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軍議無果


    而在蘇州府的戰爭進行的如火如荼之時,彼時彼刻,大乾鳳陽府楚行的狀態卻不怎麽好,因為對於時局他是充滿著憂慮情緒的。


    他在擔憂將那麽多資源,分配到南北的大軍那裏,真的可以提高部隊戰鬥力嗎?真的可以戰勝拜托與女真人戰爭泥潭的偽明嗎?


    那些堆積如山的物資,可是幾乎耗盡了大乾的老百姓的血汗。


    他一度想過該如何用巧妙的辦法度過時局,亦或是躲避,可是不行。


    畢竟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山賊,他已經是一國之主,很多東西都是他的責任,他不得不去麵對。


    所以他一直撐到了現在,甚至於將來還要繼續撐下去。


    自己的江山,自己不去操持,指望誰去呢?指著自己那一群自以為是的臣子嗎?


    “大王的武藝,臣等是極其佩服的。”


    講武堂的學子,除了跟楚行等人學習兵法韜略,其課餘時間,還要與楚行切磋武藝,而一旁的山東布政使齊岐山則幾乎是全程觀看,對於大王的技藝他是極其佩服的。


    然而,在這種低危機感的戰鬥之中,楚行甚至於連汗都沒有出,便將講武堂的一眾高材生打的落花流水,知道這群年輕人可謂是一代不如一代,更講究個人在軍事指揮上和謀略上的素質,偏弱於自己身體的鍛煉,心中不免有些不悅,想著終究是要加強訓練的。


    扭頭看向侍奉在一旁的齊岐山,苦笑著說道:“你也隻是瞎吹捧罷了,你懂什麽?你讓講武堂一期的那幫畜生來跟孤打,你看孤能贏得這般輕鬆麽?不說這些廢話,你大清早來尋孤,可是有什麽大事發生?”


    楚行看著一臉喜色的齊岐山,心想總算是有一個好消息。


    “高唐州有軍報送至。”齊岐山立刻嚴肅起來,拱手迴應道:“大王,這次是陳先贇將軍自己親自書寫的軍報。”


    楚行點了一下頭,直接往大帳走去,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陳先贇還守著高唐州呢?能層層抵抗,隊伍的戰鬥意誌沒有被磨滅,還算是不錯了,那就多派一些援兵接應他們一下,也好讓他守不住的時候,不至於全軍覆滅,畢竟朱大典也算是悍將。”


    “大王誤會,現如今陳先贇將軍不是在高唐州層層抵抗,而是高唐州城依然在他手上。”跟著楚行進入大帳之後,齊岐山趕忙解釋道。


    楚行明顯沒有反應過來,但是片刻之後,才陡然間愣住說道:“高堂州城依然在陳先贇手裏?”


    “確實如此。”對於此事,齊岐山也頗為驚訝,“陳先贇將軍知道,他連戰連敗,丟土失地之事,有辱大乾之尊嚴,又怕朝臣不信服,所以將一切統計清楚之後,重新發報。”


    楚行的思緒卻轉眼角考慮到了其他地方,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軍報,許久之後說道:“也就是說,高唐州確實贏了,但是清平也確實輸了,雙方並不衝突。”


    “確實如此。”齊岐山也頗為興奮的說道:“陳先贇將軍不僅僅是守住了高堂州城,而且還連戰連捷,擊敗偽明猛將鄧玘、黃得功等人,聲威大震。”


    齊岐山見楚行一直在思索,以為楚行還在憂慮陳先贇軍報的真偽,立刻上前補充道:“大王,秦去疾將軍素來忠勉,有他一同上奏,此事定然是真的。”


    楚行徹底逮住了,便是一旁素來得了楚行欣賞的申濟芳,以及楚行身邊兒的大秘劉必顯也是愣住。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應當是朝廷自從圍剿大乾以來,第一次這般大規模的反擊勝利。


    還是經典的在局部,以少勝多的勝利。


    而且還是在第二兵團損兵折將的基礎上打出來的勝利。


    所以,這種情況,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不過話又說迴來,這種情況下,連續多次大勝也好,重傷鄧玘、擊敗黃得功也罷,總而言之,這些細節的東西,可能會作假,可能會誇大,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陳先贇尚在高堂州城絕對是真的。


    “孤的愛將守住了高唐州城,而且手下還有幾千精兵,以及大量的鄉勇、治安軍。”楚行搜索著關於第二兵團的各種信息,緩緩的在腦海中形成畫麵。


    “確實如此。”劉必顯號稱過目不忘,這種事情自然不會記錯。


    “那就有問題了,在高堂州城如此穩固的時候,朱大典不拚盡全力,繼續在高唐州鏖戰,分兵南下去拿清平一個小地方做什麽?”楚行若有所思。


    “是不是要分兵以防備劉青山將軍以及陳二牛將軍北上援助,方便他繼續攻打高堂州城?還是高堂州城不打了,他準備其他的謀劃,但若是如此,他又該留下多少兵馬維係自己的後方呢?”


    “不管是哪一種,朱大典的戰略進攻地位盡失,”申濟芳在一旁懇切的說道:“大王,如今山東的落子,從劉青山將軍、陳先贇軍將軍,以及紅娘子的將軍的位置來看,我們的棋局已經活了。”


    楚行緩緩的點頭,這件事情已經非常清晰了,也恰恰是他相當重視的一件事情。


    陳先贇尚且在高唐州城堅守,結果朱大典卻派人打了清平,這就得出了一個不容推翻的結論,那就是朱大典的先機已失,不得已分兵了。


    而且其身邊兒的主力部隊要減員五千以上。


    這已經是一個非常利好的消息了。


    “是否派出使者去核實?”楚行迴過神來,表情嚴肅。


    “臣已經擅自做主,派出山東的官吏去問詢了。”齊岐山迫不期待的說道:“大王,如果說高堂州城尚且在堅守,孫承宗暫時無力發動大規模攻勢,臣以為未嚐不可,集中山東所有的精銳,集中殲滅朱大典部,徹底摧毀偽明的北部攻勢。”


    楚行看了眼眼前這位,一直鎮守大方的封疆大吏,思索片刻,最終還是搖搖頭說道:“齊卿,正如李岩所言,事情關乎國家生死命運大事,迫不得已,咱們不能這般武斷。”


    齊岐山欲言又止,數次想跟楚行說什麽,但是最終沒有張口。


    且說,齊岐山的心思,不用人說,楚行也能夠理解。


    一則他本性如此,出身貧寒,性子裏往往有一些賭徒的成分,二來像是他這樣的封疆大吏,往往很少有陪王伴駕的機會,多少有些想要表現自己的成分,這種態度,說他一心謀國,他又帶有私心,不過些許私心在他毀家紓難之後,就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且先留心各地的情報,殲滅朱大典之事,以後再議。”楚行如是道。


    齊岐山無奈,隻能領命告辭而去。


    就這樣,君臣之間的倉促集會,並未改變大乾的攻防策略,當然,本來也該如此,一場規模宏大,決定一國之命運的方略,肯定不能因為某個局部戰場的輕微改變,而隨時發生猛烈的變動。


    依靠各地的軍民,依托三大軍事集團,形成龐大的攻防體係,依然是目前戰事的主要選擇。


    不過,陳先贇保住了高堂州城的消息,依然給潁州成帶來了巨大的鼓舞,隨後各種消息次第傳遞了過來。


    翌日,便有派去山東的使者,沿途騎著快馬攜帶日行八百的速度,快速迴到了潁州。


    沿途不知道累死了多少戰馬,並且帶迴了陳先贇在高唐州的防守和反撲之戰。


    使者聲稱他看到了大量的官兵頭顱和俘虜,除此之外,使者還帶迴了偽明朱大典部放棄攻擊高唐州城,意圖南下的消息。


    此時此刻,很多人都動搖了之前的觀念,便是李岩都保持了沉默。


    眾人不在陳先贇的戰績有絲毫懷疑,甚至已經敏銳的察覺到,這位陳先贇真的是時運不濟,這才連連敗給偽明,一旦大乾的戰爭車輪開動,有了充足的支援,其實他真的沒有辜負大王的信賴,是大乾新銳將領之中,相當能打的一位。


    且說,陳先贇的奏疏之中,自然免不了什麽幸賴大王天威之類的言語,但是相對於這些無用的虛詞,一些明顯符合戰場客觀規律的描述,一些實事求是的言語,配合著其人守住高唐州城這個無可辯駁的事實,才是讓大乾國主徹底意識到對方才能的根本。


    這種話,其實並不多,但是楚行也能從其中看出勝利的緣由。


    第一,組織火器部隊,連飯射擊,連發不絕,彈如雨下。


    這是講究具體怎麽得勝的,而連番射擊,也就是采取了類似於三連射的方式。


    第二,大規模的使用火炮,炮兵操作火炮嫻熟,居高臨下,可以壓製性設計。與高堂州城外,修築“山城”,利用繩索調運物資。


    第三,明軍遠道而來,勞師遠征,士兵疲憊,無法長期苦戰,久而自潰。


    楚行很清楚,連續的丟城失地,將士們的士氣肯定是極端低迷的。


    陳先贇最終可以據小城而死守,這般大規模的消耗敵軍士氣,肯定不是軍報所描述的那麽簡單。


    平心而論,楚行就沒有想到過,連續兵敗,已經淒慘成這個樣子,誰還能打那麽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諸如劉青山和陳二牛這等大老粗,那就不用說了,他們肯定沒有這個水準。


    即便是劉雲龍亦或是李大虎這等將領,其實也不行。


    而陳先贇這一戰,毫無疑問就是向世人宣示,其名將之風。


    又過了幾日,當是第一兵團的勝利的消息抵達,全軍歡慶不說,便是遠在山東的劉青山也派快馬來報,說是到如今朱大典軍團,連東昌府城都拿不下來,隻能在襲破小城之後,繞路朝著兗州府行軍。


    他已經派斥候抓捕敵方的偵騎,問的非常清楚,說是朱大典、張應昌等諸將親自率軍南下,而且黃得功、鄧玘兵敗受傷之事,也有詳細的介紹。


    更重要的是,此時此刻,朱大典的兵馬已經折損到隻有三萬五千左右精銳了。


    到此,已經沒有人在懷疑高唐州城大勝了。


    而且,毫無疑問,陳先贇卻是憑借手下幾千殘兵,硬生生的造成了偽明減員數千,和不得不派遣五千以上的精兵鎮守,再加上先前交鋒,明軍的損傷,意味著朱大典部的折損人馬數已經超過一萬五千人。


    而且這一萬五千人,是完完全全的募兵,是在京師戰場上跟女真人拚的你死我活的募兵。


    整個潁州的形勢,陡然開朗。


    而這一日下午,針對這新局勢召開的軍事會議上,大都督府上下剛剛在沙盤上標注好新的戰局情況,李岩尚未來得及講解幾句,陳二黑便正式向楚行請戰,要求率眾北上,迎戰朱大典。


    “王上。”


    因為是大規模的軍議,參與的人數極其多,所以在營帳外的空地上舉行,而陳二黑正立身於沙盤之前,慷慨陳詞,“事到如今,偽明與我大乾皆不需要什麽奇計可言,既然我們無法一口吃掉孫承宗,孫承宗無法一口氣吃掉我們,我們何不直接北上,一口氣吃掉朱大典呢?”


    “要知道,如果我們率主力西進,與孫承宗鏖戰,需要的人力、物力都是一個天文數字,可是山東朱大典部的人數已經比我們少了,而我們山東的兵馬數還在增加之中。”


    不得不說,陳二黑雖然激進,但是他觀點卻沒有任何問題。


    戰爭就像是複雜的電腦運算,初期一看,都是極其複雜的代碼,但是當你抽絲剝繭,一點點的去盤算,會最終發現,原來其中的數字隻剩下1和0了。


    而陳二黑認為的似乎也沒有什麽問題,那就是在兵員對比上,朱大典的連番損失之下,已經遠遠不如大乾。


    而實際上,陳二黑此舉,很快便得到了在場眾人的唿應,將俱皆踴躍請戰。


    而看到如此熱烈姿態,再加上陳先贇剛剛創造的軍事奇跡,即便是胡爺和剛剛被楚行否定過的齊岐山都有些猶豫。


    至於大乾國主,倒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多餘表情,隻是坐在沙盤前靜聽這些將軍言語罷了。


    “臣以為不可!”而就在這些人依次表態完畢,楚行將要迴複之時,大都督府參謀次長之一的李岩卻先黑著臉站出來,且言辭激烈。“非止不可,還請官家一並降罪,斬陳二黑,以警後人!”


    夏日熏風陣陣,樹影斑駁,陳二黑和其餘幾名大將一起目瞪口呆,胡爺和齊岐山也都縮了迴去。


    而不等到這些人迴過神來,籌措言語反駁,李岩卻再度拱手,然後語出驚人:


    “王上,這群人哪裏是為國家?為您?他們隻不過是見到陳先贇立下奇功,存了嫉妒之心,起了輕敵之念,是要拿天下興亡給自己搏取一份功名罷了!還請王上萬萬不要上他們的當!”


    楚行當即搖頭不止,這個李岩確實真不會做人啊:“這些誅心之論就不要說了……有私心又如何,能取勝便可!反之,若不能勝,所謂一片公心,也不過是誤國之心罷了……李岩,咱們有事說事。”


    “那便有事說事,臣以為陳二黑將軍的謀略有誤!”


    諸將剛喘了一口氣,李岩便繼續嚴肅相對。


    “王上,臣隻問,發大兵軍去圍剿朱大典,若朱大典堅守不出,靜候援軍又如何?


    便是劉青山將軍可以擋住部分援軍,可真要到了決戰之時、生死關頭,明軍難道不能扔下後勤之虞,發援兵從河南、北直隸再支援個兩三萬精銳?


    而我們的士兵才是真正有限的,到時候時局僵持,孫承宗引大兵東進,我們又該如何麵對?


    所以,臣才說陳二黑當斬!臣不信他們口口聲聲說大勝就在眼前,卻想不到這一點!”


    “無非第一兵團,第二兵團連連立下戰功,讓他眼紅罷了。”


    頃刻間周圍一片死寂,陳二黑本能的向胡爺求助,卻被對方瞪了迴去,無奈隻能跪在地上,口稱疏忽無能。


    楚行一麵示意陳二黑起身,一麵又對李岩緩緩搖頭:“李岩所言是有道理的,但是陳二黑也不可能心懷歹意,此事再做他論。


    李岩不好多言,隻能俯首稱是。


    就這樣,因為李岩的堅持,更因為楚行的模糊態度,本次軍議終究不能改變大略。


    軍議算是無終而果。


    而軍議之後,且不說各人自有去處,這一邊齊岐山一出門便主動喚上了李岩,邀請對方同車而走。


    “李岩,你和陳二黑算的都不對!”


    一個是封疆大吏,一個是新晉的謀主式的人物,在馬車內相對而坐,而齊岐山也是開門見山。“其實你的想法也不對!救民軍保家衛國,物資堆積如山,王上親自壓陣,士氣如虹,哪裏就要那麽艱難,陳先贇都能贏……”


    都是文士出身,李岩當然無忌,且他心中也氣急,便幹脆冷笑。“以大乾先前的戰鬥力,何必需要援軍,單憑第二兵團就能將朱大典攆出山東,如今竟然這麽多人喊著救援,無非是從另外一方麵證明,某些人離了大王,壓根就不會打仗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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