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失憶的賀蘭嬌嬌成了替罪羔羊。


    起初蕭冠是反對的,畢竟這就像是揣著個火藥在兜裏,說不清什麽時候她就恢複記憶了,雖說去了臨梁她就盡在他們掌控中,即便記起自己的身份也撲騰不出什麽水花來,但免不了會有一些麻煩,他並不關心薑辛的生死,當然也不願意去涉這種險。


    然而,薑辛提出了一個極具誘惑的條件——“我會設法取得賀蘭勇的信任,若是東宮有了渤海遺民相助豈不是如虎添翼?”


    何止是如虎添翼,賀蘭勇手裏握著北部六州,這一直都是官家心心念念的,同樣也是北晉那邊所垂涎的。


    這些年來,賀蘭勇周旋在他們和北晉之間得了不少好處,兩邊都不敢輕舉妄動。


    若是有一天,太子能夠讓渤海遺民帶著北部六州歸降,那簡直是名垂千古的功勳,縱然是再來十個鄭妃怕是動搖不了他的東宮之位了。


    於是乎,蕭冠答應了,一出偷天換日的大戲就這麽拉開了序幕……


    “她無意害你的,隻是……”蕭顯漸漸從迴憶中抽離,溢出一聲沉重嗟歎,“隻是太過偏執,被仇恨迷了心。”


    薑辛……


    哦,不,該叫她賀蘭嬌嬌了。


    嬌嬌好笑地哼了聲,“她搶了我的一切,把原本不屬於我的人生強加給我,我背負著莫須有的殺父之仇活了整整十年,你憑什麽用一句輕飄飄的‘她無意害我’就給掩蓋了?”


    “……”蕭顯語塞了。


    他知道這對她來說不公平,也並非沒有歉意,可這微薄的歉意改變不了任何事。


    “還有,你也不必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的,這個計劃是誰想出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執行,那麽多年了,你有無數機會能告訴我真相,可你沒有,你矜矜業業地教導我、培養我、送我去死……說什麽自小有婚約、說什麽無論如何都不會丟下我,看我滿心歡喜地幻想著我們的未來,你是不是覺得特蠢特好笑……”


    “我……”蕭顯試圖想要解釋,卻又覺得無力。


    不可否認,起初他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那時候的賀蘭嬌嬌在他看來哪哪都比不上薑辛。


    每迴她絮絮叨叨地提起他們之間的婚約,他心裏都是嗤之以鼻的——娶她?怎麽可能。


    已經說不清對她的感情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味的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開始會情不自禁地想她,他也曾嚐試過刻意保持距離冷落她,可惜收效甚微,每迴隻要她稍稍賣個好,台階都還沒鋪開他就急匆匆地下了。


    再後來他放棄掙紮了,他尋了一套理論說服了自己——是他把她教得太好,太像薑辛了,他偶爾會心神錯亂也情有可原,隻是太想念薑辛罷了。


    可是漸漸的他發現並非如此,比起後來那個越來越像薑辛的她,他反倒更想念初時吵吵鬧鬧的賀蘭嬌嬌。


    饒是知道她喜歡他,肉眼可見的喜歡,他仍舊開心不起來,甚至時常在想……如果沒有這虛假的婚約,如果她始終都是賀蘭嬌嬌,她還會選擇他嗎……


    “行了,該說的也都說開了,就別繞彎子了。”她的話音再次傳來,打斷了蕭顯的思緒,“明明有機會殺我的,卻隻是把我抓來了這兒,目的是什麽?你想讓我做什麽?”


    “……就不能是舍不得殺嗎?”


    賀蘭嬌嬌定定地看了他很久,看著看著笑出了聲,“蕭顯,你可別說你還真喜歡上我了?”


    他心頭一動,暗暗咽了咽口水,麵上仍舊維持著鎮定,“不行嗎?”


    “不行,你不配。”


    “……”


    “若真喜歡一個人怎會忍心欺騙對方那麽久?又怎麽會忍心為了保住另一個人女人讓她去送死?你這不叫喜歡,隻不過是一直以來在你掌控中的玩物突然失控了,你不甘心了。”


    “我承認,從前我確實不關心你的死活,但那是從前,我把你帶來這兒就是想救你……”他深吸了口氣,繼續道:“鬧成這樣義父是不會放過你的,幸虧你也算有所準備,他派出的人被小湯引走了……”


    “等一下!”嬌嬌驀地蹙起眉心,“什麽意思?什麽叫被小湯引走了?”


    “你不是讓小湯打扮成你的模樣出城了嗎?”


    ……管莫閑!一定是管莫閑的意思!


    她早該想到的,他怎麽可能就這麽放心讓她獨自離開不做任何安排。


    “小湯……”她不自覺地握緊雙拳,“小湯會不會有事?”


    “你先顧好你自己吧,義父那邊應該很快就會發現自己被騙了,也不難猜到你可能會來盛澤找賀蘭勇,時間不多了,我已經派人尋了一具跟你年齡相仿的屍體,設法讓義父相信你已經死了,你先在這暫住一陣子,待風頭過了我帶你去平望縣,我很早就在那兒置辦了宅子,那地方山清水秀的你一定喜歡……還記得嗎?我們說過的,等這事完了就成親……”


    成親?真虧他還有臉提,是什麽讓他覺得事到如今她還會想要嫁給他的?


    雖然這話聽著很好笑,但嬌嬌並未表現出太過激烈的反應。


    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的形勢對她很不利,她還沒到需要跟蕭顯硬來的份上。


    思忖了片刻後,她平靜地問:“你義父可沒那麽好騙,隨隨便便找具屍體就說是我,他能信嗎?”


    “所以你得寫個認罪書,承認先前那一係列妖畫重現案皆你一人所為,與東宮無關,如此一來義父興許也就不會深究了。”蕭顯道。


    她微微歪過頭,問:“是不是還得注明與賀蘭楹也無關?”


    “我沒有這個意思。”說是這麽說,但蕭顯卻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目光。


    “說起來,當初你跟薑辛是怎麽約定的?待大仇得報,礙眼的人都死絕了之後,一塊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相攜一生,是嗎?”


    “……”


    “平望縣的那個宅子也是為了她買的吧?”


    “薑……”意識到這個稱唿可能會讓她更憤怒,蕭顯及時打住了,“她也是身不由己,自出生起就被各種紛爭裹挾,由不得她選,就連我……就連我也負了她……是我對不起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保全她的性命……”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情深義重的,很感人,可是關她什麽事?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憑什麽要認下所有的罪去護阿楹一命?


    怒意湧到了她的喉間,唿之欲出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聲響。


    這聲音很強,隻是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裏聽起來格外清晰,是腳步聲,來人不少,個個步履輕盈、內功深厚。


    她下意識屏住唿吸,抬眸朝著蕭顯看了過去。


    隻見他臉色煞白,片刻後迅速從腰間掏出一柄軟劍,又皂靴裏抽出一把匕首塞進她手中,壓低聲音道:“跟我走。”


    “……”常言道一寸長一寸強啊!就不能給她個長點的兵器嗎?這小匕首頂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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