑰匙放在雨天明眼前。


    她向他眨了眨眼,微表情像是在說:“你忍心讓我一人風餐露宿麽?”


    雨天明無語了。


    “好吧……”


    雨天明指向客廳的大沙發:“你今晚就睡這。”


    “沒床嗎?”


    “有,但那是我的臥室。”


    花思凝語出驚人:“夠大不?夠大的話,姐跟你擠擠,姐可不想睡又硬又窄的沙發。”


    雨天明露出一副死魚眼,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他斷然拒絕道:“這是我家。”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地盤我做主!


    “小孩,知道待客之道不?”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雨天明突然起身,語氣不容置疑,“別跟我討價還價,不然我就給你轟出去!”


    花思凝對此倒是沒有太在意,隻是認命似的聳聳肩:


    “聽你的咯。”


    雨天明順手從餐桌上拿來兩個蘋果,並將其中一個丟給花思凝:


    “洗過了。”


    哢。


    他率先咬了一口,緊接著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道:“對了,你去買了些什麽東西?怎麽沒見你提迴來?”


    花思凝嚼著蘋果,答道:“我並不是去買東西。”


    她扭頭笑看著他,似乎有莫名的言語流轉。


    雨天明聽懂了,表情逐漸生氣:“你早就發現了夜北魚對不對?”


    “嗯。”


    “你以買東西為理由從我身邊離開,實際上一直關注我的方向……你——把我當成了魚餌來釣鬼。”


    “是。”


    真是讓人不爽,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花思凝坐起身,將蘋果核拋在餐桌上,來到雨天明麵前,輕聲問:


    “生氣了?”


    “不然呢。”雨天明瞪著她,神情氣憤,雙手環胸仰頭對視著,“任誰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當做魚餌都會生氣的吧。”


    花思凝低眸,少年臉色氣的漲紅。有點可愛,挺像一隻炸毛的小貓。


    “姐既然把你當魚餌,自然是有把握護你周全……”


    “所以你就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我當做餌料釣魚?”


    雨天明突然有點想趕客,但這想法一閃而逝:


    “累了累了,不跟你扯皮了。”


    “我睡覺去了。”雨天明道,“你要是敢作亂,我就立馬將你轟出去!”


    花思凝神色有些僵硬,心道,完了完了,好像有點過火了,小可憐對自己生出厭惡怎麽辦?


    “主子,要不你跟他道個歉?”她肩膀處突然浮現一隻團雀。


    花思凝想了想,貌似也隻好這樣了。她有些頹敗的駝著背,整個人垮了下來。


    抬眼瞅了瞅緊閉的臥室,她歎息著躺上沙發,閉目微息。


    團雀咻的一下消失,沒有絲毫動靜。


    一夜平靜無聲。


    …………


    次日在“友好”的將花思凝請出家門後,雨天明背包上學堂。


    沿途景色依然,隻是人變了又變。


    雨天明仰頭眺望刺眼的陽光,藍天白雲清風悠,衣袖鼓蕩納溫柔。真是不錯的天氣,晴空萬裏無雲,陽光灑下來隻覺心曠神怡,讓人充滿活力。


    他掂了掂背包,繼續前行。


    肩上忽然一沉,雨天明淺笑的看向遠方,餘光偷偷的聚焦於肩上的小神明。


    “徒兒,你其實不應該對她那麽兇的。”


    “他利用我在先,怎麽?還不許我有脾氣了。”少年不忿道。


    “可是她今天已經跟你道過歉了。”


    少年冷哼一聲:“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做什麽?”


    少年頭發被捋成個雞窩頭,隻洛熙氣唿唿道:


    “聽我的,對她態度好點!不然我就……”


    洛熙並沒有真的生氣,隻是裝個樣子嚇嚇他。


    第一條時間線上,她與他初見時,他已經是位執掌生殺大權的恐怖生靈了。


    在一次次聊心時,他不免提到一些傷心事,可那些事至多隻會讓他難過幾秒,但每次提到“花思凝”這三個字。


    洛熙就看到,黑袍青年神色平靜,內心卻悲傷如潮,一浪又一浪衝擊著被罪惡所包裹的心髒。洛熙從來沒見過這麽悲傷的他,那悲傷像是霧霾彌漫,慢慢的慢慢的將人遮住,將人吞沒。


    少年沉默一會兒,敗下陣來,悶聲道:


    “你是師傅,你說的算。”


    “這才是我的好徒兒!”


    洛熙摸了摸他的頭發,輕聲細語道:


    “徒兒,你說我要是突然不見了,你會怎麽辦?”


    雨天明繼續走著,表情古井無波,語氣略顯沉重:


    “那我會去找你,哪怕翻遍天涯海角,我也會找你。”


    洛熙皺著小臉,思考著,一段時間後問道:


    “那要是找不到呢?”


    “不,不會找不到。”雨天明突然伸手襲去,托住洛熙,緊著雙臂將其錮住,“我會一直變強,強大到世界都得在我腳下顫抖!”


    他其實還沒說的是,他會變強變得無人能敵,做那萬人之上的強者,然後挺直腰板站在她身邊,她要去哪裏,那麽他就去哪裏,她敢跑敢溜,那他就會把她留在身邊……神擋殺神!


    洛熙不說話,隻是靜靜聽取少年波動異常的情緒,手足無措。她知道,少年離不開她了,但是……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時間線已經被她擾亂很多,在這樣下去,世界會崩潰,而且未來還有諸神在尋找著他,試圖將其扼殺於搖籃中。


    洛熙必須得做點什麽,她想要在離別前,將這個世界獨立出來,讓任何生靈都不可跨時間染指這個已經重啟過的世界。


    少年的命運還是來了,屬於他的終末來臨。


    毀滅亦是新生。


    他終將手握刀劍,指向那諸神王座,向祂們發出皇的咆哮。


    身負世間極罪,締造諸神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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