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的休沐結束了,西林也終於修繕好了,複課第一日十齋外頭已經有不少人有意無意的“路過”了,膽子大些的索性停住腳步朝裏頭張望,畢竟他們這兒就跟和尚廟似的,難得出了個女教員,總歸是好奇的。


    可惜要讓他們失望了,雖然有了官家特許薑辛不必再扮男裝了,但她畢竟是來做事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不合適啊,於是乎,除了沒有再刻意束胸之外,她的衣著打扮都和從前無異。


    目送走了不知道第幾波圍觀人群後,突然有道身影大喇喇地闖了進來……


    “喲嗬,這個膽子夠大的啊。”周茴支著頭斜倚在書桌上,懶洋洋地衝著來人吹了聲口哨。


    “……”管莫閑抬起眸子,朝著那人瞪了過去。


    雖然什麽話都沒說,來人卻莫名感覺到了一股殺氣,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不敢再上前,怯生生地道:“掌、掌教讓你們十齋的人過去一趟。”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話音剛落下他便覺得殺氣好像沒了?


    盡管如此,他也不敢多做逗留,急匆匆地就跑開了,臨走前還不忘把掌教交代的話說全,“薑教員也得去……”


    就這樣,他們十齋齊刷刷地站在了掌教跟前,聆聽著掌教的諄諄教誨。


    畢竟薑辛今日是頭一迴以女子身份出現在西林,掌教難免得叮囑幾句,期間還夾雜著不少誇獎。


    一番無關緊要的屁話之後,他終於說到正題了,“近日的毒絲綢一事可有聽說?”


    見麵前四人點頭,掌教繼續道:“官家親自點名了,說這事讓薑教員來負責。”


    “……”薑辛驀地抬眸,眼裏盈滿了詫異。


    “怎麽?”掌教挑眉問:“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薑辛又默默低下了頭。


    她想到了那日禦書房內,她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


    官家沉默了很久,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一直在審視著她,似在分辨這話究竟是平庸之輩的慎行還是識時務者的謹言。


    大概直到最後也沒能分辨出來,便隻是揮了揮手讓她退下待詔。


    所以,這是給她的詔命嗎?為何要讓她負責這事?他想要一個怎樣的結果?


    “嗯,官家說了,不必有壓力,放手查便是了,隻需牢記勿徇私勿枉法。”


    掌教的話音再次傳來,她心頭更是一驚。


    勿徇私?點她呢?


    除了管莫閑她還能徇什麽私,該不會官家也在懷疑他叔父吧?


    從掌教那裏出來之後,薑辛尋了個機會把這猜測跟管莫閑說了,當然也就不得不提一下那日她進宮時的真實情況。


    當時的那些話多少有點兒衝動了,事後迴想起來她覺得自己能活著出來真是祖上積德,要她在管莫閑麵前再重複一遍更是羞於啟齒,所以他先前問起時她隻是很敷衍的迴了句——“沒什麽,就是普通的謝恩而已。”


    但現在不把話說清楚是不行了,事關重大,羞恥心就先放一放吧。


    ……很難放下!


    她才放下,管莫閑就給她拾起來!


    在聽完她的敘述之後他眉梢微微上挑,這表情看著就不太對,果不其然,他似笑非笑地問:“為什麽沒辦法勸我娶賀蘭楹?”


    “……”


    “為什麽無法保證不跟我在一塊啊?”


    “…………”快閉嘴!


    “如果我的婚姻必須有價值那你就把自己變得價值?”


    她咬牙切齒地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說正事呢!”


    “哦。”他悶悶地應了聲,還挺聽話,“別想太多,讓我們查就查。”


    從他的神情來看,顯然是已經明白了官家究竟什麽意思。


    他沒說太多,她也就沒多問,安心地點了點頭,“明白了,你心裏有數就是了。”


    “我沒數啊。”他眨了眨眼簾,一臉求知若渴,“所以你把自己變得價值是想幹什麽啊?”


    “……”過不去了是吧!


    她不搭理,他就自問自答,“看不出你那麽想嫁我。”


    “……是是是,想嫁,想瘋了,行了吧!”


    “嗯……”他笑意加深,畢竟是在書院裏得克製,就隻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指尖,“謝謝。”


    “謝什麽啊?”


    “承蒙不棄。”


    “……”這話應該她說才對,是他的不棄給了她底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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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絲綢那事其實他們已經有些眉目了,就在事發當天,他們對著那堆胭脂和絲綢頭腦風暴了好幾個時辰……


    記不清是誰咕噥了句——“你們有沒有發現有毒的綢緞都是紅色的?”


    這話打通了管莫閑和安葉的任督二脈,倆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喊出了“紅藍花”,隨後還頗為惺惺相惜的互覷了眼。


    紅藍花是製作胭脂必不可少的原料,也是極佳的紅色染料,這東西價格低廉、產量豐富,絕大部分紅色綢緞都是用它染的。


    他們一直都沒有搞明白那些人究竟是怎麽下毒,所以,有沒有可能是原料出了問題?


    薑辛覺得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是原料出了問題,那是怎麽做到隨機有毒的?”


    “有沒有可能,所謂‘隨機’隻是我們看到的表象,你真的確定那些有問題的東西是隨機的嗎?”管莫閑問。


    “什麽意思?”薑辛不解地問,明明每個字她都能聽懂,但組合在一起她不懂了。


    管莫閑想了想,把周茴手中的那盤葡萄端了過來……


    “這些葡萄是我前天帶來的。”說著,他隨手拿了幾顆,每一顆都用指甲淺淺的掐出了個印,逐一將它們丟進薑辛麵前的那盤葡萄裏,“這些是我今天帶來的葡萄。”


    完成了這一係列動作後,他抬眸朝她看了過去,“明白了嗎?”


    她點了點頭,明白了。


    就算是原料也有來自不同時期不同商戶的,這在製作過程中是完全可以區分清楚的,直至最後環節被打亂放在了貨架上,於是,它們看起來就是隨機被選擇的。


    周茴也明白了,“管莫閑!你給我吃前天的葡萄!”


    “……又吃不死。”管莫閑懶懶地白了他眼。


    “那你怎麽不給薑辛吃前天的!”


    “不舍得。”


    “……”太理直氣壯了,以至於周茴覺得再糾纏下去完全就是在自取其辱了。


    管莫閑也再搭理他,轉頭詢問起安葉,“紅藍花的原料商你了解得多嗎?”


    “我不便出麵,讓老符帶你們去見張團子,臨梁城裏一大半的紅藍花都是從他那兒采購的。”


    說來也巧,符立維剛巧今晚約了他們去見張團子。


    能不能有所突破不好說,但至少也算有了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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