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似乎一切都步入了正軌。


    12月末旬,雨天明向劉洪提出自己想要看看黑鴉小隊的墳墓。他想要去看看他們,隻是想見見而已。


    誰也沒想到,這一年秋季去的這麽快,安哥他們這麽快就與他告別……連告別都說不上。


    劉洪開奔馳載著雨天明向著陵園開去,一路上幾次三番想要開口,讓車裏的氣氛活躍點,不至於這麽死氣沉沉。


    可是本該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反倒講不出了。


    雨天明看著窗外不斷跑走的風景,神色平靜,像是一潭死水沒有生氣。


    湛藍色的天空白雲飄飄,一切晴朗。


    人雖望景,思緒卻已迴往。


    生活中的細枝末節、生活裏的小溫馨、生活的酸甜苦辣———正在經曆者,總是不自覺的忽略那些小細節,可當年年迴看,記憶頻頻迴響。你會突然記起這些事你應該早點醒悟的,你應該珍惜……最後呢?最後生出後悔的情緒,來到現實,才發現那人那事已經走的很遠很遠,不再與你相交同一條直線上。


    啪嗒啪嗒……


    車窗滑落數道水痕,雨滴窗,玉如碎。雨天明被這突如其來的雨勢驚醒,視野開闊明亮,眺望遠方隱亮的路燈,這才堪堪迴神,心裏不由的產生落差感。


    “大叔,還有多久到?”


    劉洪還在想該如何打破沉悶氣氛,雨天明這一嗓,讓他又驚又喜:


    “等過了前麵一個路口,就到了。”


    “哦。”雨天明托著腮,扭頭看向他,突然發問道,“大叔,我記得之前那次江橋的時候,你手裏拿著本舊的發黃的日記本……這個對你應該意義不同凡響吧。”


    劉洪倒是很樂意雨天明性子活潑點,因此也不介意的把這件事說出來,反正上頭也知道,隻是不說而已。


    “還記得在一天晚上你問我關於【罪門】的問題麽?那個時候我突然起身去一個地方,其實就跟現在的你一樣,見見已故之人。”


    雨天明注意力集中,雙耳豎起,一副你講我聽的樣子。


    “2002年非典知道吧,那次出現【罪門】並且還是八大罪中最bug級別的存在,【絕望之罪】!”劉洪說到這,抽出把著方向盤的右手,握拳大拇指指向自己,“你劉叔我可是親自經曆那一場戰鬥,而且就在【罪門】出現的城市裏!怎麽樣,猛不猛?”


    “猛。”雨天明附和道,“大叔你現在能夠生龍活虎的跟我講話,一定是在那【罪門】裏大殺四方的踏血突圍的吧?”


    劉洪擺擺手,積鬱在胸腔裏的氣一下散出,他頹然道:


    “我並沒有大殺四方,相反受傷嚴重,本來我是要死的,可堪稱膽小鬼代名詞的女孩以命將我從地獄裏拉了迴來……到最後反倒是我成了一個無能為力的膽小鬼。”


    “那個女孩對你很好吧?”


    劉洪點點頭,“她名何雨桐,死的時候才17歲,就倒在我的懷裏。”


    “…………”


    “相處的那段時間,她對我來說不亞於……女兒。”劉洪說到這,不由得摸著後腦勺,尷尬的說,“雖說到現在,劉叔我至今未娶妻,但不妨礙我把她當女兒看待。”


    雨天明默然點頭,他總算明白那一日冰激淩店裏的事了。那一日下午的殘陽很美,餘暉灑在潔白的冰激淩上,我吃著冰激淩,看向對麵的男人邋遢的胡渣,打趣一句,明顯感覺到他手臂顫抖著,一定是刺激到了什麽。


    雨天明問:“我和她很像麽?”


    “拋開你小子帶把的情況下,很像!”


    “是因為我倆名字裏都有個【雨】字?”


    “你小子性格真的與她挺像,唯一不像的就是家境問題,你小子有錢父母和睦,而她沒錢父母離異。”


    “這樣啊。”


    雨天明歎了口氣,沒有過多的感慨,隻是全然當做一段故事罷了。就算再怎麽傷心也沒用,畢竟人死不能複生。


    劉洪突然踩刹車,雨天明一個踉蹌磕在軟椅上。


    “到了。”


    “天明,你等會下車,我去拿傘。”劉洪拉開車門,準備淋雨去後備箱拿傘。


    “不用了。”雨天明拉開車門,走入雨中,冰冷的雨水融在發絲上,雨水順著發尖滴露,隱沒在碎發下的眼眸亮起灼熱的幽蘭色。


    鬼蜮火,開啟。


    肉身溫度驟然間拔高,雨水瞬間蒸發,白霧彌漫在他的周圍。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一股無形的幽蘭色光幕籠罩住雨天明。


    “大叔,走吧。”


    雨天明率先邁步走去,前方是一處修整的陵園,安靜安靜或者說死一般的沉寂。


    ———————


    淅淅瀝瀝的雨幕中,一名黑色襯衣的青年提傘矗立著,視線聚焦在遠處一對夫婦上。


    那對夫婦神情憔悴,更令人奇怪的是,他們明明不過才中年之姿,卻已兩鬢斑白。


    夫婦站在一處墳墓前,彎腰低訴著什麽,婦人說著說著就崩潰的哭泣,淚若雨下,糊住半邊臉。


    男人隻是一味的輕拍婦人的背,眼神心疼的看著他,眼底還充斥著悔恨情緒。他眼眶微紅麵色消瘦,唉聲歎氣:


    “要是我當時也在家中就好了……”


    黑衣青年撐著傘,整個人近乎隱沒於暗雨中。他一雙金色豎瞳在黑暗中如若烈陽般閃耀,但這雙眼瞳迸射出的不是溫暖的陽光,而是恐怖懾人的寒冷。


    夫婦在墳墓前待了許久,直到天空烏雲變多了,他們才戀戀不舍的緩緩離開。


    這一場雨持續的真是長久,仿佛老天也有傷心事,想要哭盡心裏的悲傷,發泄悲戚的心緒。


    黑衣青年目視著夫婦的離去,麵色冰冷,金色豎瞳淬亮著。他撐傘輕步走到墳墓前,盯著這塊石碑上雕刻的一行字。


    墨秋虹之墓。


    “妹妹,我來看你了。”夜北魚左手拂過腰間的玉牌,手掌上多出幾枝白色的花與一株亮麗的蒲公英。


    他蹲下來把花插在石碑旁,抬眸看著這塊石碑,心想著,這麽一塊俗物卻記錄了一個滿心善良的你……真是不配!


    夜北魚扭頭看向夫婦離去的方向,心底說著,其實應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啊,要是我再快一點的,要是我再強一點的話……


    夜北魚伸出左手摸了摸株蒲公英,“我會複活你的,哪怕在艱難我也會做到因為……我可是惡鬼啊!”


    既然當初雲清月能將他從死亡的沼澤中拉迴來。


    那麽……他也能將墨秋虹從世界裏將她拚湊成原本的蒲公英!


    下了許久的雨終是停了。


    夜北魚撐著傘起身,陽光透過萬裏烏雲直射下來,一抹彩虹在天空悠然展開。


    他看著那道彩虹,輕聲說道:


    “妹妹,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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