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戰前雙方的盤算


    “情況有些不妙啊,一旦薛家橋那邊兒的明軍開始大舉進攻,僅靠大王剩餘的兵力,很難取勝,就算是抽調楚子鬥的部隊迴防,那也無濟於事,一來楚子鬥需要時間,另外就是楚子鬥迴防,明軍也會跟著行動……”


    此時陳先贇麵露憂色,他雖然在這一次大戰之中表現不佳,但並不代表他是蠢貨,實際上能夠想清楚政治和軍事上的區別,證明他比李大虎、楚子鬥更加的聰明,所以他忍不住說道:“而敵軍停留在薛家橋那邊兒依然有兩萬多主力,以大王那邊兒的情況來看,怕是難以持久啊!”


    陳先贇能夠看出來的情況,李大虎自然也是可以的。


    他直言不諱道:“道理誰都懂,所以我們更應該盡快擊潰眼前的敵人,然後火速迴援薛家橋。”


    此時李大虎一臉不滿的看向陳先贇道:“陳兄,我李大虎跟你說的明明白白的,我不管你肚子裏有什麽小九九,現在局勢很清楚了,大王將勝負手放在我們身上,我們哪怕是死,也要打贏這一仗,你若是貪生怕死,你就趕緊滾,別耽誤老子。”


    頃刻間,陳先贇臉色一白。


    半響之後,才緩緩說道:“李大虎,雖然你是大王喜愛的親信,巨洋河之戰你立下了赫赫戰功,可我陳先贇也不是吃素的。我也把話放在這,怕死就不會來救民軍當兵。說硬氣的話誰都會,我就問你,對麵現在不斷的增兵,看樣子到明天天亮之前,很可能有上萬人,你怎麽打?你怎麽快速擊敗他們?”


    “而且你也看見了,對麵的火器,弓箭手非常的多,剛才的兄弟們摸上去,一輪箭雨就死了上百人,這怎麽打?”


    李大虎蔑視的看了一眼陳先贇,自信道:“怎麽打?你忘記操典裏怎麽說的了?堂堂正正直接壓過去!”


    沒錯,這就是李大虎內心最直白的想法。


    雖然救民軍是從大山裏走出來的賊,但是他們自從立軍以來,早就不是依靠遊擊戰術了,他們現在最擅長的是正麵硬剛。


    因為隻有硬碰硬,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救民軍火銃的實力,以及嚴苛訓練下,軍陣的威力。


    陳先贇被李大虎鄙視,但是他卻沒有計較,而是在腦海裏計算著明軍的兵力和己方的兵力,又命幾個作戰參謀商談了一番,然後他這才對李大虎問道:“這勝算雖然高,但畢竟是紙麵上的勝算,會不會有些冒險?”


    此時李大虎也收了收火氣,他總算是明白,為何幾乎是同樣的出身,大王卻堅持要自己擔任指揮官了。


    這家夥書生氣太濃鬱了。


    怎麽,之前救民軍一窮二白,都有信心給朝廷幹,如今富裕了,反而琢磨是不是太冒險了?


    打仗哪有不冒險的。


    都到這個關口了,朝廷兵馬會給你猶豫的機會嗎?


    證明決戰怎麽了?


    大王在現場,我們能嗷嗷作戰,大王不在,我們就慫了?


    難道我們要將大王綁在旗杆上,一直跟我們衝鋒陷陣不成?


    但是大戰在即,李大虎不想跟陳先贇產生太多的爭議,隻是耐著性子解釋道:“大王將主力精銳派給我們,自己率領部分精銳,以及大量的新兵鎮守薛家橋,難道我們有其他的選擇嗎?你尋找上三五天的戰機,然後讓大王守上三五日嗎?這現實嗎?”


    陳先贇一聽,當即道:“老李,讓我做先鋒官!”


    身為救民軍新提拔起來的高級將領,陳先贇自然知道,李大虎說的沒有毛病。


    都是自己家人,他很清楚救民軍的家底。


    四個超編的千戶所,兩個超編的獨立巡檢司,一個守禦千戶所,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軍隊,雖然人數上已經破萬,但是作戰經驗豐富的,隻有兩支部隊。


    虎賁千戶所以及第一獨立巡檢司。


    因為隻有這兩支部隊裏麵的兵員是大王靠汗水培養出來的,其他部隊,不如鷹擊千戶所,豹驍千戶所,戰鬥力也可以,但是要麽裝備不足,要麽戰鬥經驗不足。


    而大王配備給他們的擲彈手,其實也很精銳,因為擲彈兵的重要性,所以救民軍的擲彈手,都是從各部隊挑選出來的優秀士兵。


    不管是身高還是體能還是紀律等素質,都是屬於頂尖的,沒辦法,身高和體能不強悍的話,根本就沒有辦法把這些手榴彈投擲幾十米的距離。


    而且投擲手榴彈的距離比較近,而且還需要點燃手榴彈後進行投擲,這對士兵的勇氣以及素質都要求相當高。


    因此單單從士兵的素質而言,擲彈兵隊甚至都還要超越虎賁千戶所以及第一獨立巡檢司。


    再加上其裝備的手榴彈威力龐大,同時還配屬火槍。


    因此擲彈兵隊那是新成軍不過兩個月的部隊,但已經是成為了救民軍裏名副其實的殺手鐧。


    至於其他部隊,戰鬥力差距其實很大,然而,如今大王卻是把虎賁千戶所大半和第一獨立巡檢司乃至半個擲彈兵隊都派到了乙字號渡口,這代表著什麽,這代表著大王極為看重乙字號渡口這邊的勝負,為此甚至不惜是削弱了薛家橋渡口的防禦力量。


    然而,在得到增援之後,自己這邊也不過三千人,如此能夠擊敗準備充分的明軍嗎?


    因為明軍不是一成不變的,在這個過程中,在陳先贇的觀感之中,對麵怕不是組織了上萬人過河。


    至於剛來到此地的孫玉秀,這個時候已經是很自覺的閉上了嘴巴。


    他雖然是軍中老前輩,但是說實話,這種上萬人的較量,沒有大王的時候,他特別沒有底氣。


    別看他在威望上,比這兩個萌新要強太多了,但是他自己什麽本事,他心裏很清楚,直接上戰場打仗,他很猛,但是涉及戰略戰術問題向來都不是他的強項,王派他過來是增援李大虎的,而不是左右李大虎的。


    他隻需要聽從命令做好自家事就行了,至於什麽戰略戰術這些問題,讓李大虎和陳先贇這些大王門生去爭論吧,你們決定怎麽打,那麽他就怎麽打!


    老子沒事多學習就行,反正老子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早晚有一天,老子也要趕超你們這些年輕人,當吉祥物,當擺件的感覺太難受了。


    李大虎堅持說要現在就直接和對麵的明軍打一場正麵決戰,實際上他自己心裏也沒有太多的信心。


    當然了,信心還是有那麽一點,但是到底有幾成就不好說了,還得具體看過明軍的表現才知道。


    對麵的明軍比尋常明軍要強是肯定的,但是能夠強多少呢?


    這就是一個未知數了,而這個未知數將會直接決定此戰的勝負。


    得到增援之後,李大虎已經是不想要再等待下去了,因為這個時候已經徹底天亮,太陽都升起來了,估算時間的話,都六點多差不多七點了。


    而河灘附近休整的明軍也是開始出動了,自己這個時候如果不和明軍打一場,這些明軍就會直接殺到巨洋河渡口去,屆時巨洋河渡口那邊的大王以及其他部隊就會陷入極大的危機。


    全軍覆沒的危機!


    而這種事,是李大虎所不允許發生的!


    一番準備之後,李大虎就是沒有絲毫猶豫地道:“傳令,全軍變陣,我們正麵衝上去!”


    此時,剛出營門的明軍前鋒也是察覺到了不妙,當即就是快馬迴報後方的明軍將領,很快,明軍就是停止了行軍隊形,然後開始變陣,組建一個個密集的戰鬥隊形。


    雙方一萬多人,在這片距離河灘不遠的小荒野上已經是各自展開了戰鬥隊形。


    雙方主力的正麵對拚,已經是正式拉開了帷幕!


    此時太陽雖然已經升起,天空明亮,讓這片荒野上的雙方將士們都是第一次真正看見了自己的對手。


    雖然之前的夜裏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了,但是因為黑夜的籠罩,雙方哪怕相隔隻有兩三裏地,但是雙方絕大部分將士們都是沒有看到對方的存在的。


    彼此有所接觸的隻有雙方的斥候們!


    而雙方的將領們都隻能是根據斥候打探來的情況判斷敵軍的虛實。


    但是現在,他們卻是都暴露在陽光之下,讓對方一覽無遺。


    “對麵的這些救民軍看起來不簡單啊!”明軍陣列裏,穿戴著全套嶄新甲胃的揚威騎在馬上,看著前方救民軍陣列,不由得略微皺眉。


    其實他挺感激武之文,這位知府大人,並未因為自己打了敗仗而嫌棄自己,並堅持讓自己繼續帶兵,所以他從心底是希望這一戰要贏得。


    “不是說他們在此地隻有一千來人駐紮嗎,這麽多出來的救民軍士兵,難道是連夜從薛家橋那邊抽調來的?”旁邊的一個明軍參將同樣是皺著眉頭。


    此時,另外錦衣衛校尉道:“這還用問,肯定是從薛家橋渡口來的,根據我們這幾個月收集到的情報,那些救民軍一共也就一萬來人,之前大部分都是在薛家橋這邊,昨天夜裏我們渡河的動靜不小,他們肯定是有所察覺,連夜調兵過來是情理之中!”


    又有狼兵將領道:“不過看這些救民軍足足有三千人,救民軍一共也不過一萬左右,而且還要派人去下遊,這麽說來,巨洋河渡口那邊,救民軍的兵力怕是五六千都沒有了吧!如此一來,我們在薛家橋正麵渡河的部隊豈不是希望很大!”


    “隻是薛家橋那邊輕鬆了,我們這邊怕是不好打啊,你們看這些救民軍,行動之間全軍如一,隊列整齊的不可思議,而且還裝備了大量的火槍和甲胃,這些賊軍定然是救民軍裏的精銳。而這樣的精銳救民軍裏也不會多,按照我看,救民軍肯定是把所有的精銳都派到我們這邊來!”


    “就是我很好奇,你們山東的將領都是幹什麽吃的,怎麽在天子腳下,養出那麽強悍的一支反賊來。”


    聽到這話,很多人都是沉默了下來,除了援軍精銳之外,這支軍隊乃是武之文最近幾個月重新組建的募兵,而其中的將領大部分也都是參加過上一次巨洋河戰役的將領,這些將領們可是相當熟悉救民軍的戰鬥力的。


    麵對如此多的救民軍精銳,他們雖然兵力多了足足三倍,但是此戰能不能打贏,還真不好說。


    不是他們信心不足,而是上一次的巨洋河戰役,救民軍的強悍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每一次迴想起當初的灘頭衝鋒,都讓他們忍不住後怕!


    成排成排的士兵在救民軍的各種火器打擊下倒下,尤其是救民軍最後投擲的那種火器,更是成群成群的把將士們的性命帶走,那場麵,實在是太可怕了。


    此外,就是他們刀盾兵的無情砍殺,讓他們靈魂都止不住的顫栗。


    他們害怕今天也是重演當日的可怕!


    領軍的那揚威看見手下們一個個都是沉默,甚至有的人露出害怕之色,不由得冷哼一聲:“我們苦練數月之久,又打造了大量的防禦利器,此戰,救民軍的火器想要破開我們的陣型那就是癡心妄想。隻要我們衝到他們陣前,依靠三倍之兵,定能將這些救民軍斬殺幹淨!”


    說到這裏,他更是提高了聲音道:“上一次惜敗,是因為我軍被堵在灘頭無法展開,而如今我等已經渡河,在這片戰場上可自由活動,再也不用被困住手腳了,更何況,我們這一次還帶來了足足三十三門火炮,有此等利器在手,此戰必勝!”


    他的話也是讓眾人想起來了,是啊,如今他們率領的可是苦練了幾個月的募兵啊,並不是那些衛所兵,也不是那些農奴衛所兵。除了精兵外,他們還攜帶了專門用來防禦救民軍火銃的大量巨盾以及盾車,更有三十三門火炮助戰!


    更重要的是,他們這一次可不是渡河作戰!


    他們已經渡河成功,不用上一次一樣被人家堵在河灘上打。


    這一次,他們可是站在巨洋河西岸的廣闊荒野上,如此他們就能夠和這些救民軍們打一場堂堂正正的正麵決戰了。


    如此情況下,救民軍們就沒有了地利,也不能投機取巧!


    雙方的勝負,將由雙方的實際實力來決定!


    而己方有過萬之眾,有巨盾和盾車可用,更有十餘尊火炮助戰,此戰怎麽看都有著極大的勝利希望。


    想通之後,這些人又是恢複了信心!


    看著手下們重新露出了帶著信心的表情,為首的揚威也是微微點頭,心中暗道:軍心可用!


    不過雖然讓手下們恢複了信心,不過他的內心裏還是帶著沉重的。


    身為全軍主將,他比那些手下們更加清楚自己所需要麵臨的這三千敵軍乃是救民軍的精銳主力。


    同時他也更清楚自己所背負的壓力!


    青州府這一次湊出來的四萬人大軍,真正算是上正規軍的不過是三萬來人而已,剩下的一萬餘都是臨時征集的青壯,他們很多人甚至連武器都沒有,隻能算是民夫而已。


    而三萬正規軍裏,衛所兵占據了大半,剩下的一萬多人才是募兵和優質兵馬而已。


    衛所兵的戰鬥力不咋地,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即便是武之文也沒有把勝利的希望放在這些衛所兵身上,而是放在了那些募兵身上。


    這一萬多精銳之中,除了被武之文留下了兩千多充當中軍主力外,其餘的七千人盡數在此。


    而他們的任務就是渡河,擊潰救民軍的攔截部隊,然後直奔薛家橋,匯同正麵渡河的那些衛兵所、青壯等炮灰們徹底摧毀巨洋河渡口的救民軍。


    從而達到擊潰乃至全殲救民軍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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